第一章 路遇险情

湛蓝的天空下，一座座雪山挨挨挤挤，冷峻傲漫。一支绵延数公里的车队，缓缓地行驶在蜿蜒的山路上。

车队有一百多辆车。若是驰骋在平原公路上，必定雄壮威武，气势逼人。可是，当它置身喀喇昆仑崇山峻岭之间，不过就像一串循着蜜迹爬行的蚂蚁，微不足道。

车辆多是绿色的运输车，车身全都喷着迷彩。有的车头插着红旗，迎风招展。有的车身挂着红底白字的条幅标语。

车厢里坐着全副武装的战士。队伍中不时传来嘹亮的歌声。

这是一支刚参加完演习，准备返回营区的队伍。

车队以猛士越野车开路，威风凛凛。中间是运输车、指挥车、步战车、火炮牵引车。

车队的尾部有几辆平板拖车。拖车上“卧“着挖掘机、装载机、修理方舱这些庞然大物。

一辆平板拖车的驾驶室里，上士秦根本一脸严肃地看着窗外光秃秃的山峦，好像有什么心事。他那略带忧虑的表情与欢声雷动的凯旋队伍有点格格不入。

秦根本的左侧，把控方向盘的是老司机王班长，目光炯炯有神。秦根本的右边，指导员吴维戴着耳机摇头晃脑。

秦根本知道，翻过眼前这架达坂，队伍就能驶出喀喇昆仑山，进入平坦的戈壁。再走一百多公里，天黑之前即可抵达营区。

两个多月在大山深处与世隔绝，演习终于结束了。晚上就可以跟妻子通电话，还有久违了的热水澡。

想到这些，秦根本的脸上就多了些笑意。可是，还有一件事总是在脑子里萦绕，搞得他心神不宁。不知不觉中，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秦根本在部队服役十二年了。从义务兵到下士、中士，再到上士，三千多个日日夜夜与大漠戈壁相伴，与武器装备为友。

一路走来，他有两次绝佳的提干机会，结果都阴差阳错，名落孙山。不久前，组织上又一次将他作为提干对象上报军部。这一次，他能如愿以偿吗？

秦根本心里没底。

若是论军事素质，他是工兵团的爆破能手，又是工程机械特级操作员。论带兵经验，他是下士的时候就已经当班长了。

如今，代理排长也有两年多。可是这些条件并不足以确保他就能当上军官。

肩膀上什么时候才能挂上银色的星星呢？这是他多年梦寐以求的事。

上士服役期满，他将面临着走与留的选择。走，脱下军装，转业回乡。

留，他将晋升为四级军士长。据说可以享受连级干部的待遇。可那还是个兵，不是官。

用他妻子柳丫红的话说，他就是个千年老兵，没有当干部的命。

秦根本是党员，他不信命。可他有时也觉得命运总是跟他开玩笑。要不然，前面两次煮熟的鸭子怎么就飞了呢？

山路是沙石路面，坑坑洼洼，王班长虽然驾驶技术一流，开得小心翼翼，但是车身仍像一叶小舟起伏不定。

秦根本的心也随着车子左摇右晃。

突然，车身剧烈地抖动起来，大地在颤抖。远处隐隐传来“轰隆隆”的声响。

不好，地震了！秦根本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司机王班长赶快将车停下。指导员吴维跳下车去察看究竟。整个车队都停了下来。

平板车的车身较高，他们的车正好停在上坡路段的弯道处，坐在车上可以看到前方车队的阵形。

是不是有人在前边搞爆破作业呢？秦根本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判断。他没有听到炸点声音。

他的心里正在纳闷，大地再次抖了起来。这一次，秦排长清楚地感觉到了，是地震。

很多司机都下了车，站在路边等待消息和指令。车厢里的歌声也停了下来。

这地震要么是震源很深，要么是离车队所在位置很远，对山体造成的破坏并不严重。山坡上有石头滚落下来，掉在路上。所幸没砸中车辆。

车队停了几分钟，似乎并没有发生阻碍前行的事情，车辆又动了起来。

秦根本收紧的心放松下来。吴指导员登上车，指挥王班长跟上了车队的脚步。

过了半个小时的样子，车队前锋已经到达山顶，秦根本坐的平板车还在半山腰。

车队突然又停下了。前方出什么状况？秦根本不得而知，指导员吴维和司机王班长也一脸蒙。

这时，吴维的步话机传来声音：“工兵连指导员吴维速到指挥车来。”

吴维回复了一声，马上跳下车。他刚跑了几步，又转回来对秦根本说：“秦排长，你跟我一起去吧。”

秦根本下了车，整了整沾满灰尘的迷彩服，跟在指导员身后向车队前方跑去。

指导员吴维是前不久才从别的部队调来的，对工兵业务并不熟悉。此次全团出动演习，因为连长另有任务，随队保障工作就由指导员负责。

吴维是指导员，但他比秦根本还小四岁，而且他是步兵专业。所以，他知道仰仗有经验的老兵。

秦根本就是他的得力干将。虽然根本只是个士官，但指导员对他另眼相待。只要有秦根本在身边，吴维就不怎么担心任务完不成。

两人跑了几百米，就已累得气喘吁吁。在海拔数千米的喀喇昆仑山，徒步行动都会觉得像负重前行，何况还要在坡道上跑步。

山坡上驶来一辆勇士越野车，在吴维身边停下。

这是团长的座驾，专门来接吴维。吴维和秦根本立即上车。

司机告诉吴维，前方山体垮塌，道路受阻，团长正在组织人员抢通。

秦根本意识到，一定是道路受阻严重，否则不会调工兵连出动。

果然，不出他所料。到达现场一看，秦根本不由得皱起眉头。

地震让道路一侧的山体垮了下来，完全堵塞了道路。

如此大的土方量，仅靠数十名手拿铁锹的战士，怎么可能疏通呢？况且，场地有限，再多的人手也使不上劲。

秦根本和吴维来到团长跟前。吴维敬了个军礼，还没开口，团长直接下达命令：“吴指导员，你们工兵连赶快上，两个小时之内排除障碍、打通道路。”

“是，首长！”吴维面有难色，但还是果断地答应下来，“我马上调机械上来，保证按时完成任务。”说完掏出步话机向队尾的王班长发出指令。

秦根本看了看塌方，摇了摇头，说：“指导员，两小时不可能打通。”他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团长听见。

团长扭头看了一眼秦根本：“你就是秦根本？”

“是。”秦根本立正，敬礼。

“两小时，必须打通道路。”团长说，

“根据上级通报，伽蓬县发生6。8级地震，上级命令我部不要返回营区，直接赶赴地震灾区执行抢险救灾任务。

天黑之前到达指定位置。这条道路打不通，如何完成上级交付的任务？”

团长说完，坐上指挥车去检查车队受损情况。

吴维调来挖掘机、装载机迅速投入战斗。秦根本熟练地操作着挖掘机，将山路上的沙石土方清理到山沟里。

期间，团长几次来到现场催促。秦根本并没理会他，仍旧严格按规程操作着机器。

机械的力量还是强大。两个多小时后，道路上堆积的沙石被推至路边，避开了一条四米宽的通道，车队终于可以通行了。

团长虽不满意工兵连延误了时间，却也没怪罪什么，而是立即下达了部队开拔的命令。

车队徐徐移动开，一辆辆翻过山顶，开始向下冲去。

秦根本和他的挖掘机仍在原地待命，他要等到车队全部通过之后，再将挖崛机开上平板车。

然而，车队出发没多久，又停下了。

前方道路又出现险情。秦根本与吴维再次前出到队伍受阻的地方。

这次，道路是通的，但是路边的山坡上有块巨大的石头从山体上突出出来。

石头体积有一辆面包车大小。巨石周边的沙石已经松动，没人知道它会不会掉下来，什么时候掉下来。

如此庞大的车队从巨石下通过，必然会造成山体震动，万一那巨石滑落砸向车队，后果不堪设想。

秦根本到达现场时，已经有几辆车驶过巨石，停在下坡路段上。

团长让吴维判断一下，那块巨石会不会影响队伍通行。吴维一时不敢下结论。他把目光投向秦根本。

秦根本明确表示，必须排除巨石险情，才能确保部队安全通行。

团长看看手表，心急火燎。可是再急也没办法，只好命令工兵连立即排除险情。

指导员吴维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阵势，只能依靠他的得力干将秦根本。

秦根本要用爆破手法，将巨石从山体中“挖”出来。

团长听了秦根本的方案，眉头锁了起来。他担心那爆破之后巨石掉落，没有滚到沟里，而是顺着山路滚向车队，那就麻烦了。

秦根本自有他的道理。察看完地形，他带着助手爬上山崖，布设炸药。

选点、钻孔、装药、布线，秦根本一气呵成。所有准备工作就序，人员撤离现场。

“起爆！”随着指导员吴维一声令下，秦根本按下起爆按钮。

几秒钟后，“咚咚咚咚”几声炸响。众人躲在车后观察。

爆破声响了，过了十几秒，那巨石还嵌在山崖上，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团长看了一眼秦根本，没说什么。

指导员问：“是不是装药量不足？”

“再等一等。”秦根本目光坚定地盯着巨石。

又过了几十秒钟，巨石周边的沙石开始向下掉落，越掉越多，越掉越快。

突然，巨石像被人推了一下，从山体上剥离开来，重重地砸在道路上。地面跟着颤动了一下。

巨石并没有滚落沟底，也没冲下坡道，而是稳稳的停在道路**。

这时，王班长已驾驶挖掘机到了现场。

秦根本登上挖掘机，灵活地操作设备，在巨石边挖出一道浅沟，然后动用机械臂轻轻一推。那巨石就顺从地滚下沟底。

团长竖起大拇指对秦根本说：“好样的，秦根本，我们部队就需要你这样有本事、有血性的战士。”

吴维不失时机的向团长进言：“团长，秦根本提干的事，应该没问题了吧？”

“这样的好兵不提干，我这个团长就太不称职了。”团长看了看秦根本说，“秦根本，把心放肚子里，等好消息吧。”

秦根本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有团长这句话，提干的事十有八九能成。

原想着部队返回营区，就能收到提干命令。现在看来，好消息只能等到抢险救灾结束之后了。

车队再次启动。一路下坡，向着地震灾区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