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空袭
“不好！有敌机！”
听见王兴国忽然这一说，在**很少坐过车的赵有存不由的一愣。
而此时的王兴国却来不及理会他，而是一边观察着前方的道路情况，一边加大了油门加速向前行驶。并且还不时的探头看看前方的天空。
随着卡车在崎岖的山路上越来越快，坐在车内的赵有存也越发的感到颠簸。他一手抓紧扶手，也一边探头朝着外边的天空张望着。
巨烈的颠簸，也将还在后边车厢里打着瞌睡的杨指导员也给晃醒了。他忙爬到车头后窗敲了敲问道：“怎么啦？”
此时正好两加美军P51攻击机的身影已从对面的山头后边冒了出来，赵有存忙指着天空喊道：“敌机！”
“啊！”此时指导员也看见了正从左前方飞速而来的敌机。
“你们抓稳了！”
王兴国头也没回的朝他俩大喊了一声，随即一踩油门，卡车飞速的朝前冲去。
几乎也在同时，美军飞机也发现了这辆正在公路上急驰的卡车。随即，两架美军飞机一前一后的向他们便冲了过来。
自去年入伍到现在，王兴国正式加入汽车兵其实才不过四五个月，入朝也不过两三个月。
但在战损率极高的汽车兵里，他已算是一名老兵了。不过在入朝的这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他已是遇到过近十次的空袭。身边的战友也牺牲了近四成。
所以在面对美军飞机时，王兴国倒是一点也没显得慌张，而是紧握方向盘。驾驶着汽车在公路上左右机动。
“轰！”的一声，一颗炸弹在他们车右后侧仅数米远的山坡上爆炸。
紧接着，又是一颗炸弹在车头左前方不远处炸响。爆炸的汽浪卷起弹片和泥土、碎石迎面飞来。
王兴国急忙右打方向盘。“铛！”的一声，也不知是弹片还是爆炸溅起的碎石，将赵有存这侧的前挡风玻璃给击穿了一个洞来，破洞的四周都出现了向周围发散裂开痕迹。而这块弹片或是碎石，几乎是擦着赵有存的耳朵旁从他右侧的窗户飞了出去。
伴随着车辆剧烈的抖动，破洞边的一块碎玻璃也不时的往下掉。
不过此时全神贯注的王兴国根本顾不上这些，随着他猛的向右转弯，车头很快的便要撞在一侧的山坡了。他又急忙向左打方向盘，卡车绕了一个S型又回到了路中间。
前方是一处90度的急转弯，王兴国连忙一踩刹车，同时向右快速一转。卡车甚至有些带着漂移的感觉驶过了这处弯道。
坐在副驾驶位上的赵有存虽然死死的抓住扶手，但身子也随着巨大的离心力朝旁猛倾。
可是在后车厢上的指导员这下可就够受了。随着车身急速的转弯，他早已在车厢里坐立不稳，连同着车上装着物资的箱子，一同朝左边甩了过去。若不是他的双手还抓着车头后窗的栏杆，只怕整都人都会砸到左边的车厢板上。可尽管这样，他的腰和腿都撞到左边的货箱上，让他倍感疼痛。
汽车驶过弯道，只能说是暂时的摆脱了敌击的攻击。那两架敌机在第一次攻击未果之后，便也是快速的一左一右的沿着山势拉起。随后绕过一侧的山头，又从后边追了上来。
那架刚刚扔了炸弹的美机飞速朝他们扑来，并用机上的机枪朝他们扫射。子弹打在公路上溅起的一串串尘土牵成了一条线，直追卡车而来。
王兴国也在反光镜中看到了美军战机的逼近，正好前方又有一处向右的弯道，他忙将方向盘先向左微微一打，紧接着又急速的右转。
几乎就在同时，美军飞机所射出的子弹从车身后，拉成一条线，再从车头划过。子弹击穿了车头上方的铁皮，并穿出好几个洞来。同时，本已有些破碎的右前挡风玻璃在被子弹击中后，“哗啦！”一下子，全破碎了。碎玻璃渣掉得车头与驾驶室内到处都是。
“嗡！”的一声，那架美军飞机也是从他们头顶上呼啸而过。
所幸的是，这串子弹正好是从正副驾驶位的中间稍靠右的地方划过。虽然让赵有存感觉心惊肉跳的，但还并没有击中他们。只溅起的玻璃渣将他的手腕给划出一条血痕来。
转过这个弯道，前方是一座相对高度有三百多米的山峰。公路是沿着山腰以下，接近山脚的位置顺着两侧的山势蜿蜒延伸的。
因而当他们转过这处弯道时，那架美军飞机不得不放弃攻击，急速的向上拉升。但是，另一架还带着弹的美军飞机却从东面开阔处扑了过来。
看见前方公路的右边有一片林子，而且地势也比较平缓，树木高大，但又不算特别密。眼见另一架敌机就要扑了上来，王兴国急忙加大油门朝前冲去。随即往右一甩，汽车颠簸着冲入了林中。
也就在这时，便听见他们身后的公路上传来的“轰隆隆”的数声爆炸。
不过卡车冲入林中，车速依旧还很快。一来是因为本身的惯性，速度不可能马上减下来。其二，现在刚驶入树林。若是在树林边上，依旧很容易让敌机发现，从而导至敌机的继续攻击。必须得驶到林子深处，方能摆脱敌机的攻击。
但这里毕竟不是公路，那些大小不一，分布不均的树干也是让王兴国好一阵手忙脚乱的。
“咔嚓”一声，在撞断一颗手腕粗的小树之后，卡车终于停了下来。
王兴国急忙关闭了汽车的发动机，探出头来仔细的听着外边的动静。头顶上那令人生厌的美军飞机所发出的“嗡嗡！”声依旧在上空回响着。
由于失去了目标，这两架美军飞机在他们附近的上空盘旋了好一阵才飞走。
此时已是满头大汗的王兴国看了看一旁的赵有存道：“唉！总算是躲过去了！要是没这片可以开得进来的林子，只怕我们今天还真的就得撂在这儿了！”
以前总是听他们说，汽车兵是如何的危险，今天也算是赵有存第一次亲身体会到了。没想到为他们运送物资的后勤车辆，一点也不比他们在一线的战场上好过。
“你没事吧？”
看着他手腕上的血痕，王兴国问道。
用手抹了抹，这条血痕并不深，仅有少量的血渗出来。赵有存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擦破点皮。”
“没事就好，那下来休息一会吧！等敌机飞远了，咱们再上路！”
“嗯！那好！”
这时，赵有存才想起了后车厢里的杨指导员，他忙扭头朝着车后喊道：“指导员！下来休息会吧！指导员！指导员！”
可是接连喊了几声都没有回应，他与王兴国二人都感觉不对劲。两人几乎同时起身朝车头那小小的后窗望去。
只见车厢内已是一片狼藉，被甩得东倒西歪的箱子乱七八糟的分布在车厢内。在几只箱子间，有两条腿伸在外边。
“指导员！指导员！”
接连喊了两声依旧无人答应，赵有存与王兴国二人几乎是同时打开车门跳下车来。
当他们爬上后车厢时，只见杨指导员面朝下的趴在车厢里，在他的身旁还压了两只箱子。
两人连忙上前将箱子给摞开，这一下，他们二人都大吃一惊。只见杨指导员的后背上是血肉模糊，流出的鲜血在他身下积了一大滩，身边紧靠着他的一包用白布包着的包裹下部也让他的鲜血给染得一片殷红。
赵有存忙上前将他翻过身来，并大声的呼喊着。
可是指导员却是双眼紧闭，面无血色。赵有存的眼眶湿润了，他依旧抱着指导员不停的喊着。
一旁的王兴国伸出手来，在杨指导员的脖子动脉处轻轻的一摸，随后拍了拍赵有存道：“赵班长！杨指导员已经牺牲了！”
“这……这怎么会呢？”
“我想，应是刚才美军飞机扫射时吧！其实当时咱俩也就差一点就让美军飞机给扫中。”
听他这一说，赵有存也回想起了那惊魂的一幕。随即他一屁股坐在了上，声音哽咽的说道：“我回去怎么向连长交待啊！为什么不是我坐在后边呢？我为什么会让指导员在后边呢……！”他一边说着，一边敲着自己的脑袋。
王兴国上前拍了拍他道：“你也别太难过和自责了。其实像这样的事，在我们的运输线上，每天、每时都在发生着。也许下一个，就轮到你我了！可是只要我们还活着，那就得坚持下去不是？”
看着身旁年纪和他差不多的王兴国，赵有存甚至有些不敢相信，他是才参军不到半年的战士。这足以说明，他战斗在这条运输线上的时间虽然还不算长，但已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生死之间的考验。
其实赵有存也主要是因为指导员让他坐了副驾驶这事而感到自责。毕竟在他也是在战场上经历过无数生死的老兵了。
“时间不早了，我们还得赶回去呢！”
赵有存轻轻的将指导员的遗体放下，然后这才起身跟着王兴国跳下车厢重新上了车。
当车驶到团部时，已经是快天黑的时候了。
知道指导员牺牲的事，团长政委都非常难过。
“小赵啊！你先回连队吧！杨指导员的事，有我们来处理呢！”政委上前轻轻的拍了拍他道。
当他走到已经卸完了货的卡车旁，看着正在修检车辆的王兴国。他忙上前问道：“要不要去看看你弟弟？我们连队离这儿就七八里远。”
王兴国抬头看了看他道：“这次去不了啦！我还得赶回去呢！”
“哦！那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他的吗？”
王兴国笑了笑道：“也没什么，就是叫他有空给家里写封信，报个平安。对了！”说着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弟上来道：“你把这个给他吧！这小子读书还不错，比我强。以前就一直想要一枝新的钢笔。这是我给他买的。不过还没来得及给他，你们部队就入朝了。”
“放心吧！我一定给你带到，你的话我也会转告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