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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东侠情传

第十五章 火光冲天

这时,院门外上方,已出现了火把的光亮,九响枪的马队已来到大院门前,怕那家大院的人从后院门逃跑,他已派几个崽子绕过去,叮嘱说用枪封住院门就行,不用攻打,他要把火力都要集中在前院,从正门打进去,那才能显示出九响枪绺子的威风。

黑话:崽子就是最底层的胡子。

那炳贵听到院门外人喊马叫,又见火光冲天,知道来者不善,一时间,不知道路如何是好,如何应对。

打便的似乎吓傻了,“咣咣咣”的还在不停地敲锣。

那炳贵心烦意乱地喊道:“别敲了。”

锣声停了,外面的喧嚣声显得更大了。

一个伙计从后院跑过来,哆哆嗦嗦地说:“少当家的,不好了,完了,完了……”

那炳贵本来心就够慌乱,听伙计一说,更紧张了,喝道:

“混账,说啥呢,啥完了完了的,有话说话。”

伙计**一下,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是说后……后院门也让胡子给堵上了,我……我上了炮台想往墙往外看看,‘咣’的一枪,把我帽子穿个窟窿。”

那炳贵听了,心里也跟着一哆嗦,更没了主意,急得原地直转圈,蓦地,想到了父亲,这节骨眼还是得需要父亲拿主意,他掉头往中院跑去。

那二爷在自己的住屋站立着,身上长衫刚扣上两三个扣子,两个中年妇女还忙碌着,他的福晋死的早,这两个妇女即不是侧福晋,也不是填房,就算是老丫环吧,专门侍候他的起居。

一个老丫环哭哭啼啼地说:“老爷,这可咋整啊,这胡子要是打进来,咱们这个家不就全完了。”

另个老丫环也啜泣说:“老爷,你快想个法子吧,听说胡子可是杀人不眨眼啊!”

那二爷抖了下长衫说:“哭啥儿,嚎啥儿,我还没死呢,还没等你们嚎丧的时候。”

老丫环抹着泪说:“老爷,我们妇道人家,哪见过这阵仗,我……我们不是怕吗!”

那二爷说:“怕,有啥好怕的?只要有我那二爷在,这个家就在,你们都回自个儿屋里,消停呆着,就是胡子打进来,能把我怎么着?我是皇族,皇族……”

两个老丫环还要说什么。

那二爷一跺脚说:“回屋!”

两个老丫环出去。

那炳贵急火火地进来说:“阿玛……”

那二爷问:“咋回事儿?”

那炳贵后悔不该听父亲的话,没请护院的炮手,心里有气,说话的口气也不如平时了,说:

“还咋回事儿呢,胡子,胡子已把咱们家围得水泄不通。”

那二爷骂说:“哪来的毛贼,竟敢来讨扰我皇室宗亲。”

那炳贵哭丧着脸说:“阿玛,现在都是民国,您老就别总提那大清了……”

那二爷眼睛一瞪说:“兔崽子,你说啥儿?不提大清?没有那大清朝,没有皇上的恩赐,能有我们那家吗,没有那家,能有你这个……”

那炳贵打断父亲的话,喊道:“阿玛,胡子,胡子,外面胡子把咱们给围的严严实实的,您老赶快拿个主意吧!”

那二爷顾不得计较儿子说话的态度,拐杖也没顾得拿,便往外走说:

“胡子,胡子有啥可怕的,走,我……我去会会他们……”

那炳贵跟在父亲后面,欲去搀扶父亲,手被父亲拨开了,走到中院门口,他

想到什么,喊过一个伙计,让他照看父亲,他掉头往自己住屋跑去。

永清娘已把儿子永清拉到自己住屋里,叮咛儿子,不能乱跑,就跟着她,听到枪响,赶快趴在炕沿下。

永清到是孩子,不知道害怕,反劝慰母亲说:“娘,你别怕,咱家有我玛父,有我阿玛,咱们这么多人,有啥可怕的。”

永清娘强作镇定地说:“对,对,不怕,不怕,儿子,你也别怕,有娘在。”

永清笑了,拍了拍小胸脯说:“娘,我没怕,真的没怕。”

门开了,那炳贵进来。

永清喊:“阿玛,你看到胡子了吗,胡子长啥样儿?”

那炳贵没顾上理睬儿子,径直奔向炕柜,打开柜门,从里面掏出那把轻易不肯示人的匣子枪,又从一个小布袋里,抓了两把子弹,揣进衣兜里。

永清娘心头又是一缩,问道:“你……你拿这个干啥呀?”

那炳贵退下弹夹,边往里面压子弹边说:“今个儿怕是凶多吉少,弄不好,就得拚了。”

永清娘咽声地说:“咱们能不能别跟胡子硬磕硬啊?听说胡子图的是钱财,他们要啥儿,咱们给他们啥呗!”

那炳贵说:“你说得轻巧……再说了,咱阿玛那脾气,能认可拿钱吗?”

永清娘说:“那你就跟咱阿玛好好商量呗,要不,我……我去求他老人家。”

那炳贵说:“这事儿是你个女人能出头的吗?你在屋呆着,看好蔫淘就行了。”

永清曾跟父亲到屯外林子里试射过这枪,但只是听响声而已,并不知枪的威力,他拉住父亲的手问道:

“阿玛,这枪能打死人吗?”

也许是这个死字提醒了那炳贵,他盯盯地看着儿子,心头涌上个念头,稍思,把儿子拽到一旁,弯下腰,附耳低语着。

永清先是好奇,认真地听着,后来小脸渐渐地变了,用力地憋着嘴,但还是没憋住,哇地哭开了,抱住父亲说:

“阿玛,阿玛,我不让你死,我不让你死。”

那炳贵心里也是好不酸楚,强抑住自己的情绪,扳住儿子的肩膀,喝斥说:

“憋回去,不许哭,咱们满族的男人,流血不流泪。”

永清哭声变小了,说:“阿玛……”

永清娘过来,也掉下泪,对丈夫说:“你跟孩子胡说些啥儿呀,来,孩子,上额娘这儿来。”

那炳贵没放开儿子,轻声地说:“儿子,阿玛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

永清抽泣着点点头。

那炳贵又盯住一句说:“记住,这事儿跟谁都不能说,只有你一个人记在心里,明白了吗?”

永清又使劲地点点头说:“明白了,阿玛。”

那炳贵站起来,对福晋说:“儿子是咱们那家的根啊,你得给我看护好啊,千万,千万啊!”

永清娘顾不及儿子在旁边,也忘了平时满族女人的矜持,一下扑在丈夫的怀里,紧紧抱住丈夫,哽咽无语。

那炳贵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拍了拍福晋的后背说:“当孩子面,别这样儿……”

永清娘把丈夫搂得更紧了,说:“你……你是我的天,你是我和孩子的天啊,你可不能……你要是那啥儿了,我也不活了。”

那炳贵猛地推开福晋,喝斥说:“住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儿子咋办?再胡说,我……我踹你。”

永清娘抹去泪,敛住口,儿子是丈夫的命,更是她为娘的命,想到儿子,她觉得自己是不该这种话。

那炳贵缓下口气说:“胡子再不是人,也不会把你们女人和孩子咋样儿……”

此刻的前院,与刚才的喧嚣气氛比,相对沉静了一些,因为老当家那二爷出现了,他让人把太师椅搬出来,放在上房前,他稳稳地坐下,挺直腰板,犹如万马军中的将军,透着一股不寒而栗的威风。

两个伙计提着灯笼,一左一右分站在那二爷身边。

大伙儿都把那二爷看成是主心骨,定心丸,共同的感觉是有那二爷在,定能化险为夷。

那家大院四面都是高大院墙,四个角落有炮台,没有特殊制成的长梯子,想翻墙进来,那是不可能。

那炳贵从中院跑出来,站到父亲的身边,说:“阿玛,听外面的动静,胡子人马可不少啊,咋整,您老得赶快想辙儿啊!”

那二爷声音依旧苍老,但比以往更加威严,喝道:“慌啥儿?没出息的东西。”

那炳贵叹声地说:“阿玛,这都火烧眉毛了,您老……”

那二爷心里也不是不急,只是不能表现出来,说:“去,你过去问问,他们是哪儿来的人马?胆大包天,他们不知道我那家……”

那炳贵吃惊地说:“咋问,开大门啊?”

那二爷骂道:“混账,开啥大门?我让你上炮台上跟他们搭话。”

那炳贵似乎才想到大院还有炮台,其实当初建炮台,就是为了远远地看着威风,说白了,就是个摆设,没打算做护院用,现在是用上了,可是没有炮手,炮台等同虚设?那炳贵带着一个伙计,提着灯笼,顺着炮台里的阶梯,往上攀登,因年久失修,木制的踏步,踩上去,“咔吱咔吱”直响,好一会儿,来到炮台顶层,那炳贵让伙计把灯笼举起来,晃动几下,没敢露头,大喊道:

“下面的人听着,不要开枪,不要开枪,我们少东家要跟你们搭话。”

大院门前,有胡子回喊:“想要碰马,露个脸吧,我们大当家的正好有话要跟你们说呢!”

黑话:碰码就是认识认识,见个面。

那炳贵喘了几口粗气,若说刚才他心里恐惧,惊慌失措,现在即将面对胡子,他知道胆怯解决不了危机,如此,那就得壮起胆,横下心来,大不了一死,想到这儿,他的心稳住了,身子探出垛口,向下面寻望,居高临下,成片的火把和人马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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