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叙福楼（二）
第七十二章、叙福楼（二）
店小二看到沈士弘发脾气了，吓得额头上的汗水都出来了，连连道歉：“实在对不住客官！实在对不住客官！因为小店里平时来的客人少，很多菜都没有备下。”
沈士弘诙谐的讥笑道：“嗷，原来你们是客人来了现去买菜啊？我今天算是开了眼界，有你们这么做生意的吗？”
“对不住客官！对不住客官！小的只是一个跑堂的伙计，说了不算啊！”店小二吓得直点头。
“嗷，你在这里做了多长时间了？”沈士弘问。
“五年了。”店小二战战兢兢回答。
“你们这里以前生意很好啊，现在是怎么了？”沈士弘眯着眼睛问。
店小二欲言又止，痛苦的摇了摇头，转身准备离去。
沈士弘叫住他，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铜钱塞到他手里。
店小二又惊又喜，连连点着头道：“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沈士弘又问了刚才的问题。
店小二摇了摇头，满脸痛惜的说：“嗨，别提了！老掌柜在世的时候，叙福楼那是门庭若市，生意兴隆，远近闻名，商城里哪个不知，哪个不晓！现在的少掌柜是老掌柜的独苗，家境好，惯坏了，年纪轻轻就染上了毒瘾，还赌。结婚后也没有生育，老掌柜和太太说他、劝他都不听。不给他钱抽大烟、赌博，他就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偷出去当了去烟馆、去赌当。老掌柜气的把他赶出家门，结果他在外面赊账抽，借钱赌，弄得债主天天上门追债，搞得叙福楼鸡犬不宁，活活把老掌柜和太太气病了、气死了。”
沈士弘端起酒杯一口干了，气得说：“真是一个不争气的东西！”
店小二眼眶潮湿的沉吟道：“嗨，这两年，少掌柜的烟瘾越来越大，天天躺在屋里抽大烟，抽完大烟，就去怡红院找姑娘玩，把媳妇气的跑回了娘家。酒楼的事情他什么都不理，全交给了账房管家。那个家伙是个老狐狸，就顾得中饱私囊，偷偷的捞钱，根本不管酒楼的死活，结果生意一落千丈。”
“你是说坐在柜台后面的那个胖子？”沈士弘把玩着手里的酒杯问。
“就是他！老掌柜真是瞎了眼！”店小二气愤的说。
“他现在是管事的，你说他坏话，就不怕他赶你走？”冬菊担忧的说。
“怕什么怕？不用他赶，我都准备走了！”店小二的腰板忽然挺直了，“老掌柜在的时候，叙福楼有八个掌勺、切菜的师傅，九个跑堂的伙计，可现在只剩下两个师傅，三个伙计了。现在酒楼的生意根本没钱赚，天天亏，可少掌柜仍然天天抽他的大烟，什么都不理不问，任由账房管家胡来！老掌柜在的时候，每天早上天不亮就亲自去菜市场买肉、买鱼、买菜，样样新鲜、便宜。可现在的账房管家去买东西，天大亮了才去，样样东西又贵又不新鲜，他自己肯定昧了不少的黑心钱！你们说，这生意还能做吗？客官越来越少，口碑越来越差！不瞒你们说，我们已经三个多月没有领到一分工钱了！大家都是看在老掌柜和太太生前对我们好的份上，想帮帮酒楼，帮帮少掌柜，可我们也要养家糊口啊？大家都商量好了，如果这个月再不给工钱，我们就全走人。”
“酒楼挣不到钱，你们少掌柜拿什么抽大烟啊？”冬菊好奇的问。
“嗨，败家子！老掌柜生前积攒下挺厚的家业，都被少掌柜败掉了、赌掉了！酒楼不挣钱，他就把家里值钱的东西拿出去卖、去当铺里当！现在当的、卖的差不多了，听说又开始在外面借债了！嗨，这样下去，老掌柜留下的这份家产迟早都被他败光了，叙福楼也要关门罗！”店小二惋惜的说。
“既然你们少掌柜无心经营酒楼，为什么不把它盘出去啊？”沈士弘喝着酒，漫不经心的问。
“想啊！以前也有人来看过，可事情都坏在账房管家身上。他不想让少东家卖叙福楼，卖了酒楼他上哪捞钱去？这个账房管家口比蜜甜，把少东家糊弄的团团转，什么都听他的。一有人来看酒楼想买，他就戳弄少东家漫天要价，把人家一个个吓跑了！这酒楼的生意这么差，接手后还要重新油漆翻新，又是一大笔钱，谁愿意花那么大的价钱接手啊！”店小二摇着头无奈的说。
沈士弘笑着问：“说了半天，还不知道你的尊姓大名？”
“不敢不敢，小的姓刘，家里排行老三，大家都叫我刘三。”店小二点头哈腰谦卑的说。
“你们少掌柜在家吗？”沈士弘凝目问。
“这个时候肯定在后院抽大烟。”
沈士弘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大洋递给刘三，笑眯眯的说：“劳烦你去把少掌柜的叫上来，可以吗？”
店小二醒目，高兴的攥着大洋问：“先生和太太是不是想盘下叙福楼啊？”
“你们少东家都开口要什么价？”沈士弘轻淡的问。
“这个——小的真的不知！每次都是账房管家和少东家跟买家谈，不让我们靠近！”刘三拿了大洋，没有答上来问话，很是愧疚。
沈士弘沉思着点点头说：“你去请少东家的时候，别让账房管家知道。”
“刘三明白，刘三明白！先生风度翩翩，太太美丽动人，一看就是大富、大贵、大善之人！如果叙福楼盘到你们手上，一定会生意兴隆！”刘三摇头晃脑的拍着马屁。
沈士弘掏出一根一斤重的金条晃了晃，说：“你就跟少东家说，客人手里有这个。”
看到一条黄灿灿的大黄鱼，刘三的眼睛都直了，连连说：“先生太太慢等，我这就去请少东家！我这就去请少东家！”。
冬菊听到刘三一口一个的称她为太太，早就憋不住了，使劲的忍着。等刘三一下楼，她“噗嗤”一声，哈哈的放声大笑起来。
沈士弘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个人笑了一会，相互望望，一下子都尴尬的羞涩起来，相互回避着对方的目光，低着头喝酒、喝茶、吃菜，不敢说话了。
叙福楼的少掌柜姓金，可能抽大烟的时间长了，面孔蜡黄蜡黄的，人瘦的仿佛一阵风都可以吹倒。
金老板上来以后，挥挥手，把刘三打发出去。门关上后，他用眼睛斜着看了看沈士弘和冬菊，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瞪着狡诈的眼睛问：“你们想买我的酒楼？”
可能是刘三自作聪明，迫不及待的把话说了出去。
沈士弘端着酒杯慢慢抿着，漫不经心的说：“那就看金掌柜的想要什么价了？”
金老板又把沈士弘和冬菊上下打量了一下，仿佛看他们年轻，觉得买不下他的酒楼。他怀疑的问：“听说你们手里有条子？”
沈士弘漫不经心的把一根大黄鱼摆到了桌子上。
金老板看见金条，双眼冒光，他急促的说：“我这个酒楼的后面还带着一个二进门的大套院，四面都是青砖大瓦房，价钱很贵呃！”
沈士弘没有说话，神情傲慢的望着金掌柜，慢慢的又从怀里拿出一根大黄鱼摞在前面那根金条上。
金老板那双懒散的眼睛瞬间像饿狼般释放出吃人的光芒。但他狡诈的眼珠子转了转，目光又变得懒散起来，慢慢的摇了摇头。
沈士弘盯着金老板看了一会，慢慢的又从怀里拿出一根八两重的小黄鱼放在了大金条的上面。
金老板下意识的伸手要去拿金条，但手在空中停住了，画了一个圈，自找台阶下的嘿嘿笑着慢慢把手放下，摇了摇头。
沈士弘咧着嘴笑了，他不再理金老板，就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那样，自顾自的喝酒、吃菜。
冬菊看见沈士弘潇洒的自斟自饮，不理金老板，也不知道这生意还做不做？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看见金老板眼睛盯着桌子上的金条，面部表情就像是猫抓一样难受，而沈士弘却像没事人一样喝酒吃菜，感觉气氛有些太尴尬，就连忙说：“金掌柜，是不是一起喝点？”
“啊？”金掌柜浑身扭捏，不知所措。
金老板为难的正不知该怎么办好，沈士弘又掏出了一根八两重的金条仍到了桌子上。
金老板控制不住自己了，伸手抓住了四根金条。
沈士弘用手摁住了金老板的手，轻蔑的笑着说：“拿房契来，这四根金条就是你的了。”
“好，好！”金老板眼睛盯着桌子上的金条站起身，连连后退着转身跌跌撞撞的跑出了房。
“刘三！”沈士弘喊。
刘三跑进屋，沈士弘跟他耳语了几句，他屁颠屁颠的去追金老板。
一会功夫，金老板在刘三的搀扶下，气喘吁吁的跑上楼。他手里拿着叙福楼的全部房契，迫不及待的抓起桌子上的金条，用牙一根一根的咬了一下，证明是真的后，才把房契递给沈士弘。
沈士弘接过房契仔细看了看，没有什么问题，塞进口袋里，喊：“刘三，取笔墨纸张来！”
刘三慌忙跑下楼去取笔墨纸。回来的时候，那个胖的账房管家跟了上来。
沈士弘拿着毛笔起草了一式两份叙福楼房契转让契约，吹干了上面的墨汁，递给了金掌柜。
“金老板，你看看有没有问题？如果没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签字画押了。”
站在门口的账房管家被刘三死死的挡在了外面，这时听到里面签字画押的字眼，知道不好，推开刘三要往里闯。
刘三毫不客气，用力一推，把账房管家推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东家，不能签！不能签啊！”账房管家坐在地上使劲的喊叫。
金老板怀里揣着四根金条哪还理那么多，房屋转让契约连看都没看，就在上面签字画押了。
沈士弘把房屋转让契约折叠好放进怀里，走到门口冷笑的看了看绝望的坐在地上的账房管家，拍了拍刘三的肩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