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夜话峙壁山
第八十五章、夜话峙壁山
沈士弘被孙明山拉着走向前面的酒馆。
两个人一进门，看见面孔白腻，头发稀疏的王掌柜笑盈盈的站在那里，就像他的客栈里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看见王掌柜的表情和他身后站着的几个伙计的神情，沈士弘忽然间涌出一个念头——这个客栈会不会跟土匪有关系，或者是一伙的？
客栈里死了那么多人，前院的货物全部被抢，人被抓走，他们怎么跟没事人一样的泰然自若。
孙明山却没有感到一点意外，伸手把一包银子扔给了王掌柜。
“后院的窗户棂子和门被打烂了，这些大洋给你做修缮。”孙明山豪气的说。
“哎呀，明山侠爷，怎么能使你的银子啊？这些都是鬼麻子干的嘛！”王掌柜恭敬的点头哈腰说。
孙明山豪爽的挥挥手说：“都是因为我押的这批货引起的，理应我赔！什么也别说了，老规矩，把你的好酒好肉端上来，我要跟沈大侠好好的喝一顿！”
王掌柜笑眯眯的答应着，带着几个伙计快步的走了。
“明山大侠，这客栈刚刚被土匪抢了个精光，哪来的酒肉啊？客栈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个王掌柜怎么跟没事人一样？”沈士弘看到这一幕，惊诧不已。
“沈大侠放心，这鬼麻子是不会抢王掌柜的客栈的，他酒馆里的酒肉一样都不会少！”
“啊？为什么？”沈士弘惊得差点掉了下巴，难道这王掌柜真的跟土匪是一伙的。
孙明山知道沈士弘误解了，赶紧解释道：“沈大侠有所不知，从商城到堇县，这几百里大山中就这么一家大客栈，除了南来北往的商客、马帮需要住店外，土匪到了这里也要住店、也要吃喝。否则，所有的人只能露宿山林，去喝西北风了！所以，这峙壁山里的土匪就有了一条不成文的江湖规矩，在山里只抢住客，不抢客栈。”
“啊？”沈士弘又是错愕的不知所以，这狼和鸡竟然能同屋而宿，“明山大侠的意思是说，这客栈里平时住的也有土匪？”
孙明山皱着眉头说：“世道就是这样，民也匪，匪也民，他不亮出家伙打劫，你怎么知道他是土匪？不过一般的土匪不敢打劫山坳镇的客栈，一是马帮和商贩都带着家伙，几十人、甚至上百人聚集在客栈里，小股的土匪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二是客栈里的二十几个伙计都是跑过江湖的，手里都有火铳猎枪和大刀，来个二三十个土匪，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只有像鬼麻子这样的大帮土匪，才敢打客栈里的商客主意！他们来了以后，都会亮明旗号，客栈里的伙计也认识他们，会自动闪避开，所以双方并不会发生冲突。”
孙明山的话，让沈士弘听得心惊肉跳，这峙壁山变成什么了，简直成了土匪的乐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竟然还给抢劫定了规矩。
“这峙壁山里的土匪也太猖獗了！官府不出动兵力清剿吗？”沈士弘奇异的问。
孙明山摇摇头无奈的说：“嗨，峙壁山里太贫瘠、太穷了，能种庄稼的土地稀少，如果是正常的年份，山里人还勉强能吃饱肚子，可遇到山洪和干旱，就会饿死很多人！这些年各路人马为了抢地盘，连年在山里打仗，拼的你死我活，打的血流成河！嗨，最后遭殃的还是山里的老百姓。天灾加人祸，山里百姓的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就有不少人拉杆子抢！你说他们是土匪，打劫的时候是，可完事了就跑的没影没踪了。很多打劫的土匪就是山里的村民，你哪里分辨得出谁是土匪？谁是山民啊？这峙壁山里到处都是深谷、峭壁、密林、沟壑，你知道他们躲在哪里？又怎么知道他们在那里打劫？在哪里出没？官府出动军队、警察又有什么用？”
沈士弘一愣，没想到这个被土匪围剿、抢掠，刚刚死里逃生的人，竟然能理解峙壁山里百姓的苦况，还帮着土匪说话。心中不免涌起了一股敬仰之情——这个外表粗壮、彪悍的人，内心却是十分的细腻、善良！
“当然，峙壁山里真真的土匪也不少，但都是些小鱼小虾，多则三四十人，少则十几人，手里拿的都是火铳猎枪、大刀，能有几支快枪就了不得了。这群人只敢抢劫一些小庄户、小财主和跑单帮的马帮商贩，不敢打大商队的主意。嗨，土匪的目的是为了抢钱财，也是为了生计，让他们做死人赔本的买卖，他们才不会干。所以，这些小股的土匪不足为虑！峙壁山里只有几伙大帮土匪才是祸害，他们或多或少都跟官府、军队有关系！因为狼狈为奸，官府和军队也不会去清剿他们！”孙明山愤愤不平的说。
沈士弘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问：“这鬼麻子又算哪一伙？”
“鬼麻子是鬼门峡山寨的大当家……”
“鬼门峡？离这里有三百多里远，他们怎么跑到这里来抢劫？”沈士弘疑惑的打断了孙明山的话。
孙明山咧着嘴苦笑了一下，说：“这峙壁山里最大帮的土匪有三伙，一是神峰岭的洪天霸，手下有上千人，兵强马壮，但他们被陈明辉大帅的兵堵死在上百里的大峙壁里出不来。二是冠扣山的铁头张，山寨上有三百多人，手里拿的都是快枪。这冠扣山距离商城近，属于商城警备司令部的势力范围。这铁头张和商城警备司令部有秘密联系，说白了，他们就是一伙的，一个干着白天的事，一个干着晚上的事！”
孙明山气呼呼的抓起茶碗喝了个精光，重重的把茶碗往桌子上一扔，接着说：“从商城到堇县，都是陈明辉大帅的地盘。堇县的守备司令齐鸿圣，以前是陈明辉大帅的卫队长，是他的嫡系，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所以铁头张不敢在商城到堇县的这条道上撒野。第三伙就是鬼门峡山寨的鬼麻子，他的山寨曾经有三四百人，但现在有多少就不清楚了。鬼门峡靠近通城，是王贵呈的地盘，陈明辉大帅的兵力不能过界，所以鬼麻子才敢跑到这里来撒野！”
“鬼麻子这群土匪手里拿的可都是清一色快枪！”沈士弘好奇的说。
孙明山面色鄙视的摇摇头道“这年头兵匪一家，峙壁山里凡是大一点的土匪帮都和军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鬼麻子和通城的守备司令以及他的部下勾勾搭搭，从他们那里搞到了不少的军火，也帮着他们干了不少的坏事！”
“嗷——是这样！”沈士弘惊叹道。
王掌柜带着几个伙计过来了，把酒菜摆放到桌子上。一个木炭小火炉，上面的小铁锅里炖着香喷喷的羊肉。还有几样小菜，酱牛肉、酱猪肚、酱猪耳、卤猪肝。
孙明山看到小火炉上炖的香喷喷羊肉，不高兴了，气呼呼的说：“王掌柜，你这就不够意思了！晚饭的时候怎么没把羊肉给老子弄上来？”
“哎呀，明山侠爷，冤枉小的了！有好吃的怎么会不给侠爷上啊？这羊是现杀的，是鬼麻子逼着我们干的！他以为这次会大获全胜，所以让我们给他准备庆功宴！哪想到，这羊肉他一口没吃上，就拉着他的二三十个伤亡的兄弟灰溜溜跑了！侠爷，我当时还真的为你捏着一把汗啊！这鬼麻子分明就是奔着你来的，进门就喊着要报一箭之仇！还有什么——雪耻洗辱！我看他带来了二百多个土匪，心里担心你挡不住啊？这家伙还是怕你，知道你住后院，不敢先打你，悄悄的翻屋进到前院，哪知道被前院两个看货物的商客枪手发现了，结果双方开枪打了起来。可前院这些人心不齐啊，听说是鬼门峡的鬼麻子来了，吓得一个个都自顾自的保命，结果没打几枪，就乖乖的投降了！还是侠爷你是真真的英雄豪杰，凭着双枪硬是把鬼麻子两百多人打跑了！今后这峙壁山里又多了一桩绝美的佳话，明山侠爷的名字更是流芳百世，威震江湖！”王掌柜举起大拇指，七情上面的恭维道。
孙明山的表情有些尴尬，他挥挥手说：“别他娘的啰嗦了，倒酒，倒酒！”
双手抱着酒坛的小伙计，就是晚饭时轻视沈士弘的那个人。此时他惊的目瞪口呆，抱着酒坛傻楞在那里。
他可能实在想不通，这个人吃饭的时候还不知道明山侠爷是谁，此时却和他心目中的大英雄，双手神枪的侠爷相对而坐的喝酒。这情景，实在是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小六子，他娘的发什么楞？倒酒啊！”孙明山吊起眼角不满的喊。
小六子赶忙毕恭毕敬的给两个人倒酒。边倒酒，边用眼睛惊奇的瞄一眼沈士弘。
孙明山双手端起酒碗，声音洪亮的说：“沈大侠，大恩不言谢！我先干为敬！”
两个人端起酒碗都一口气喝干了。
“痛快！痛快！沈大侠吃肉！”孙明山伸着手臂，豪爽的说。
“明山大侠和今天来的土匪认识？”沈士弘放下酒碗好奇的问。
“何止认识？打了十几年了，好几次差一点被我灭掉！这个鬼麻子鬼精鬼精的，命又大，几次都被他逃脱了。这些年他已经销声匿迹，不敢在这条道上出现了，谁知今晚突然跑了出来？可能是闻到腥味了……”孙明山忽然收住口，对站在旁边伺候的伙计摆了摆手。
等周围的人退下后，孙明山小声的说：“不瞒沈大侠说，我这三十多车装的都是贵重货，有苏州的刺绣，东海的珍珠，云南的翠玉，还有几车拉的是黑土和铁砂。他娘的，这鬼麻子的眼线可能在商城的时候就盯上我了！”
“黑土？”沈士弘从没有听说过这种东西。
“嗷，这是我们的行话，就是黑火药。这些东西都是官府和军队的管制品，不敢公开的做。大山里的猎户特别需要火药和铁砂，所以利润大。因为这趟货太贵重，人家出的价钱也特别高，所以我亲自来押这趟镖。谁知差一点折在这里！今晚多亏是遇到了沈大侠这样的贵人相助，明山才逃过一劫啊！”孙明山双手抱拳感激涕零。
沈士弘赶忙双手抱拳道：“能在这里遇上明山大侠，也是士弘的福气！咱们兄弟算是缘分到了！”
听了沈士弘的话，孙明山马上殷切的说：“我虚长沈大侠几岁，要是大侠不嫌弃，我愿意与大侠拜把子，结为异性兄弟！”
“哎呀，好啊！这是士弘的荣幸啊！”沈士弘双手抱拳，一脸的诚意。
“贤弟，请！咱们在关二爷面前发誓结拜如何？”孙明山站起来客气的伸出手。
“一切听大哥的！”沈士弘站起身，同样伸出手道。
两个人走到酒馆的关二爷贡台前，面对关二爷叩头结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