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话，日生

锦鸾卫衙门内，何志家回到了这个自己曾经待过的地方。火药库被炸，吴钰隆失踪，总要有人给个说法。上到都指挥使霍世闻和都指挥副使李恪，下到总旗和小旗，全部跪在地上，何志家坐在主位上，怒火中烧。

“崔添淼，诏狱是你们负责的，犯人失踪，你是不是要给个说法？”何志家率先发难镇抚使崔添淼，崔添淼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我是丞相！是内阁首辅！说的是人话，听的是人话，你就别拿空气回复我！”何志家起身怒吼道：“你作为镇抚使，北镇抚司掌管诏狱，这是你的，犯人没了！你怎么办？还有付钰，南镇抚司也要一同协助。崔添淼，你要是办不成事，你就给我替吴钰隆进去。”崔添淼颤抖着，一句话不敢说。

“霍世闻，你作为都指挥使，犯人失踪，你也有一定的责任，罚俸三个月，一同协助。还有都指挥副使李恪，与霍世闻相同。”

“是。”霍世闻与李恪异口同声。

“这件事我会上奏皇上，锦鸾卫要不要有实权，全看你们的了。我们走！”

何志家走后，霍世闻将几位叫到了房间。霍世闻坐在桌前，吹着手中的热茶，见众人都到了，便冷冷地问：“说吧，怎么回事，这是丞相钦定的犯人，怎么会丢呢？”

崔添淼刚要开口，却被霍世闻制止：“你住口，我要听李恪说，你昨天在这，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回都指挥使大人的话，卑职昨天一直在值房，查阅着历来的卷宗，直到后来火药库发生了爆炸，产生巨大的声音，我才出来观望。诏狱门口的司狱，可以作证。”

霍世闻喝了一口茶，长吁一气：“你们知不知道何志家是什么人？是朝廷的丞相！是内阁首辅！两度掌权，可见此人的能力，你们少惹点乱子可以吗？真要锦鸾卫被那帮太监摁下，你们愿意吗？”没人回答。

“我知道你们都不愿意，我也不愿意。我之前是兴彬郡的指挥同知，兴彬郡指挥使那个人，就是个废物，什么都得我做，我不希望你们也是如此，行了，赶紧去找吧，找不到，我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与此同时，吴钰隆睡了一个这辈子最好的觉，日上三竿了，他才缓缓睁眼。这次瞥见周围的人都是什么状态：公冶徵坐在凳子上，在床边杵着腿；唐儒继是坐在椅子上趴在桌子上睡；曹惠然找了个不打的褥子靠在火盆旁边，如今躺在地上睡得真香。

吴钰隆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叹了口气。

这时，赵夫人推门走了进来，他也没想这些人这个时候还没醒，刚要关门，见吴钰隆已经醒了，便从旁边端起一碗粥走了过去，坐在床边，可能这个声音弄醒了公冶徵，公冶徵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赵夫人。

唐儒继明显是被粥的香气叫醒的，连连闻着。

“谢谢夫人。”吴钰隆勉强开口：“我吴公柏（吴钰隆，字公柏），感谢旼王与旼王后。”这局旼王后搞得赵夫人一惊。

公冶徵反应过来之后哼笑一声，对赵夫人说道：“公柏和你开玩笑的。”

吴钰隆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说错了话，看着公冶徵和赵夫人，二人这么像夫妻，居然不是？

赵夫人露出了一个笑，认真地说：“你是徵大人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唐儒继自己也盛了一碗粥，将地上的曹惠然踢醒：“起来吃饭了！”

简单吃过东西之后，四人聚在一起。

公冶徵率先开口：“这次，锦鸾卫乱成一锅粥，何志家必定大怒，锦鸾卫也急于成事，肯定会疯狂地追查我们。”

唐儒继点了点头：“那我们如今只能住在这了。”

赵夫人微笑着点头：“你们是我丈夫的朋友，所以就放心住下好了。”

吴钰隆的失踪，让何志家心神不宁。接下来的这么天，他不停地派人去找，派人去找……

武京，内阁值房

阁臣李万兴走过院子，正准备进入正堂的时候，被开着门坐在侧室的何志光叫住：“李大人，何相正在午睡，好不容易睡着了，有什么事你就和我说吧。”李万兴是工部左侍郎，说是何志家的人，却十分瞧不起何志光。

“原来是何大人，怎么礼部没活了吗？竟然坐在侧室，这成何体统，来跟着我一起去拜见何相。”

何志光动怒：“李万兴！我刚说完何相正在午睡，你怎么回事？”

李万兴哼笑一声：“何志光，你别以为你在内阁就可以为所欲为，我服何相，但不服你。”说完话，潇洒转身离开，留下咬牙切齿的何志光。

李万兴走出院子，便听到了何志家的声音：“成琳，进来。”听到哥哥的声音，何志光急忙走过去，拉开门，看到了刚刚直起身子的何志家。

“哥怎么醒了？都怪那个李万兴，吵到哥休息了。”何志光急忙给何志家倒水。

何志家摆了摆手表示不要紧，喝了口水，缓缓开口：“成琳，现在朝廷很多人都在看着内阁，是我把你提入内阁，你就不要再露出把柄让人握着，可以吗？李万兴虽然是我带进内阁的，但是根本不服你，我知道。他是工部左侍郎，是郑凌的人，郑凌跟我的关系还算不错，你跟李万兴的关系——”

“哥！不是我，是他！”

“不管是谁，你要让着他。不要因为你哥是内阁首辅，你就胡作非为。正因为你哥是内阁首辅和丞相，你就更应该学会谦卑，只有这样才能服人，懂吗？”

何志家虽然训他，但他却不生气，只是低着头听何志家的声音，他永远忘不掉，自己年幼的那天。何志家大何志光五岁，何志光在何志家面前，就像是一个不成熟的孩子。那年冬天很冷很冷，家徒四壁，一个几近崩溃的父亲抱着两个儿子，三个人躲进一个破被之中。他永远无法忘记，不会回答他的父亲。几年之后，州试、会试、京试，他都不在话下，一手妙笔生花的文章，引得当朝皇帝的赞赏。虽然殿试落榜。但他自然因为受到欣赏而进入了当年人人畏惧谈之色变的防备司。一步一步，他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那个成熟的他似乎越来越少，多年之后，他是太明年间的防备司都指挥使，而自己却是一个连州试都应付不了的笨蛋。没有他，自己死十次不止。

“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听哥的。”何志光紧锁眉头，说完之后走了出去。看着何志光的背影，何志家欲言又止。

“来人，传刁叡。”

“是。”

刁叡，是她带进内阁的另一人，如今只有他不在六部，他在都察院之中，任监察御史。刁叡和何志家差不多，也是连连应试的人物，可能因为这个才被何志家看中。

刁叡走进了正堂：“何相？喝水？还是找书？还是有什么事？”刁叡进入内阁之后，一直都是在给何志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他已经对此习惯了。

“不，你去跟着何志光，我不放心他。”

刁叡欲言又止，随后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