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峙壁山传奇

第九十三章、月夜别离

第九十三章、月夜别离

家里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沈仕清在叙福楼的柜台收帐,卉妍和冬菊一起在商城女子学校读书,又雇了一个丫鬟专门伺候母亲,沈士弘放心了。这天下午,他把几个人叫到了酒楼上面最里面的一个包间里。

“咱们家的男人都在这了,我和齐爷爷商量了,天明跟我去邕镇,亮子和仕清留在商城。”沈士弘脸色严肃的说。

陈天明和亮子都憋了一身的劲,就等沈士弘一句话,立刻扑向邕镇宰了李隆基个老狗儿。

亮子听说让他留下,呼的一声站了起来,强烈的说:“大哥,我也去邕镇!”

沈士弘摆摆手,让亮子坐下,平和的说:“这次去不是一天两天,要在邕镇呆多久,我也不知道。翠花有喜了,离不开人。再说,我和天明走了,叙福楼这一大家子需要人照看。仕清是个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所以需要你在这里坐镇,保护大家。”

齐爷爷说:“亮子,你的心情士弘明白,但翠花有喜了,离不开人,你必须留下!”

亮子垂头丧气的不吭声了。

“亮子,这一大家子就靠你照看了!记得,有什么事都听爷爷的,千万不可自作主张,擅自行动!如果有吃白食的、收保护费的,给他们钱,由着他们,能避开的就避开,万事都要忍着!你不是一个人了,后面有一大家子,也要当爹了!明白吗?”沈士弘嘱咐道。

亮子神情沮丧的点了点头。

“士弘,家里有我们几个,不会有什么事的,倒是你们两个让我不放心!按你说的,邕镇的情形太诡异、太凶险,比磨盘岭还要险恶!一旦你们在邕镇动手,面对的不单单是一个镇子,而是他们背后的强大军阀势力!峙壁山里的土匪也会对你们构成巨大的威胁!”齐爷爷手里拿着烟袋锅,满脸的担忧。

“爷爷你放心,这些我都考虑过!”沈士弘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的街道低沉、坚毅的说,“邕镇是生我养我的地方,那么美好的一方净土,怎么能让这群恶棍把她糟蹋了?家仇要报,百姓要救,恶霸要除,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惜!否则,怎么能让爹爹在九泉之下瞑目?”

根子鬼精鬼精的,看见大哥哥这次回来阴沉着脸,沉默寡言,每天和爷爷捣鼓草药,就知道有什么大事要干。他担心又像上次一样,大哥哥悄悄的离开。所以,每天放学后不等小红和玲子了,一个人飞奔回家。

根子好像有预感似的,今天最后一堂课没上就逃学了。飞奔跑回来看不到一个男人,急得他在后院里转了一圈,又跑到酒楼里抓着翠花问:“花姐,大哥哥和亮子哥呢?”

翠花满腹担忧的指了指楼上,瞪着眼睛问:“他们在楼上最里面的包间里,怎么了?”

根子不理翠花,跑上楼,悄悄的走到门口,把耳朵贴着门上听。所以,他什么都知道了。

门“哐当”一声被推开了,根子喘着粗气喊:“我也要去!”

沈士弘和蔼的摸着根子的脑袋说:“是不是又逃学了?你要去哪里啊?”

“大哥哥,你别骗我了!我在门外什么都听到了!”根子拧着头大声的喊。

沈士弘脸色阴沉下来,厉声道:“小孩子的事就是读书,大人的事别跟着瞎掺合!”

“大哥哥,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的枪打得不比亮子哥差!跑的山路也不比他少!俯卧撑、仰卧起坐、马步,都和他差不多!我在磨盘岭的时候打死过土匪,在崎龙山的时候不是也打死过很多想抢咱们的土匪吗?”根子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齐爷爷敲了敲烟袋锅,说:“士弘,就让根子跟着你去吧。这个小兔崽子鬼精鬼精的,性子又野,就听你一个人的话,你不在这,没有人能管的住他!说不定哪天他又把天捅个大洞!”

根子见爷爷帮他说话,高兴的一头扑进齐爷爷的怀里,撒娇的说:“爷爷,你真好!”

齐爷爷痛爱的**根子的脑袋说:“在外面要听大哥哥的话!大哥哥就如同你的再生父母,永远要记住!”

根子乖巧的点着头说:“我记住了,爷爷!”

齐爷爷转头对沈士弘说:“有个孩子在你身边,可以遮人耳目。再说根子也机灵,有些事情让他去办,可能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大哥,根子虽小,但他的枪法、武功都不差!人又灵活、聪明,能帮得上手。就让他跟着咱们吧?”陈天明也帮着根子说话。

既然齐爷爷和陈天明都这么说了,沈士弘不好再说什么。

“仕清,你去学校给根子办退学手续,但千万别让小红和玲子知道了!”

“是,哥。”

齐爷爷担心的说:“士弘,你真不准备跟你娘和陈大妈说吗?”

沈士弘神情坚定的说:“跟她们说了,如果死活不让我们去怎么办?反而都为难了!等我们明天一早走了以后,您老再跟她们说吧。”

齐爷爷点了点头,低头吧嗒着烟袋锅,没有再说话。

“大家都回去准备自己的事,千万别走漏了消息!”沈士弘皱着眉头说。

几个人站了起来,就听沈仕清坐在那里嘤嘤的抽泣起来。

沈士弘明白,走过去搂住了弟弟,安抚道:“放心吧,有天明和根子在哥身边,没事的!”

“我没用,一点忙都帮不上!”沈仕清在沈士弘的怀里猛烈的抽泣着。

“你帮着爷爷看好家、照顾好娘,就是对哥最大的帮助!”沈士弘心疼的轻轻拍着沈仕清的后背说。

“我要是像爹爹说的那样,也去学打仗就好了!就可以亲手宰了李隆基这个王八蛋!”沈仕清咬牙切齿说。

沈士弘双手抓着弟弟的双肩,口气坚硬的说:“打仗是哥哥的事,你安心照顾家。用不了多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商城女子学堂坐落在城中心,占地面积很大,有假山,有人工挖的湖泊,水面上有野鸭、有水鸟。校园里林木茂密,高大的杉木又粗又壮,望上去高耸入云。校园中还有大片的竹林,郁郁葱葱。在树林和竹林间是绿茵茵的草坪。

学堂内的学生并不多,只有两百多人,都是十二三岁到十六七岁的女孩。她们都是商城内有头有脸,非富则贵家的姑娘。这是所新学的学堂,所以商城的百姓都称它为洋学堂。学堂是全日住宿制,学费、住宿费特别贵,不是一般的人家可以负担。

沈士弘来到学堂时,一天的课程已经上完,姑娘们三五成群的在高大的杉木林中、竹林边的草坪上、湖边的椅子旁,读书、聊天、嬉笑。她们穿着深色的长裙,白色的线袜,黑色的布鞋,上身是斜襟的天蓝色小褂。

坐在草坪上和同学聊天的沈卉妍看见了远处走过来的沈士弘,惊叫着:“哥!”

沈卉妍奔跑上去,一头扑进沈士弘的怀里,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双腿缠着他的腰。

“哎,这么大的姑娘了,当着同学的面,羞不羞啊?”沈士弘看到了草坪上的冬菊和几个姑娘。

“转圈,转圈!”沈卉妍撒娇的喊。

沈士弘无奈的笑着,楼住卉妍转起圈来。

沈卉妍整个人横着飘起来在空中飞翔,她爽朗的“咯咯”笑声,把四周同学目光全部吸引过来。

“冬菊,这个就是沈卉妍的哥哥?”一个姑娘用惊诧的口吻问。

冬菊还没有吭声,另外一个姑娘就抢着喊:“哦,太Man了!”

“这么高大健硕!就是他留学过日本吗?”另一个姑娘激动的喊。

“冬菊,他不是你的未婚夫吗?”

几个姑娘嬉笑着你一句我一句,推着冬菊闹。把她弄得脸红脖子粗,一时间手足无措了。

转了十几圈,沈士弘才把沈卉妍放下了,向着冬菊招招手。

“你未婚夫叫你了!”几个姑娘嬉笑、羡慕的推着冬菊喊。

冬菊红着脸,低着头,羞捏的往前走去。她的头发长了,梳了一条粗长**,整齐的刘海遮到眉宇间。

“卉妍,你去找同学玩吧,我跟冬菊有些话说。”沈士弘**卉妍的脑袋说。

“哼!我就知道你不是来看我的!”沈卉妍撅着了小嘴,一脸的不高兴。

远处草坪上的几个姑娘双手卷成喇叭样放在嘴边调皮的对着这边喊:“未婚夫!未婚夫!……”

冬菊羞得低着头,不敢看沈士弘。

“她们喊什么?什么未婚夫?”沈士弘莫名其妙的问。

冬菊指着沈卉妍满面羞怯的说:“都是卉妍跟同学乱说!”

沈卉妍摇头晃脑得意的说:“我说的不是真的吗?你们两个都那个了——还不承认啊?哈哈哈……”

沈卉妍咯咯笑着跑开了。

沈士弘怕冬菊生气,指着卉妍的背影说:“这个妍儿,就喜欢胡闹,等回去好好的教训教训她才行!”

冬菊仰起头认真的说:“这不能怪卉妍!我们这些同学的家里都是商城里的富商,有的是司令部里的高官家女儿,还有几个是大帅府家的,一个个牛哄哄的,天天吹嘘她们的家里多么厉害,把谁都不放在眼里。但她们最仰慕、敬重和畏惧的是学校里两位留学法国的先生!”冬菊憋着小嘴说。

“嗷,你们学校里还有留学法国的先生?”沈士弘有些意外。

“是啊,我也觉得很意外!能到外国留学,可谓是凤毛麟角,好像在整个商城里也只有我们学校里的两位先生!我都怀疑这些千金小姐来学校不是为了读书,而是冲着那两个先生来的!”

“有这么夸张吗?”沈士弘不屑的说。

“哎呀,你不知道,这些有钱人家的姑娘可虚荣了!她们看不起卉妍和我,说我们俩是大山里出来的野丫头,不和我们交往,背后还指指点点!我早就习惯了,不理她们,可卉妍不甘示弱,就把你搬了出来压她们。说你在日本留过学,还是日本亲王亲自给你颁发的毕业证!那些女孩子问你是不是日本早稻田大学毕业的,卉妍也不知道什么早稻田,就顺杆子说是。这下可把那些女孩子震住了!卉妍的嘴巴了不得,把她们说的一楞一愣的。说你原来在南京京绫女子学校教书,是想念家乡,才回来做生意。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小姐,哪里见过世面,听说你在日本留学,还在京绫女子学校教过书,又是日本亲王颁发的毕业证,简直羡慕、崇拜的不得了,把你捧为她们心目中追求的目标和榜样!所以我们俩也忽然成了大家争着交往的人!”冬菊兴奋的满脸涨红。

“什么?我什么时候在京绫女子学校教过书啊?”沈士弘哭笑不得。

“嗨,卉妍说,你不让她跟人提你在军队上的事,那她无法圆自己的话了?所以,只好编了你在京绫女子学校的事!”冬菊无奈的撇着嘴说。

冬菊说着,猛然瞪起了她的大眼睛质问:“哎,你在日本留过学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嗨,这有什么好说的。其实我也没有跟卉妍说过,肯定是她看了我给爹爹写的信!”沈士弘无辜的说。

“你的毕业证真是日本亲王颁发的?”冬菊瞪着惊讶的大眼睛,一脸仰慕的问。

“不是毕业证,是我毕业时的射击科目得了第一,日本亲王授予了我金手枪。这个卉妍真能忽悠!”沈士弘哭笑不得。

“都一样,都一样!日本亲王授予你金手枪,跟颁发毕业证是一样的!这在中国也是天大的事!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冬菊满面欢喜的说。

沈士弘看冬菊没有因为卉妍胡说八道而生气,放下了心。

“士弘哥,你今天怎么来学校了?”冬菊亲切的问。

“嗷,我刚刚办点事路过这里,估计你们上完课了,所以进来看看。”

“你刚才说有话要对我说,什么话啊?”冬菊忽闪着大眼睛问。

“嗷,我在十字大道的戏院门口,看到戏牌上写着《西厢记》,所以——想——”沈士弘吞吞吐吐的说。

“士弘哥,你要带我去看戏吗?”冬菊既兴奋又紧张,满脸愕然的问。

“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请假?”

“能能,我马上去跟先生说!士弘哥,你在这里等我哦!”冬菊开心的像小燕子一样飞快的跑了。

走在大街上,看着蹦蹦跳跳的冬菊,沈士弘说:“喜欢吃什么只管提。”

“你说的,我可以随便买东西吃哦!你可别后悔啊?”冬菊用手指着沈士弘,脸上的笑容犹如一朵绽放的**。

看到了路边的冰糖葫芦,冬菊跑过去拔起一串扬起来给沈士弘看。他满面笑容的走过去付了钱。

冬菊一边吃着冰糖葫芦,一边眼睛到处乱看。忽然看见路边的摊位上有一对笑容可掬的瓷娃娃非常可爱,跑过去把冰糖葫芦含在嘴里,腾出两只手拿起了两个可爱的瓷娃娃向着沈士弘晃。

沈士弘满面笑容的走过去付了钱。看到冬菊开心的样子,他自己愉快的也是甜滋滋的。

进到戏院时,戏刚刚开始,他们来到楼上的一个包间坐下。戏院的伙计马上给他们上了茶,端来了瓜子、花生。

两个人喝着茶,嗑着瓜子,剥着花生,看着戏。

当看到张生即将上京应试,崔莺莺十里长亭送别的情节时,冬菊已经哭成了泪人。

沈士弘有感而触,也是眼睛潮湿,好在光线暗淡,没有被冬菊发现。

冬菊用手帕擦着泪,不停的抽泣着,偶尔扭头深情的望着沈士弘。他强忍着,直视前方,避开她的目光。

从戏院出来时,天已经黑了,街上的行人也少了很多。冬菊忽然伸手挽住了沈士弘的手臂,把头靠在了他宽厚的肩膀上。

“士弘哥,你不会像张生那样突然的离开我吧?”冬菊还没有从戏中的情景走出来。

沈士弘仰头望天,眼眶潮湿,轻轻的拍了拍冬菊的手背,说:“怎么会呢?”

好在冬菊还停留在戏里,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

两个人就这样慢慢的在夜幕下走着,都再没有说话。

在路边的小摊上吃了馄饨,然后又是那样贴在一起往学校走。

快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冬菊抬起头,泪眼朦胧的说:“士弘哥,我想家了!也不知道我娘、我爹现在怎么样了?”

望着冬菊,沈士弘猛然把她紧紧的搂进了怀里。

“放心吧,他们不会有事的!”沈士弘声音有些颤抖的说。

“我想给他们写封信。”冬菊轻声的说。

“现在还不行啊,万一走露了风声,那些人会追到这里的。你放心,等时机成熟了,我会带你回去看他们的!”沈士弘声音沙哑的说。

月夜下的黑幕里,两个人就这样紧紧的搂抱着,久久没有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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