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立足邕镇（二）
第九十六章、立足邕镇（二）
邕镇大客栈的院子庞大、宽敞，有一百五六十米宽。客栈的大门楼用粗壮的圆木搭建，高大巍峨，门匾上写着《金源大客栈》几个字。
客栈的院子因为坐落在主街的西面，朝南的厢房成了客房，大门楼靠南面的一排房子是酒馆和厨房，其它的都是库房。
前面的院子有两百多米深，也就是说客房的一排屋子有两百多米长，分布有几十间客房。朝南客房的后面是别院，里面住着镖局的枪手，所以客房只有朝南的前窗子，而没有后窗。
西边的后院虽然没有前院大，但也不小，都是马厩和草料房。
沈士弘在柜台上要了一间上等客房，这间客房有一扇大窗户对着院内。他站在窗前打量着院内，空旷的客栈大院里走动的客人不多，有一些从酒馆里吃完了饭，穿过院子回到朝南的客房。
他发现有不少背着枪的人从酒馆的厅房里走出，回到了北面的别院，估计那些都是李隆金镖局里的人。
“他们也在酒馆里吃饭吗？”沈士弘心里嘀咕。
沈士弘让根子呆在客房里，自己一个人出门往东面的酒馆走去。
走近酒馆，他才发现酒馆的厅房有两个门，客商们进出的大部分是北门，而背着枪的人走的是南门。
沈士弘走进了酒馆，厅房比山坳镇大客栈的酒馆还大。酒馆的中间竖立了一个大木制屏风，等于把酒馆的厅房一隔为二。酒馆靠南面拐角处的厨房有门可以直接走进厅房。
“客官吃饭吗？”一个店小二走上前招呼。
沈士弘慢声慢气的说：“我刚刚住下，在外面吃过了，进来看看，明天好过来吃饭。”
“嗷，客官请自便。”
沈士弘从酒馆的厅房北面走到最南面，看见木屏风后面的厅房里摆放的桌子与北面厅房里的不同，都是长条桌。有不少背着枪的人在里面围着长条桌吃饭，每个桌子上摆着两个大木盆的菜，一个大木盆的饭。看来镖局里的人菜饭都是酒馆里一起做。
他趁着吃饭的人没注意，走出了酒馆饭厅。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看见别院的门开着，就走了进去。
别院虽然没有前院大，但也不小，三面都是房子。院子与前院的结构相同，朝南的是住房，两侧是库房，门都上着锁。别院在北面有一个后门。
“哎，干什么的？”一个穿着黑衣黑裤，腰间系着宽牛皮带的人，肩上背着步枪，恶声恶语的问。
沈士弘发现这个人腰间系的宽厚牛皮带和牛皮子弹包，与李隆基身边的护卫一样，只不过多了一个子弹包，配备有一百发子弹。他暗暗吃惊，这些镖局的枪手配备的弹药比正规军的士兵都多。
“我是来邕镇做生意的客商，住在客栈里。”沈士弘说。
“住店的都到外面去，这里是镖局！”
“嗷——对不起，我以为这里也是客栈。”
沈士弘退了出来，拐到后院里转了一圈。后院没有那么深，三面都是马厩和草料房，可以拴上两百多匹马。院子里虽然清理的很干净，但到处还是散发着浓浓的马尿味。
夜深的时候，沈士弘和根子闪进了洪叔家。
在洪叔家堂屋昏暗的油灯下，沈士弘说：“我和根子住进了李隆金的大客栈，26号房。那里面的环境也仔细的观察了一下，住在别院镖局里的枪手果然个个不是善茬子，一看都是玩枪的老手。”
“那些枪手都不是镇子里的人，个个恶的狠，人人见了都躲着走。”洪叔吧嗒着烟袋锅说。“对了，刘掌柜刚刚回了话，冯老板的酒馆谈妥了，八百块大洋，要现钱。”
“我带着现大洋。”
“那好，我让刘掌柜明天带着冯老板去大客栈26号房找你。”
“麻烦洪叔了。”
“你这孩子说哪里话？对了，冯氏酒馆里还剩下两个伙计，一个师傅，问你要不要？嗨，都是老人了，如果需要就留下他们吧，好歹有口饭吃！”洪叔表情恳请的说。
“那三个人我都熟悉，但他们不认得我了。放心吧洪叔，全部留下，工钱照旧。”
“哎呀，太好了仕杰——嗷，士弘！嗨，叫惯了，一时还真难改口。”洪叔自己笑了。
“洪叔，还有一件事需要您老帮忙。”
“你说。”洪叔从嘴里抽出烟袋锅，郑重的看着沈士弘。
“跟我来的兄弟天明，是酒楼里的厨子，炒的一手好菜，能不能想办法把他送进李府去做饭？”沈士弘眯缝着眼睛说。
“你是想把人送进狼窝里去做内应？”洪叔小心的问。
沈士弘点了点头，说：“我知道这件事比较难，李隆基个老鬼精得很。”
洪叔吧嗒着烟袋锅沉思了一会，说：“李隆基的老管家姓侯，就是以前李隆基老铺里的那个小伙计。咱们两家铺子斜对门，成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从小我们两个就熟络。后来我们两个都当了管家，走的就更近了些。他现在跟着李隆基去了李府，在里面做了管家。”
“嗷——我记得那个老管家，头发花白，圆圆的脸，腰有些驼背。”
“就是他。他找过我两次了，想让我回沈家老铺去做掌柜。他们李家把邕镇大街上的旺铺都霸占了，但有铺子没有人管，也没用啊？以前那些老铺里的管家，都成了他们拉拢的对象，因为这些管家都有些商路，熟悉老顾客，所以成了李隆基想要的人。不少人为了生计，都接受了侯管家的好意，去了李家铺子当了假掌柜，帮他们打理铺子。”
“洪叔，你怎么没接受呢？”沈士弘抽着烟，轻声问。
“哼！为他们李家赚钱？我怎么能干这种没骨气的事？就算是洪家的人饿死，也不会去为李家卖命？”洪叔气哄哄的说。
沈士弘满脸歉意的说：“洪叔，可能要委屈您老了！”
洪叔停下了吧嗒烟袋锅，瞪着沈士弘，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试探的问：“你是说——想让我答应他们？”
“洪叔，你如果当了沈家老铺的掌柜，就等于打进了他们李家的圈子里，可以多了解到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再说，你当了掌柜的，那些势利小人就不会轻视你，说的话也有份量了。”沈士弘真诚的殷切希望。
“嗷——明白了！既然大少爷想让我去做，那我就去做。明天就去找侯管家。”
沈士弘拍着洪叔的手，于心不忍的说：“让洪叔忍辱负重了！”
“哎——大少爷，言重了！这点事算什么？只要能给老爷报仇，就是我这百十来斤扔出去，也无所谓啊！做人最重要有个‘义’字，懂得知恩图报！我们洪家一直受老太爷、老爷关照，受到的恩惠太重，他们可从来没有把我们当作下人看待啊！”洪叔感慨的眼眶潮湿。
沈士弘拉着洪叔的手，有些哽咽的说：“多谢洪叔了！多谢洪叔了！从现在开始，您老尽量找机会跟李家的老熟人多联络，多打听一些他们的事。”
“那你兄弟天明的事，我明天要不要跟侯管家一起说？”
“先别急洪叔，等您的事定了，再找机会跟侯管家说。那样就显得自然了。”
冯氏酒馆的买卖很顺利，在大客栈里双方就把转让契约签了。第三天，沈士弘和根子就搬到了小酒馆里，马匹和马车也带了过来，只留下陈天明一个人住在竹林的小破院里。
酒馆里的一切都没有改变，连粉刷都没有做，门匾上仍然写着‘冯氏酒馆’四个字。
小酒馆的后院跟峙壁山里的商家院落一样，也是两进院。前院南面一排是住房，北面一排是后厨，西面一排是库房和马厩，可以拴下三匹马。后院里是主人家的院落，朝西有一个后门，可以进出马车。
冯氏酒馆里剩下的一个师傅姓张，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师傅，在酒馆里干了十几年了，沈士弘对他非常熟悉，只是他认不出他了。
这天快正午的时候，沈士弘正在后厨里炖猪肘，从北面的后窗上看到警察王大队长从李府大院里走了出来。他解下围裙，让张师傅看着火，走到了前面的酒馆里，出门迎了上去。
“哎呀，王大队长啊！”沈士弘双手抱拳拱着手，满面笑容的喊。
王大队长正低头走路，想着心事，听到喊叫，抬起头瞪圆了眼睛看着沈士弘，看着这人有些面熟，但一时想不起了。
沈士弘走近，满面歉意的说：“小弟不会说话，上次得罪了王大队长，今天是特意来给王大队长赔罪的！”
王队长看了看冯氏酒馆，忽然想起了，指着沈士弘毫不客气的说：“他娘的，是你个小兔崽子！”
“嘿嘿，王大队长大人有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来，到我的酒馆里坐坐，喝杯酒，给您赔个不是！”沈士弘轻轻拉着王队长的衣袖说。
王大队长手一甩，嘿嘿奸笑着说：“他娘的，原来接手冯老头酒馆的就是你个兔崽子啊？”
“正是小的——沈士弘。”沈士弘点头哈腰嬉笑着说。
王大队长圆眼一瞪，头一甩，扭头就走。
“哎哎，王大队长还生在下的气啊？”沈士弘嬉皮笑脸的拦住了去路，“给小的一个面子，喝杯酒！我可做了新菜，保管王大队长从来没吃过！”
“你——你是厨子？”王大队长疑惑的问。
“在下在通城的大酒楼里做过厨子！不是我吹牛，在下还真不是一般的厨子，保管你在邕镇吃不到我做出来的菜！”沈士弘仰起头，牛哄哄的说。
“嗷——在通城大酒楼里做过？那我可要试试，看看你个小兔崽子是不是吹牛？”
“快请！快请！”沈士弘伸手带着往前走。
“大桂，王大队长来了，快上茶、上酒、上菜！”沈士弘一进酒馆就大声喊。
大桂看见是王大队长，一脸不情愿的端上茶壶，然后又端上几样小菜和一壶酒。
“根子，把锅里的猪肘端上来。”沈士弘对着后厨喊。
“来了！”根子在后厨里喊。
根子把锅里炖的一只后猪肘放进大白色瓷盘里，把雕刻好的红萝卜、青萝卜花摆放在瓷盘的四周。
看着油光锃亮的四斤多重大猪肘，闻着香喷喷的奇特味道，王大队长的眼都看直了，喉头不停的翻滚。
“来，王大队长请动筷子，尝尝味道如何？”沈士弘指着猪肘笑着说。
“就这么吃？”王大队长拿着筷子，看着整只大猪肘有些不知道如何下手。
沈士弘笑眯眯的指着猪肘说：“就这么吃！”
王大队长用筷子夹了一块猪肘，惊讶的说：“哎呀，神奇，看着**的东西，原来像豆腐，这么容易夹？”
沈士弘笑眯眯的伸手示意他往嘴里送。
“哎呦，好吃好吃！”王大队长惊呼起来，“老子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猪肘！又香又软，不散不腻，入口绵软的像豆腐！还有——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淡淡清香味！”
“来，王大队长，小弟敬您一个，算是给您赔罪了！”沈士弘端起酒杯说。
王大队长开心了，端起酒杯大声说：“哎呀，沈掌柜，这么屁大点的事，何必老是挂在嘴边啊？”
“对对对，不说了，不说了，喝酒！喝酒！”
两个人推杯把盏、觥筹交错，连喝了无数杯，把个大猪肘吃下了大半个。
“沈掌柜，你——你糊涂啊！这冯老头的酒馆根本不赚钱，你上当了！”王大队长酒喝高兴了，说起了贴己的话。
沈士弘一脸无奈的说：“嗨，不满老哥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在通城做厨子，能赚几个钱？不甘心啊！所以就去走货。走货是赚钱多，可道上遇上了几次土匪，货没了，还差点丢了性命！后来我一直在陈大帅的地盘上做点小生意，可那里的税钱太高！所以想来邕镇碰碰运气。”
“哈哈哈……”王大队长仰头大笑，“你就是一个大傻子！大傻子！这邕镇的赋税可比任何地方都高！”
“为什么？”沈士弘瞪着天真的眼神问。
王大队长左右看看，凑近小声说：“这邕镇能赚大钱的行当都是镇长李老爷家的！李大老爷是镇长，二老爷是警察局长，三老爷开镖局，镇子里的货物都归他运送，而他们根本不交税。那——这镇子府衙用的钱和我们警察花的钱哪里来？不就是摊派到其它商家头上了！所以邕镇的赋税是最高的。”
“啊！那我真是上当了！”沈士弘满脸懊悔的说。
“还有啊沈掌柜，你千万别说你在陈大帅的地盘上做过事！这里是王大帅的地盘，小心被人怀疑你是陈大帅的探子！”王大队长一脸的神秘。
“哎呀，多谢王大队长提醒！”沈士弘双手端着酒杯说，“我是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还希望王大队长今后多多关照、多多提点！”
王大队长得意起来，端着酒杯一饮而尽，瞪着眼睛说：“放心吧，今后有什么事，只管提我！老子在邕镇还是说了算的！”
“哎呀，那我就把王大队长当作大哥了！”沈士弘赶忙给王大队长斟满酒，“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我真是三生有幸结识了大哥！今后小弟就仰仗大哥了！”
王大队长端起酒杯一仰脖子喝干了，得意的摇头晃脑说：“好说，好说！”
临出门，沈士弘又往王大队长的口袋里塞了十块大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