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知恩图报
第九十九章、知恩图报
这天下午没有什么事，酒馆里也没有什么人，沈士弘坐在酒馆的窗边，嗑着瓜子，喝着茶，望着李府的大门发呆，想着事情。
王大队长乐得屁颠屁颠的向酒馆快步走来。
“哎呀，王大哥，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啊？”沈士弘迎出了门口。
“哎呀，沈老弟，好事好事！明天中午二老爷——就是我们局长大人要来你这吃饭！”王大队长满面春风的说。
沈士弘有些愕然，心想：“李隆业为什么突然要来他的小酒馆吃饭？”
看到沈士弘的表情，王大队长以为他受宠若惊了，指着他哈哈笑着说：“是我帮你把他拉来的！你知道现在镇子里疯传，说你酒馆里的红烧猪肘好吃，二老爷问我吃过没？我就把你大大的夸奖了一番，说你做的菜和红烧猪肘是多么的好吃！所以二老爷动心了，想来你的小酒馆品尝。”
沈士弘嘴里哼哼哈哈的应承着，心里却快速的盘算着：“李隆业就为了吃一个猪肘跑到这破旧的小酒馆来？恐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沈老弟，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二老爷看上了你的小酒馆，那你以后的生意可就不用愁了？也没有人再敢到你这里吃白食了！”王大队长口若悬河的说。
“哎呀，王大哥，你看我这小店破旧不堪，这么低下的地方，怎么能让李老爷——局长大人委屈来这里吃饭呢？万万不可！万万不可！”沈士弘摇手摆脑的推辞。
看到沈士弘不但不热情，还往外推，王大队长有些意外，急得说：“哎——酒香不怕巷子深嘛！你菜和猪肘做得好，跟酒馆破旧没有关系！”
沈士弘看到王大队长这么热情，心想他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是不是为了他自己的前程，去巴结李隆业？但也说不通啊？邕镇最好的酒楼是庆丰楼，那里的环境高雅，菜肴名贵高档，镇子里的达官贵胄都去那吃饭喝酒，甚至听说那里就是他们李隆基家族的食堂。如果他想请吃饭，应该去那才对啊。但看他的行为，请李隆业到这里来是件非常高兴的事。这到底是他的想法，还是李隆业的意思。
看到沈士弘沉默不表态，王大队长一把抓住他的臂膀，嘴贴在他的耳边小声说：“老弟，你一定要把二老爷伺候好，大哥我把话都说出去了，千万不能让局长大人扫兴！不瞒老弟说，现在有一个副局长的空缺放在那里，只要二老爷高兴，他一句话，大哥我就能当上副局长了！现在几个队长都在争，都在想方设法巴结二老爷！”
“哎呀，大哥，你怎么不早说啊？”沈士弘热情的拍着王队长的臂膀说。“只要能让大哥当上副局长，小弟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啊！你放心，明天小弟一定使出浑身的本事，让二老爷吃好喝好！”
沈士弘嘴上这么说，心里更是打起了鼓：“争副局长位置这么大的事，王大队长应该知道深浅，更不会马马虎虎，怎么会邀请李隆业到这么便宜、低下的馆子里喝酒吃饭呢？从这些表面现象可以断定，来这里吃饭八成出自李隆业的意思，或者是暗示。”
“哎呀老弟啊，有你这句话大哥我就放心了！明天正午，我准时带着二老爷过来。”
王大队长转身刚想走，沈士弘一把拉住了他，眨着眼神秘的说：“大哥，你等等。”
沈士弘回到后院，拿着一个用红丝绸包着的东西走出来，当着王大队长的面揭开红丝绸，里面是一个精致高档的檀木盒子。打开木盒子，里面用黄绸缎子做底座，上面摆放着一个碧绿、剔透、肉棉的翡翠玉如意。
王大队长看到这件宝物，眼睛直直的傻楞了。
“这是我家祖传宝玉，听我爷爷说是宫里的物品，弄不好慈禧老佛爷还把玩过！”沈士弘表情夸张的说。“大哥拿去，看看能不能为你晋升副局长的位置起点作用？”
“这怎么行？这怎么行？”王大队长双手往外推着，双眼却像饿狗看见骨头一样闪烁着贪婪的目光。
“大哥跟我还客气什么？”
“这是老弟的祖传宝玉，大哥我怎么能伸手拿呢？”王大队长假情假意的推让。
沈士弘把檀木盒塞到王队长的手里，豪爽的说：“嗨，大哥，这玩意在我这里就是一个玩物，在大哥那里如果能够铺成路，它的作用就大不同了！大哥如果当了副局长，我在邕镇的生意就有依靠了！”
“哎呀老弟，大哥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王大队长双手抱紧了檀木盒，假惺惺的说。“不过老弟你放心，只要有一天大哥当上了副局长，在邕镇就可以呼风唤雨，这脚下的地方就有一块是老弟的！”
望着王大队长看着翡翠玉如意如痴如醉的表情，沈士弘的内心一阵阵冷笑。
王大队长忽然神秘的说：“老弟，你这次可真是帮了大哥的大忙！过几天就是局长大人的母亲李老太太的生辰，我正犯愁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送给老太太。这下可好了，这么珍贵的宝玉，而且意头好，万寿如意！老太太肯定喜欢！”
“嗷——过几天是李老太太生辰？——那不是要好好的庆贺一番？”沈士弘表面平静的笑着，内心却波浪起伏。
“可不是！每年老太太的生辰，在邕镇都是大事！就是暨县的县太爷大人都会过来！还有那些什么连长的、营长的，多了去了！”王大队长手里紧紧的抱着檀木盒，表情自豪的就像他亲娘过生辰一样。
“嗷——”沈士弘装作惊讶的不住点头。
王大队长举了举檀木盒，贪婪的说：“如果老太太高兴，认我做了干儿子，那副局长的宝座就非我莫属了！哈哈哈……”
沈士弘抱拳作揖，满面嬉笑着说：“恭喜恭喜！小弟在这里先恭喜大哥了！”
“哈哈哈……同喜同喜！”王大队长满面春风。
望着王大队长离去的背影，沈士弘靠在酒馆的门框上，点上一颗烟，眯着眼睛沉思起来。
李隆业明天突然要来造访，让他惊觉起来，是不是这条老狗嗅到了什么？他回顾着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哪里露出了什么破绽？自己很谨慎低调啊！只是上次把王大队长灌醉，借机送他回警察局，把里面的环境观察了一下，又借机去茅房，到警察局大院的别院里转了一圈。是不是这些举动都被李隆业知道了？他想想，觉得自己有些太心急、太冒失了。一个镇子里来的外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和一个大队长打得这么火热，又到警察局里到处乱转，对于李隆业这个老奸巨猾的警察，起了疑心应该是正常的事。看来明天是一场鸿门宴了。
沈士弘又想起了王大队长刚才说的话，过几天就是李隆基母亲的生辰，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可是怎么利用呢？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就忙碌起来，大桂、大魁和根子把酒馆里里外外彻底打扫了一遍。沈士弘和张师傅在后厨忙活。
酒馆里没有什么客人，只有不断来取红烧猪肘的人。冯氏酒馆的红烧猪肘在邕镇出了名，当然，这些都多亏了王大队长那张嘴。人们不敢到这里来吃，沈士弘就采取订购的办法，一是大伙到时候来取，二是让伙计送上门。酒馆里唯一赚钱的生意就是靠卖红烧猪肘。
接近正午时分，大桂正在酒馆门口盯着，留意李隆业什么时候到来。
一男一女穿着破衣烂衫的，前脚趾头都从破布鞋里露了出来，各自用麻绳背着一个破被卷，走近了酒馆。
大桂一看，冲上前去挥手吆喝：“要饭的，走远点，小店今天有贵客到！”
两个人站在门前傻乎乎的望着，不肯离开。
“哎，你们是聋啊？还是哑？怎么跟你们说话听不见？快滚快滚！”大桂不耐烦的大声吼起来。
那个男的胆怯的说：“我——我想——找沈掌柜。”
大桂厌恶的挥着手说：“你们这些要饭的，就知道沈掌柜是菩萨心肠，每次来除了吃，还拿！但你们也要看看什么环境啊？也要为沈掌柜着想啊？今天沈掌柜忙，没有时间搭理你们，快走开吧！”
两个破衣烂衫的人被羞辱的满面涨红，但仍然不愿离去，伸着头往酒馆里面看。
根子听见大桂在外面吼，跑了出来，看见那两个破衣烂衫的人一愣，指着男的说：“大个子，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那个人像看见救星一样，冲着根子喊：“小兄弟，能让我见见沈掌柜吗？”
“你等着。”根子向着后厨跑去。
沈士弘刚刚走到门口，两个穿着破衣烂衫的人丢下背上的破被子，噗通一下跪下了，连着磕头喊：“谢谢大恩人！谢谢大恩人救了我妹子！谢谢大恩人救了我们全家！”
沈士弘赶忙上前扶起他们，有些愕然的说：“王兄弟，你们怎么来这了？”
两兄妹哭了，男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我爹我娘，爷爷奶奶让我们来找恩人，一定要当面向你叩头谢恩！他们说这辈子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活菩萨！——我们家穷，还不起你的钱，他们让我们来你这做工抵债。”
“你叫什么名？多大了？”沈士弘低沉的说。
“我叫王大壮，满十九了，这是我妹子王桂花，今年十六。”
“你爹的腿好点没？”沈士弘关切的问。
“谢谢恩人！我爹的腿好多了。没有人上家里逼债，总算可以过几天平静日子，所以我爹的心情好了一点，病也好的快了一点。只是他们又有了心病，就是没有当面向恩人叩谢！我爹没有办法过来，所以就让我们代他向恩人叩头谢恩！我爷爷说，无论如何也要把恩人的大洋还上！”
沈士弘拍了拍王大壮的臂膀，微笑着说：“来日方长，不必计较几个大洋。你们来这里，家里的地怎么办？你爹腿不好，谁来照顾他？”
“租的几亩地，种子已经全部下去了，现在是农闲，没有什么事情做。我小叔过来帮着照看家里。恩人放心，我们家里人多，爹爹和家里的事情不用担心！本来我是一个人来的，爷爷担心那些狗日的不怀好意，又打起我妹子的主意，就让我带着她一起来了。”
“恩人，我会洗碗、洗衣，能干活的！就留下我吧！”王桂花又跪下了。
沈士弘赶忙扶起桂花，说：“你们留下来也好，我这里正需要人手。你就跟着大家叫我沈掌柜吧。”
“谢谢沈掌柜！谢谢沈掌柜！”两兄妹不停的弯腰道谢。
沈士弘上下打量了一下王大壮，说：“你的身形跟我差不多，就是身上肉少了点。我的衣服你应该穿着合适。根子，你带大壮去我的屋子找几件衣服给他穿。”
“这——”王大壮为难的忸怩起来，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根子拉着王大壮的手说：“走吧，听我大哥哥的话，去换衣服。再说，你这身也没法招呼宾客啊？”
王大壮忽然明白过来，这里是酒馆，羞愧的满脸涨红，老老实实的跟着根子走去了后院。
人靠衣服马靠鞍，大壮穿了一身藏青粗布衣服出来，即刻显得精神威武很多。
“你会骑马吗？”沈士弘问。
大壮点着头说：“会骑。”
沈士弘掏出十块大洋塞到大壮手里，说：“你骑马回趟家，把钱送回去。你爹养病需要钱，你们兄妹出来了，家里爷爷奶奶、爹娘和弟弟都要生活，也需要钱。现在青黄不接，要等到秋收，你们家才能渡过去。所以，赶紧把钱送回家去。”
王大壮和桂花都傻掉了，愣在那里没有一点反应。
“大魁，快去备马。”沈士弘对同样傻掉的大魁说。
两行热泪无声的从两兄妹的面孔上落下。
“根子，你去带桂花上街买一身衣服，然后从酒馆的后门出去，走西山脚下的密林，绕到竹林的小院去，让桂花跟来福娘一起住，顺便帮着来福养鸽子。”
“是，大哥哥！”根子拉着桂花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