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牛墩扛枪
第二十五章:牛墩扛枪
三更半夜,要问何人鬼鬼祟祟,且听我慢慢道来。
——现在,我们只能说郭德宝估计的不错,来人正是牛墩。
提到牛墩,必须说说牛墩的家事。牛墩是个苦命的孩子,他出生不到一个时辰,她的妈妈便因大出血而不治身亡。他的父亲牛旺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把小牛墩送到了姐姐——也就牛墩的姑姑家。牛墩的姑姑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娃,而且也比牛墩大得多,就高高兴兴地接过了嗷嗷待哺的侄儿,那样子就像是她亲生似的,说:“兄弟你一百个放心,姐姐一定会像照顾亲生儿子一样来对待的。”
——牛旺做梦也不会想到,当初叫姐姐抱养儿子只是帮他度过难关,哪里会料到,这步棋······竟然把儿子送上了不归之路!
也是环境异人呀!——诸位有所不知,牛墩的姑姑家开了一个粉条加工厂,生意不错,也算是获嘉城里的中等人家。这牛墩从小在姑姑家长大,吃香的喝辣的,那是要啥给啥,有求必应。故此,牛墩的潜意识里,姑姑就是妈妈,姑姑的家就是自己的家。这一点无可非议,毕竟是姑姑一把屎一把尿把他喂养大的。然而,几年过去,当牛墩知道事情的真相,父亲要领他回去时,他竟然死活不走,小小年纪以死要挟。牛墩之所以赖在姑姑家不想走,舍不得姑姑,舍不得姑姑这个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这些年来,他养成了好吃懒做,不劳而获,肆意攀比的坏习惯,一旦离开姑姑,他的财源将被断绝,将不能大手大脚花钱。——城东边的姑姑家门楼高大,条件优越,姑父有权有势;城西边的那个家破烂不堪,荒无人烟,老爹又是个被人看不起的雇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实在是无有一比!——如此,谁又舍得离开呢?谁又愿意去那个家呢?他这样做,完全是图个轻巧,躲避劳动,花钱随意。不仅如此,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还结交了白小城,赵艺红等人。人对脾**对毛,获嘉城里就那么几个纨绔子弟,牛墩很快变了个人,从一个腼腆,规矩的不懂事顽童也变成了一个纨绔子弟。——可怜的牛墩只知道和人家在一起瞎哄哄,在一起鬼混,时间一长,不足和寒酸就暴露无疑——他哪有那实力呀,就被人家看不起,被慢慢疏远,人家有事无事不再和他联系,只当没有他这个人。岳八斤没来还好点,岳八斤一来,白小城,赵艺红又都绑上了岳八斤,他就被彻底地被排挤在外,被遗忘了——要不然,中学门口欺负玛格丽祯肯定也离不开牛墩,他牛墩同样也会被郭丙辰所鞭打的!
——故此,可以推断的是,牛墩也是在极不情愿的情况下来到郭家,来到大枣园的。
——赶巧,这两天大枣园颇忙,又是“砍枣节” ,又是刨坑追肥,牛墩忙的几乎喘不过气来。这天晚上,趁下雨牛墩总算有挤出了一点空儿,便独自去了“刘记饸饹铺” ,要了两个凉菜,半斤小酒,不知不觉中喝多了,趴在桌子上竟然呼呼大睡。刘同星费了好大劲儿才将他摇醒,他却说:“你······你谁呀?”
刘同星说:“醒醒,马上关门了。”
牛墩说:“你谁呀?管我干嘛?”
刘同星说:“我是你大伯。”
牛墩抬起头,嘴水嘟噜流下,说:“你?我······是······你大伯······”
刘同星最烦喝醉酒的人,高声说:“牛墩,回家睡觉。”
牛墩却说:“你······你不行,你叫淑霞······刘淑霞来······我就走。”
刘同星刚想发脾气,牛旺不知何时来到了近前,一巴掌打在了牛墩的脸颊,说:“喝点猫尿,不认识你了!回家——”
牛墩一激灵,酒醒了一半,看着眼前的父亲,双眼即刻噙满了泪花。
刘同星拦住牛旺,说:“责怪有什么用,他喝多了。”
牛旺说:“同星哥,给······给你添麻烦了。淑霞她······没事吧?”
刘同星这才想起牛墩刚才直呼刘淑霞的名字,牛旺一定是误会了,就说:“没事没事。”
此时的牛墩仍旧坐着没动,好像没有离开的意思。刘同星提醒他,说:“大侄子,你爸来喊你了。”
牛墩就像没听见,理也不理。牛旺说:“走,随我回家。”
这牛墩也是,给个台阶你下来就是,他却说:“我不可能回那个破家。”
一句话又把牛旺的火气点燃,他抓起板凳朝牛墩砸去,吼着,说:“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你竟然——”
牛墩真是倔强,竟然没有躲闪,板凳砸在他身上,掉落在地。牛墩说:“今天,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回那个一贫如洗的家!”
牛旺气的浑身发抖,说:“你······你这个畜生!”
这当儿,贾彩平和刘淑霞也听到了响动,急忙跑了过来。
牛墩丝毫也不嘴软,说:“爹,你只知道打骂儿子,你怎么不想想你给我留下了什么?”牛墩竟然掉下了泪珠。
牛旺说:“你说我给你留下了什么?”
牛墩说:“看看人家白小成,赵艺红的爸爸,不是掌柜就是老板,花钱如流水,你呢?”
牛旺说:“你爹我没本事,你和他们去过好了。”
牛墩说:“人家吃香的喝辣的,顿顿不离肉,如同神仙一般······我有什么呢?”
牛旺说:“我没有你这个儿子,滚,你现在就给我滚。”
牛墩起身就走,贾彩平慌忙上前拦住,说:“牛墩,你怎么能这样,你爹说你两句不该吗?”
牛墩没吱声。
刘淑霞也凑过来,说:“有话好好说,没有过不去的门槛。”
牛墩说:“淑霞姐,我受够了呀!”
刘淑霞说:“大兄弟,财富是靠积累的,我们还年轻,只要我们吃苦耐劳,勤勤恳恳,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
牛墩说:“淑霞姐,何时才有出头之日呀?”
刘淑霞说:“只管耕耘就是,俗话说‘天道酬勤’。”稍顿,又说,“回去睡觉吧,牛旺叔也不容易的。记着一句话:家和万事兴。”
······
——牛墩就是在这种情形下摸黑回到大枣园的。一看大门没锁,他就知道主人在此,便轻手轻脚,尽量不惊动主人。当他去茅房,经过主人的房间时,他意外地听到了女人的**······便按耐不住好奇,凑近,刚听几分钟,竟被主人发现了,慌忙离开,竟被绊倒,爬起来,撒脚如飞,蹿出了大枣园······
——现在,牛墩已经无家可归了。城西的那个家他是不会再踏进半步的,城东的姑姑家他也无颜再入,大枣园恐怕也不会再收留他······他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获嘉城里,从小巷到大街,又从大街到小巷。全城的店铺均以关门打烊,黑咕隆咚。他满腹心思,郁闷之极······路过“赵记铁匠铺” ,临街房里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他知道那是赵铁柱和赵小柱(父子)在加班。他和赵小柱关系不错,可徘徊好久,他还是离开了。前面隐隐约约有灯光,待到近前,不知不觉中竟来到了获嘉中学门口。透过铁栅栏,透过微弱的灯光,他首先看到了那个叫不上名字的美国姑娘,其次是岳八斤的妹妹岳佳佳,再后来就是郭丙辰,董校长以及那个美国教员。他们有说有笑正向大门口走来,并没有注意到暗处的牛墩。出了大门,郭丙辰说:“诸位请留步。”
岳佳佳则说:“老师再见。”
岳佳佳说完,转身拉住郭丙辰,双双离去。
望着二人的背影,牛墩长叹了一声,心中酸甜苦辣咸,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是羡慕?是嫉妒?还是······眼看二人消失在夜幕中,他竟然跟随而去。
牛墩跟随郭丙辰和岳佳佳而去,完全是无意识的,身不由己的。直到岳佳佳进入县衙大门和郭丙辰说再见,他还呆愣在一旁。
县衙不知何时换了门岗,士兵取代了老高头。那个年轻的士兵看上去和牛墩大小不隔几何,虽然对岳佳佳点头哈腰,但着装整齐,表情严肃,显得十分的精神,甚至还流露出军人的威武······这一瞬间,一个念头突然闪现在牛墩的脑海:
我为什么不当兵呢?
我完全可以当兵呀!
——注意已定,万难更改!牛墩握紧拳头,不假思索地跑到了士兵面前。士兵吓了一跳,急忙端枪对准了牛墩,说:“你······是谁?想干什么?”
“兵爷爷,”牛墩点头哈腰,说:“我······我想报名当兵。”
士兵闻到了一股酒气,说:“当兵可以,明天来报名。”
牛墩近前一步,想说还未开口,士兵却说:“往后站往后站。”
牛墩后退一步,说:“我现在就想报名。”
士兵这才顾得上仔细打量牛墩:个头不高,虎头虎脑,身体壮实,尤其是那双起明放光的眼睛——确实是个当兵的料。
士兵说:“你喝酒了,明天来吧。”
牛墩说:“喝了一点,没事的。”
士兵说:“今天太晚了,明天你来找我就是。”
牛墩说:“不,我现在就要报名。”
士兵说:“人不大,你还挺倔强的。”
牛墩说:“不让报名,我就不回去。”
士兵想笑却不敢笑出来,人家都是叫去不去,抓都抓不来,你倒好,主动找上门来。
士兵说:“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牛墩说:“小的名叫牛墩,住在县城西街。”
士兵说:“好吧,明天一早我就给你报名。你······可以回去了。”
牛墩说:“这么简单?——不行,我不放心。”
士兵还想说什么,却看见牛墩和衣躺在了墙角处,不一会儿,便呼呼大睡,还打起了呼噜······
······
牛墩被叫醒已是第二天的早上。他睁开眼,揉了两下,看到了昨晚的士兵以及一个似曾相识的军人。士兵对那军人说:“岳团长,就是这个小子。”言毕,转身又对牛墩说,“还不见过岳团长。”
牛墩这才想起,眼前的军人正是几天前,被自己拦挡在大枣园门口的骑马军官——岳笑天。慌忙起身,立正敬礼,说:“小的······小的牛墩向岳旅长报到!”
岳笑天好像也认出了牛墩,说:“你······你不是那个举着斧头的大枣园把门人吗?”
牛墩扑通声跪下,说:“小的有眼无珠,小的该死。”
岳笑天说:“本团免你无罪,起来吧。”
牛墩说:“谢谢岳旅长。”
岳笑天说:“昨晚······你在这儿睡了一夜?”
牛墩说:“我怕报不上名,就······”
岳笑天哈哈大笑,说:“真是忠心耿耿呀!本团正在招兵买马,你来的正是时候。”转身,对那个士兵说,“你,带他去领军装,外加两块大洋。”
士兵啪地行了个军礼,说:“是,长官!”
牛墩兴奋地垂首施礼,说:“多谢长官,多谢长官!”
······
不提士兵带牛墩取领服装,单表岳笑天。诸位有所不知,这几天,岳笑天正发愁,正为招兵买马的事儿闷闷不乐呢。虽然招兵买马的告示已经张贴了十多天,但门庭冷落,没有一个报名者。管吃管住,还有军饷,怎么就没有人报名呢?想当年在原郡,一声令下千人呼应,煞是威风凌凌不可一势——获嘉城怎么就无动于衷呢?今儿早上,岳笑天正在生闷气,士兵进来,讲了昨晚的情形,岳笑天立刻来了精神,问也不问,便和士兵出去了。正因为牛墩是第一个报名当兵者,岳笑天才决定额外给予奖赏,为的是拢络民心,下一步更好地招兵买马。同时,一个更大的计划,也就在这一瞬间,在他的脑海里形成了。这样想着,岳笑天大踏步地向后院走去。
——现在,岳笑天已经来到了郝吉辽郝旅长的暂时住处。
郝吉辽也是刚起床,正在洗脸。大病初愈,郝吉辽看上去还有点憔悴,不过,比前几天强的太多了。他看了一眼岳笑天,说:“坐吧。”
岳笑天没坐,说:“今天······总算有人报名了。”
郝吉辽说:“是吗?”
岳笑天说:“那小子怕不收他,昨晚在门外呆了一夜。”
郝吉辽停下,说:“竟有此事?”
岳笑天说:“千真万确。”
郝吉辽说:“如此说来······获嘉城里还是有人愿意当兵的。”
岳笑天说:“旅长说的对。”稍顿,接着又说,“这恰恰说明我们的宣传力度不够。”
郝吉辽盯着岳笑天,没言语。
岳笑天说:“当初在江汉,一说当兵,年轻人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郝吉辽说:“那么······你的想法呢?”
岳笑天说:“首先加大宣传力度。具体办法就是,组织人马敲锣打鼓,穿大街进小巷,散发传单,讲解当兵的好处。其次嘛······”
郝吉辽说:“这个办法好!——其次什么,说呀?”
岳笑天说:“其次······就是恐吓老百姓!”
郝吉辽等了半天,岳笑天也没往下讲,就说:“怎么个恐吓法呢?”
岳笑天说:“虚张声势,大造舆论。就说土匪马上就要打过来了,只有当兵扛枪才能保护家园,才能不受外来军队的欺负。”
郝吉辽犹豫了,半天才说:“这个办法······是不错,可······”
岳笑天多有眼色,急忙改口,说:“旅长,我也就瞎胡说说罢了,最终定夺······当然还是您说了算。”
郝吉辽说:“这获嘉城也是卧虎藏龙的地方,不可小觑。”看了一眼岳笑天,又说,“这么多年来,获嘉城风平浪静,战火不曾殃及,人们安居乐业,心中早已形成了一种铁打的平安,而且根深蒂固。”
岳笑天说:“正因为两耳不闻窗外事,他们才悠闲自得,高枕无忧。”
郝吉辽自言自语着,说:“这样也好······” 突然掌击桌面,说,“我现在就命令你,组织人马,大肆宣传,可劲造谣!”
岳笑天啪地行了个军礼,说:“笑天遵命!”
······
——辞别郝旅长,岳笑天兴奋地来到了岳德臣的房间。岳德臣正准备出门,岳笑天也就止住了脚步,说:“大哥,打算出门呀。”
岳德臣说:“哪里,去看郝旅长。”
岳笑天止不住兴奋,说:“兄弟刚从郝旅长那里回来。”
岳德臣说:“是吗?”
岳笑天说:“是这么这么······一回事。”
等岳笑天讲完,岳德臣犹豫了片刻,说:“郝旅长对你我不薄,你我弟兄应当之无愧为之献计献策,即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岳笑天说:“大哥所言极是,您就看好吧!”
岳笑天说完,哼着酸曲儿自顾去了。
······
······最先知道牛墩当兵的不是牛墩的父亲牛旺,也不是大枣园的郭德宝和郭丙辰,更不是“刘记饸饹铺”的刘淑霞,而是吃住在县衙的岳佳佳。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获嘉县衙就是一个县衙,是政府部门。所谓的县衙之职能主要是维护社会长久治安,加快社会经济建设,引导社会文化走向,故此,它不需要很多的人,不需要太大的地方,甚至于,一县有个县长,县长再有个窝儿就行了。——兵营呢?兵营是驻扎军队的场所,是军队操练的地方。兵营首先要有足够大的地方,地方小了住不下,没地方操练;其次,兵营需要大锅大火,粮食充足,没有大锅大火,粮食不充足,士兵就吃不饱吃不好。——故此,平日县衙里显得宽敞,松散,一旦有身份不符的军队驻扎,就相形见小了。郝吉辽带领残兵败将来到获嘉县衙的最初几天,这种不足不是很明显,勉强尚能凑合。十几天过去,白面缸就见底了;一个月不到,玉米面也所剩无几。岳德臣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说又不好意思说,真是愁死了!他甚至会突然产生厌恶当兵打仗的想法,厌恶那些个能吃能喝的,整天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士兵。——坐吃山空,这样下去,县衙终久会被吃垮的。
单说这天拂晓时分,一夜不曾合眼的岳德臣实在是心烦意乱,一筹莫展,心中堵得慌,就早早起了床,打开了房门。正值初夏,也就五点多钟的光景,整个世界湿漉漉的,一切都影影绰绰,在间断不停的鸡叫声中,在叽叽喳喳的麻雀声中,岳德臣缓步来到了后院。小径弯曲幽幽,花木青翠欲滴,真是鸟语花香。岳德臣刚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气,就听到一声亲切的呼喊。这声音比蜜甜,比花香。
“爸——”
却原来是自己的掌上明珠,亲爱的女儿——岳佳佳。岳佳佳站在不远处的亭台下,随风摇曳的花木不能遮挡她亭亭玉立的身材。岳佳佳手捧书本,本来正面向东方聚精会神地看,嘴里还默念着什么,听见响动,缓缓转过身来。“爸······”,岳佳佳接着说,“女儿趁早晨背英语呢,想不到······把您给惊醒了。”
岳佳佳就是岳佳佳,聪明灵动,她情知道父亲是因为什么原因而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却偏偏把父亲早起的原因归咎于她无意中的打扰。岳德臣是心知肚明,看着眼前这个通情达理,清纯可爱的心爱女儿,他感动的竟无言以对。片刻过去,岳德臣近前几步,说:“你······打算报考哪所大学呢?”
“当然是北京大学啦——要报就报考最好的!”
岳德臣说:“可是,爸爸······不希望你飞的太远了。”
“那·····就报考新乡市中州大学呗。”
岳德臣无语,若有所思,岳佳佳又说:“这样······也好照看爸爸呀。”
岳德臣说:“四十不惑呀。爸爸五十出头了,老话说,已是土埋半截之人。力不从心,心不遂愿······只有每天看到你,爸爸才会感到心安理得,才不致于······”
大清早讲如此不吉利的话语,这是岳佳佳没有想到的,她甚至怀疑这些话是不是出自父亲之口。眼前的父亲确实不比以前,曾经的叱咤风云,曾经的令如山倒,曾经的威风凛凛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两鬓白发,老气横秋,无可奈何。这样想着,岳佳佳不觉心酸泛疼,眼眶湿润,刚要劝慰父亲,突然从东边的院墙外传来一阵阵的脚步声,听声音好像就在院墙根。在这静悄悄的黎明时段,那脚步声十分清晰,却略显急促慌乱,岳佳佳原本没留意,那脚步声却突然中断了,紧接着,岳佳佳看到院墙的那个豁口处探出了半个脑袋,向里面张望几眼,又缩了回去,眨眼工夫,一个大袋子被推上了豁口处,“扑哧”一声掉在了墙里面。岳佳佳好生纳闷:大凡贼人都是从里往外偷东西,这个贼人却从外向里送······这家伙一定是想栽赃陷害,目的不纯,用心险恶,比贼人更可恶!一旁的岳德臣也看的清清楚楚,他示意女儿别出声,静观其变。出乎父女俩意料的是,那个贼人并没有离开,而是随后翻墙也跳进了院子,扛起大袋子向他们走来。那个袋子很大,贼人却轻而易举地扛着,说明袋子里的物件重量较轻。不仅如此,贼人嘴里还哼着豫北小调,分明有点得意洋洋的样子。贼人愈来愈近,待到近前,岳佳佳不觉吃了一惊,心说:这不是大枣园的那个小伙计牛墩嘛?岳德臣也认出了牛墩——自“招兵买马”的告示贴出来以后,获嘉城里第一个报名当兵者。——再说牛墩。那牛墩正兴高采烈地扛着袋子往前走,刚到亭台前,冷不丁看到了岳县长和岳佳佳,当即被眼前的两位吓了一跳。此时,天色放亮,岳县长和岳佳佳像从天而降似的,把个牛墩惊悚得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牛墩放下袋子,说:“岳······岳县长,是······是您?”
“大胆蟊贼,为何不走正门,专跳豁口?”
牛墩吱唔着,说:“这······”
“半夜五更,鬼鬼祟祟,还不从实招来?”
牛墩扑通声跪倒,说:“岳县长饶命。郝旅长爱吃猪肉炖粉条,岳长官命令小的前去姑姑家取,姑姑不给,我就下夜······偷了一袋子。请······请岳县长饶······饶命。”
牛墩话音尚未落地,突然撇见岳笑天来到了近前,像找到了救星一样,心里踏实了许多。就听岳笑天说:“大哥,要怪就怪罪小弟吧,是我······让他这么这么做的。”
岳笑天多精明,一看这阵势,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这才开口说话,也好替牛墩抵挡。岳德臣正准备发怒,听到岳笑天这样讲,怒气消了一半。走到岳笑天近前,说:“初来乍到,千万不要做过头之事,小心谨慎不得错。以后······注意就是,不要锋芒太露。”
岳笑天说:“大哥放心即是。”
言毕,又和岳佳佳打了声招呼,岳佳佳也点头示意。
岳笑天和牛墩双双离开后,岳佳佳说:“爸,这个······牛墩······什么时候当的兵?”
“记不清了。他是第一个报名者。”
岳佳佳还想问点什么,见父亲一脸愁云,也就不再吱声。片刻过去,岳德臣说:“该······上学了吧?”
岳佳佳知道父亲在支她走,不情愿地告别,走几步,又回头看了父亲两眼,有点担心,又有点恋恋不舍。
······。
几天后的一大早,一支浩浩荡荡的宣传队伍组成了。锣鼓队在前,锣鼓喧天,威风四溢;两个士兵举着一条横幅:保卫家园、积极当兵!紧随其后;横幅下面,岳笑天胯下枣红马,容光满面,耀武扬威;其后是两队长长的穿戴整齐,肩扛长枪的士兵。有数个长相稍好的士兵,走在队伍两旁,时而散发传单,时而振臂高呼······
牛墩就被安排在这“长相稍好”的士兵之列。安排牛墩在“长相稍好”的士兵之列,并不是说牛墩的长相就好,而是因为他是本地人,说话有力,影响较大。牛墩拿着两块大洋,跑前跑后,嘴里自始自终重复着几句话——
大洋、大洋,每人两块喽!
只要当兵,人人都有喽!
积极当兵,领取奖赏喽!
······
——这一招果然奏效,不到半个月,一传十,十传百,几十号年轻人踊跃报名,加入了士兵行列。这其中,除了获嘉城里的,尚有县城四周,方圆数里的。他们一个个劲头十足,信心倍增······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