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上)
楔子
九月的沈阳已凉爽下来,冀热辽来的老八路,正在城外苏家屯修整。张三、李四难得有机会逛逛这塞外名城,可是走在大街上的张三好像发现了什么。
“四儿,奉天这街名.......咋有点怪?”
“怪哪了?”李四问道。
“春日町、宫岛町、青叶町.......咋没一个象中国名字?”
“不奇怪,”李四叹了口气,“日本人建的街道,他能给你起中国名字吗?”
“那这街名.......”
“交给国民党改吧。”李四的表情很无奈。
“为啥?”
“老大哥要撵我们走了,”看着远处的圈楼,李四有些伤心,“信奉一个主义,可在利益面前,我们还不如一个屁!”
“那咱去哪?”
“东边道,你老家。”
“咋地,你不是东边道的?”张三故作生气,瞧得李四“扑哧”一乐
“老家什么都好,”张三有些感慨,“可就是胡子太多。”
李四斜乜一眼张三。
“看我干啥?我虽然当过胡子,可现在是党的政工干部。”
“对!”李四一点头,“猛虎指导员,对待战士像猛虎。”
“对付那些些调皮捣蛋的兵,你心慈手软行吗?”
“这事咱俩不用争论,再遇到调皮捣蛋的兵,我看你怎么办!”
第一章
长青盯着瞄准具,她抓了一把土,松开手指,土被微风徐徐送走。
“风力3米。”一旁的扣子低声说道。
“距离?”
“550米,”扣子好像想到什么,“地芯偏转力还用计算吗?”
“没到600米,不用!”长青冷冷一笑,“塞外飞凤,这回你跑不了了!”随即扣动扳机。
正月腿部一跳,整个大腿飞旋了出去。
“九九式!”枪声隐隐传来,正月哀嚎了一声。
“躺着,别动!”满头白发的江小风坐在土包后面,听听远处的声音,恨得咬牙切齿,“这帮子狗汉奸!”看看正月,“你怎么样?”
“疼,疼啊.......”
“别动,躺着装死!”
“不动也不行啊,再不包扎,血就流干了!”
江小风急得满头大汗。
扣子撂下望远镜:“好像没死,补一枪吗?”
“我也没打算一枪就弄死她,这主要看江小风救不救她。”
“二当家的,你已经两天没进食了,还能不能坚持住?”
“放心,死不了!”江小风用刺刀挑开土地,“八年了,鬼子没弄死我,你们这些汉奸照样没门!”抓过土里的蚯蚓,一把丢尽嘴里,嚼了嚼,皱眉将它咽下,掏出两把盒子炮,在两腿一蹭,“哗啦”一声,子弹上膛,“奶奶的,欺负我射程不够,日你汉奸八辈祖宗!”
九月、十月走在山道上,这是一对漂亮的姑娘,用闭月羞花形容也毫不为过。突然,九月打个冷战,随即喊了声:“叽个榔!”。二人迅速卧倒,,警惕搜索四方。
“望远镜带了吗?”九月问道。
“出门接二当家的,带那玩意干啥?”十月瞧瞧四周,一皱眉,“太黑,看不清”
“会不会有汉奸的二炮手”
“这可说不定!”十月摘下背后的中正式,“哗啦”一声推上子弹。
长青一动不动盯着远方,扣子想到什么,冷冷一笑:“没有食物,我看她能挺几天?”
“你错了,”长青睁开眯起的一只眼,“天还不冷,她可以吃蚯蚓。”
“这......”扣子愣住了。
“胡子就是胡子,没什么不敢干的。”
九月、十月还在观察,忽然,身后传来马蹄声,回头一看,一队国军士兵簇拥着一名国军上校赶到。
九月把手伸进怀里,十月掏出了手榴弹。
“干什么的!”上校大喝一声。
“镇山好!”九月答道。
上校一愣,,勒住战马:“江小风是你们二当家?”
九月点头。
“她人呢?”
“我怀疑.......”一指小土堆,九月说道,“我猜想,她可能被困在那了。”
上校想了想,一点头:“我明白了,感情是一场误会。”冲士兵一摆手,“跟我来!”国军士兵插上白旗,跟在上校后面,走向土堆。
江小风还在吃蚯蚓,这一回,她学聪明了,点燃火堆烤着吃。听到马蹄声,她一皱眉,立刻附身在地。
“二当家的,好有雅兴!”上校上前说道。
“你哪只眼睛看我有雅兴?”
上校一愣,没说话。
“孙专员,你要是被枪逼在这,还敢坐着吗?”
上校尴尬一笑,随后,他唤起手指吹口哨。
十月发现正月受伤,立刻上前救治。
长青端枪慢慢站起,她冲扣子打个手势,二人一同走向上校。目测二人已经走进100米,江小风突然举枪,被上校死死按住。
“他们是汉奸!”
“我知道。”
“知道你还拦着?”
“可他们已经投诚国军了。”上校淡淡说道。
“国军这么缺汉奸?”江小风愣住了。
“也缺土匪,”上校有些伤感,“**要来了,整个东边道,能对抗**的,也只有你们了。”
火车停靠在站台,厚重的铁门被拉开,从里面跳出一队队女兵。看到此情形,张三一愣。
“四儿,咋都是女兵?男学员呢?”
“过小市的时候,老八团上来要人,男学员都要走了,把女兵给咱留下了。”
“凭啥不要女兵?”张三火冒三丈。
“嫌女兵力气小,战场背不动伤员。”
“这话你信吗?”张三勃然大怒,:“老八团,打过平型关的部队,居然重男轻女,这还像**的部队吗?”
“跟我吵吵有用吗?”李四也很窝心,“他们老首长陈卅,被他老婆伤害过,你就说吧,他们骨子里能瞧得起女人吗?”
“两口子打架,关女兵什么事情?”
一阵啜泣声传来,几个女兵在抱头痛哭。突然,哨声响起,痛哭的女兵顾不得擦眼泪,紧急列队。
张三迈步走到队伍前,看看自己心爱的部下,他的表情很难看:“这不是你们的错,所以,你们用不着难过。记住我一句话,把眼泪留给你们的敌人!”
哭泣的女兵狠狠一抹脸。
“我们信天,信地,就是不信命!不是说女兵不行吗?”看看女兵,张三发布了一条很奇怪的命令,“上山,砍树,把木头给我扛到东边道!”
上路上,女兵扛着木头,气喘吁吁地行走。李四有些看不过去了,她瞪了一眼张三。
“干嘛让女兵扛木头?”
“打铁还需自身硬,人家越是瞧不起你,你就先把自己变成一块好钢。”
“那就得扛木头?”
“扛木头只是一方面,晚上烧火、取暖,哪个不要木头?”张三回头瞧了瞧,一愣,“四二儿,咱这家当就两挂马车?”
“这就算不错了,我想要一台X光机,可老家那边有电吗?”
“这倒也是......哎?不用X光,你咋看病?”
“听诊器,一个好大夫,一把听诊器就可以当X光机使唤。”
张三倒吸一口凉气。
“我希望有一天,她们也有这水准。”
九月走在镇子上,她机警地看看两边,摸了摸要里的盒子炮。张三带一队女兵走过。九月看看一旁的摊位,张嘴露出黑话:“几把核桃(多少人)?”
张三一愣,停下脚步看九月。摊贩回答:“却玩甜心孔工(九十二个)!”
张三点点九月:“拿下!”
女兵摘枪上前,迅速包围九月。
九月急了:“你要干啥?”
“黑话说得这么溜,你说我要干啥?当然是找地方弄个明白!”冲女兵使个眼色,“把这两个都给我带走!”
(猜一猜,女主是谁?)
一把盒子炮整整齐齐摆在桌案上,张三瞧瞧枪,又看看九月,问了句:“哪个绺子的?”
九月犹犹豫豫,说了句:“镇山好。”
张三一愣:“这世上,还有镇山好?”
“当然有,”
“你们当家的是谁?”张三的呼吸急促了。
“江小风!”
“她还活着?”
九月眨眨眼:“她死过吗?”
张三低头不语。
九月很好奇:“你认识我们二当家的?”
“何止认识,我原先就是镇山好的二炮手!”
正在做笔记的李四一抬头,发现九月的大眼睛亮晶晶,好像看到了亲姑爷。
“什么毛病这是?”
“快带我去见她!”张三坐不住了,戴上帽子就往外走。
山道崎岖,张三也顾不得劳累,可他没注意一个细节,就是一路上九月总打量他。到了“镇山好”的寨门前,九月喊了一声:“地主过年饭!”
张三一愣:“哎?咋给我这待遇?”
“因为你是抗日英雄!”
张三一点头,他认为有点道理。
寨门打开,一队女匪走出,领头的正是江小风。看到自己的师妹,张三的眼睛湿润了:“凤儿,你才26岁,这头发怎么全白了?”
“8年了,天天跟小鬼子算计心眼,这头发能不白吗?”
“你也在抗日?”
“我没忘记我爹是怎么死的”
所谓地主过年饭,是指要有饺子,然后杀一口猪,用大铁锅来煮,最后配上烧酒,这叫饺子配酒,越喝越有。可这道菜是过年新姑爷回门才能吃到的。所以张三觉得奇怪:“凤儿啊!你咋用这菜招待我?”
“你不就是新姑爷么?”江小风平静地说道,
“我是新姑爷?跟谁?”
“我!”江小风点点自己。
“啥时候拜的堂?”
“三年前,我抱公鸡拜的。”
“哎?咱东北有这规矩吗?”
“中国有!”
“......”张三不言语了,过了许久,他才说道,“凤儿啊,我有未婚妻了,所以咱俩这个不能算。”
“有就有呗,她给你做小,我不在乎!”
“啊?东京帝大的高材生做小妾,你可真敢想”
“我有啥不敢想的?”江小风点点自己,“我手下四梁八侄,七八九十月都抱公鸡过门了,他算个啥?”
难怪九月看张三就像看见了姑爷,原来如此。
“江小风!你个三炮!”饭还能吃了吗?张三哭笑不得,“还有啊,我提前给你打个招呼,凡是跟我党保持合作的抗日武装,我党一律优待。可要不合作的......”
“会怎么样?”江小风挺关心。
“不能敌对!”
“国民党算不算敌对?”
“你说呢?”
“敌对会怎样?”
“剿!”
“哼哼!这屋里,四梁八柱都算你女人,剿吧!把你老婆都剿了!”
这回,人也呆不住了,总之,张三是落荒而逃。
李四望着张三,脸色很难看:“说说吧,我算咋回事?”
“你是组织给我钦定的未婚妻。”
“那江小风呢?”
“这......这可能是个误会,”瞥了一眼李四,见她还在生气,张三说道,“八年前,也就是江小风十八岁那年,有一次,师傅跟我喝酒,他高了,非叫我娶江小风”
“你答应没?”
想了想,张三一点头:“坏就坏在这了,当时,我也喝高了。”
“六个老婆,严重违纪,你就等着组织处罚吧!”
“报告!”
“进来!”
一个女兵走进。
“什么事!”
“外面有两个女人要参军!”
“叫什么名字?”张三有些好奇。
“金九月,张十月。”
“得!找上门了!”李四没好气说道。
“四儿,要不你替我跑去顶一下?”张三这句话好像没毛病,可李四顶的后果,就是当晚后勤部门给九月、十月发了军装。因为李四想知道江小风到底想干什么?可她不知道,这是一个令她悔恨终生的决定!
第二章
“九月,你会什么?”
“以后,你就知道我会什么了,”九月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歪着头,俏皮地打量张三,直到李四“嗯嗯”两声,这才罢休。
“那你呢?”张三又把目光转向十月。
“我在靠摇前.......”
“说人话!”
“当土匪之前,是唱蹦蹦的。”
“偶......戏子。”
十月脸上出现怒容。
“不懂艺术你可以学,但不能侮辱艺术!”李四生气了,“我军最重视宣传工作,我建议十月可以组建一支文工队,专门宣传我党的土改工作!”
十月激动了:“我还能唱蹦蹦吗?”
“能,但不准有荤段!”
蹦蹦戏在东北家喻户晓,后世管它叫“二人转”,是一个比京剧流传时间还要长的地方戏剧。听说自己还能上台表演,十月激动得喜极而泣。
突然,九月打个冷战,轻声喊了句:“叽个廊!”
十月大惊:“不好,要出事!”
“你怎么知道?”张三很好奇。
指指九月,十月说道:“这是九月的特殊本事,她只要一说‘唧个廊!’,那就准保要出事!”
“嗯?这还自带预警系统?”打量着九月,张三惊讶得合不拢嘴。
“问题是.......现在哪出事了?”李四苦思冥想,突然,她想到什么“不好!冯茂屯土改工作队!”
苏大姐拎着驳壳枪,焦急地瞧向墙外。一排子弹打过,将墙头土高高扬起。
“共军老娘们!投降吧!国军优待俘虏!”一个声音传来,恨得苏大姐直咬牙。摸摸腰间,还有一颗手榴弹。她拔出弹体,拧掉盖门,听着墙外的马蹄声,一拉引信,心里默默数到“3”,将手榴弹甩手抛出。“轰”地一声,弹片将墙头曾出一块碎石,很明显,这是凌空爆炸。紧接着,哀鸿一片,一个血淋淋的大腿,从墙外翻滚着掉在苏大姐面前。
“让你尝尝山东老八路的厉害!”
“还有没有能喘气的?”墙那边土匪大叫,不知道在那哀号的算不算?
“快打信号弹!”苏大姐冲卫兵大叫,喊得是声嘶力竭。
九月骑着白马走在山道上,她心里揣着问号。
“给我马的人,肯定不懂骑兵。”她对十月说道
“为啥?”
“骑兵能骑白马走夜路吗?”
十月想想,一点头看看周围的女骑兵,他有点委屈:“马上就要打仗了,怎么不发支枪?”
“你我两个新人,来了还没超过一宿,给什么枪?”
“那咋办?”
“走夜路不准交头接耳!”张三没好气地呵斥。
十月吐吐舌头。
九月突然想到什么,一拍马,赶上司务长老赵:“官长!”
“叫我老赵!”
“老赵,一会打起来,能不能借我把菜刀?”
“菜刀打仗?”老赵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九月,“你咋知道会打仗?”
“因为我是九月!”
这是一种自信,跟鬼子周旋八年得到的自信。老赵没再说什么,可李四心里却犯了嘀咕,她瞧瞧张三:“你说.......咱会不会百跑一趟?”
“有这个可能!”
突然,一声爆炸响起,紧接着,一道红光平地拔起。
“不好,冯茂屯遇袭!”张三立刻紧张起来,“加快速度!”
一阵急促的鞭打声,九月从老赵后腰抽出菜刀。
村口的土匪发现马队,正要举枪报信,张三举起九九式,抬手就是一枪。土匪头颅“突”地一挑,就此再无动静。
“好枪法!”九月大声称赞,可她没想到这一声却引起了土匪的警觉。
“赛武松!金九月!”这声音一起来,土匪立刻烟消云散,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九月顶上一个骑马的,两腿一家马腹,战马箭一般追上去。
“小心她的反手刀!”部下提醒道,可话音未落,长官的脑袋已经搬家。
“清汤沙雷但打!”九月高声喊道。
嗯?“这是什么语?”张三直接傻眼。
“像日语,可又不是日语”李四轻声说道。
“真的假的?”
“你当我那亏年亏学是混下来的?”
“用菜刀也能杀人?乖乖.......”老赵看得是目瞪口呆,李四想到了什么,来到老赵面前:“这把刀,我看你以后还怎么做菜?”
换一把吧。
九月跳下战马,从尸体上搜出一把东洋刀、盒子炮,再次上马时,张三看到了她满脸杀气。“九月,我知道你擅长什么了,”张三欣喜若狂,可他一高兴,居然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那当然,”李四接过话题,“我看过伪满档案,东边道的胡子当中,江小风排第一,20万,九月紧随其后,19万。”
跪在九月面前直磕 ,九月举起东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