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细思极恐

小五等人用卡车载着几名流浪汉去江边时，梅子龙驾着他的雪铁龙小车早早地抵达了江堤。不过，他并没有出现在下南门附近，而是远远地躲在一公里开外的地方，拿着望远镜朝江面上观察。

当小五他们驾着卡车急匆匆地沿着江堤冲上来，向他汇报马向光和侦缉队突然出现，他已经处理掉几名流浪汉时，梅子龙却大为光火。尤其对那名被小五他们开枪射杀的流浪汉到底有没有当场死亡，特严重的怀疑态度。

如果那个人没死，却又落在了马向光的手上，肯定是一件非常不妙的事情。

“你们哪，真是不动脑子！就算发现有人来，在上车离开之前，朝那个流浪汉再补两枪或者再扔颗手雷，把他炸得粉身碎骨，不就一发百了吗？现在好了，如果那个人还活着，主动权就掌握在马向光手里，对我们来说，太被动啦！”

“梅专员，这事儿是卑职的错……我……我愿接受一切处罚，并马上带人去城里所有的医院，查找那个流浪汉的信息。只要他还活着，一定把他干掉！”

“嗯，好在前面把黑锅甩给了保密局，至少现在我们还有缓冲的余地。小五，处罚的事暂且不论，你先马上去打听，看马向光他们有没有送什么人去医院，一旦查实，要坚决灭口，决不能心慈手软！”

“是！”小五从梅子龙的车上下来，藏好了卡车，领上等候在街边的几名同伙，匆匆而去。

即便重新作了部署，梅子龙还是不放心。

当初在警校的时候，马向光就是个有名的倔脾气，只要他咬定一件事儿，从不轻易放手。邓湘侯的案子一直都是他在经手，一旦被他抓住蛛丝马迹，恐怕还会有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作为“雪松计划”的特派专员来到德城后，由于种种原因，梅子龙并未和马向光照过面，也从未取得过任何联系。但是随着情势的发展和变化，很多局面可能正在失控，他不得不亲自出马，去会会这位多年不见的老同学。

他驾着汽车，在街上发现马向光的身影后，悄悄跟踪了一段路，心里暗自揣摩对策，要制造一个怎样的机会，才能让俩人既能意外相遇，又不会显得太突兀。

但最终，俩人见面的方式还是有些出乎梅子龙预先设好的套路。

不过好在马向光对自己似乎并没有产生怀疑，来到小饭馆之后，俩人一边喝酒，一边天南海北地神侃叙旧，已经渐渐进入了状态。

“马老弟，咱们好多年没见了，按理说应该是不醉不休。你看这酒喝了半天，每人才干下去两杯，进度有点慢了，得加把油才行啊！”

梅子龙红光满面，给两人的杯子分别倒上第三杯酒，抱着坛子摇晃了几下，感觉还挺沉，似乎没喝下去多少。

马向光谈兴正浓，但对喝酒却好像不太感冒，连连摆手道：“哎呀，梅兄，今天真不是喝酒的日子。我呢，一来最近比较忙，手里好几个案子，都还没理出头绪哩，局长又催得紧，只差让我给他立军令状了。再说，这一向是日夜吃喝都在侦缉队，觉也没睡好，实在不在状态。两杯酒我觉得已经差不多了，再喝一杯下去，估计就得醉了。回到侦缉队，恐怕耽误事儿。真要喝，等几时清闲了，由我做东，再找两个陪酒的，咱们不醉不休，痛痛快快喝个饱！”

梅子龙端起酒杯，停顿了一下，点头道：“那行，听你的，咱们先碰个杯，把这第三杯喝了再说。”

喝个两三杯酒对马向光不说，根本不在话下。

他也不推辞，举起杯子和梅子龙对碰了一下，将酒一饮而尽。但是，酒还在喉咙里没完全下肚，就觉得眼前突然一黑，周围一阵天旋地转，然后晕晕乎乎的，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过来时，马向光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侦缉队的值班室里。屋里已经亮起了电灯，有个警员坐在桌子边值班，见他醒了，起身问道：“队长，你醒啦？”

马向光从值班床上坐起来，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他扭动了几下脖子，又伸了个懒腰，问值班警员：“真想不到，我居然喝大了……哎，谁送我回来的？”

“队长，你忘了？是一位姓梅的先生，说是你在警校读书时的同学，开着车一直把你送到院子里，还留了张名片……”

“名片？在哪里？”

值班警员从桌子上拿起一张小卡片递给马向光，“这上面写着，顺发贸易公司经理，梅子龙。电话和车牌号码都有。”

马向光接过去看了一眼，随手往桌子上一丢，不屑地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哄小孩子不差不多。”

值班警员从外面打来一盆水，马向光洗了把脸，又整理了一下衣服，坐到桌边开始梳理自己从无意中遇到梅子龙，再到小饭馆里和他一起吃饭喝酒的整个过程。

说来也奇怪，虽然在梅子龙面前找了一堆说词，什么不在状态，什么案子太多，都只不过是故意推脱的一种策略，真要论酒量，平时喝个一斤多白酒下肚只能算垫个底，完全不会醉。今天第三杯酒刚喝到喉咙里，怎么突然就醉了呢？

马向光怀疑，有可能是梅子龙在倒酒的时候，往自己的杯子里做了手脚。想到这里，他赶紧把手伸进衣兜里，摸索了一会，掏出来两样随身携带的东西，一个小小的记事本和一支钢笔。

但是，第一时间，就感觉有些不对。

马向光从小就是左撇子，习惯左手拿笔，右手拿本子，每次做完笔记，也是很顺手地将钢笔和本子放进两侧的衣兜。而刚才从兜里往外掏东西的时候，他记住了一个细节，本子和钢笔放置的衣兜完全弄反了！

难道，梅子龙是故意把自己弄晕，趁机掏出兜里的笔记本，想从中获取关于邓湘侯被杀案的侦破线索？联想到梅子龙开的那辆小汽车，挂的居然是假牌，这所有的思路就全都清楚了。

“坏了……”

马向光突然想起藏在身上的弹壳，和从梅子龙的手枪弹夹里抠出的那颗子弹。但是翻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弹壳还在，子弹却不翼而飞了！

如果是梅子龙拿走了子弹，那他毫无疑问已经知道，马向光对他的身份产生了怀疑，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就很难预料了。

马向光在身上反复寻找了几遍，结果发现只是闹了个乌龙。

原来在小饭馆里，他把子弹攒在手心还来不及藏起来，梅子龙抱着酒坛子就上了楼。他只好假装吃着花生米，然后架起二郎腿，不经意地将手伸到桌子下面，朝脚踝处挠了下痒痒，就在这时，顺手把手心里的子弹塞进了皮靴里。

刚才穿着靴子感觉有些硌脚，一时还没想起来，现在突然想明白了，赶紧脱掉靴子，把藏在里面的子弹拿出来，又从身上掏出那枚弹壳，凑到灯下一比对，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仔细看着手上的子弹和弹壳，细思极恐。因为用过枪的人都知道，两者尾部的编码相互连贯，肯定是来自同一个兵工厂和同一个生产批次。

难不成，在**馆对面向他打黑枪的人，竟然是梅子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