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节 我预判了你的阴招

“你们东家真是好大的架子呀，”一个浑厚的语气里带着浓浓倨傲的男子声音响起，“居然让我等了这么久，我就算去见知州大人，也不会被晾这么长时间。”

“妈的！真是给脸不要脸！”另一个年轻些的男子声音响起，语气里充满了暴躁和凶狠。

“呵呵，爹，看来他们以为您的‘唐半城’外号是浪得虚名呢！”第二个年轻些的男子声音响起，语气里充满了戏谑和阴鸷。

夏华和卢泰偷偷看去，看到李志远对面坐着三人，当中一个年约五旬，长得肥头大耳、满脸横肉、大腹便便，穿着华贵无比，身上穿金戴玉，妥妥的在某地横行霸道、作威作福的暴发户典型，他身边一左一右坐着两个二三十岁的年轻男子，约三十岁的那个长得像匹野狼，一脸奸诈狡猾，一看就是满肚子坏水，二十来岁的那个长得像头野猪，牛高马大、虎背熊腰，一看就是连脑子里都长满了肌肉。

通过李志远事先讲述，夏华知道那约三十岁的是唐一川长子唐继志，也是刚才第三个说话的人，那二十来岁的是唐一川次子唐承志，也是刚才第二个说话的人。

坐在唐一川父子三人对面的李志远显得不卑不亢：“唐老爷，实在是失礼了，小的刚才赶回主家找东家，得知东家出远门了，估计一个月后才能回来。这么大的事，小的当然不能做主，还请唐老爷静待小店东家回来，只要一回来，立刻亲自登门拜访唐老爷。”

“托词！”唐一川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寒光，“看来，你们东家还真不把我唐某人放在眼里，我有句话要告诉你东家，你听好了——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出一千两银子，收益对半分成，就是这个条件，你东家答应了，大家以后一起发财，你东家不答应，我发不了财，他也发不了。三天，我就给你东家三天时间，三天之内，他不答应的话，三天之后，他就算亲自上门求我，我都不一定答应了。”

李志远沉声道：“唐老爷难道不知道小店东家的东家是谁吗？”

唐一川哈哈笑道：“卢文秀？那个在穷山恶水里当土皇帝的土司？他算什么东西！也就在他那一亩三分地里耍耍威风窝里横，忠州可不是他的地盘，不是他说了算的，他敢来这里撒野试试？”言罢，起身拂袖而去。

卢泰听得怒不可遏，夏华一把拉住他：“冷静。”

看着唐一川父子三人趾高气昂的背影，李志远往地上啐了一口吐沫，回身走到夏华和卢泰跟前：“少爷、夏公子，怎么办？”

“沉住气。”夏华从容不迫，“这种玩意儿把持市场靠的肯定不是正当合法的商业竞争，而是各种龌龊下作见不得光的手段，先弄清他以前搞垮别家商户用的是什么法子，然后对症下药，有必要时要先下手为强。对付小人不能讲究君子作风，君子之道是对待君子的，对付小人要用更小人的手法。”

“有道理。”卢泰点头，“明白！”李志远领命。

打听唐一川及唐家在忠州做的烂事并不难，因为唐家在忠州称王称霸了十多年，早就家喻户晓、妇孺皆知，到街上随便问几个人就能知道，再花点小钱，还能知道很多的“内幕”，一两天内，源源不断的信息就被送到了夏华面前。

“还真是没创意！”看着眼前的信息，夏华忍不住吐槽，唐家不正当打压、搞垮、兼并别家商户的手段不出他所料，无非就是威逼恐吓、暗中绑架家人要挟、打闷棍、下毒、放火、贼喊捉贼栽赃陷害那几招，低级得毫无技术含量。

对夏华和卢泰的惠民商铺，唐家会怎么做呢？

威逼恐吓？行不通，夏华和卢泰根本不吃这套；

暗中绑架家人要挟？也行不通，卢泰的家人在老家，夏华的家人…基本上整天聚在一起，又不会单独出远门或去荒僻的地方；

打闷棍？同上，也不具可行性；

下毒？夏华和卢泰开的不是饭店，肥皂香皂也不是食物，此时最常见的毒药就是砒霜，但砒霜不会被洗衣服的肥皂、洗澡的香皂让人通过皮肤吸收；

放火？这倒可行，并且是最可行的。

唐家会不会使用别的阴招呢？夏华相信不会。根据奥卡姆剃刀原理，越简单就越有效，既然唐家有放火这个最简单的、现成的办法，那唐家就没理由挖空心思设计出更复杂的诡计。

被夏华叫过来的卢泰在听完夏华的分析后连连点头：“姓唐的十有八九会这么干！因为这是他们惯用的手段。就在去年，有个川中的蜀锦商人在忠州城内开了一家很大的绸缎庄子，生意很好，姓唐的找上门要求‘合作’被拒绝了，几天后，那家绸缎庄子在一个深夜里不明不白地失了火，整间铺子和里面的上千匹蜀锦绸缎在大火中付之一炬，那个蜀锦商人因此而损失惨重、元气大伤，还当场吐血、一病不起，不得不退回川中，虽然没有证据，但所有人都认为这事就是姓唐的干的。类似的事还有不少。”

“偷偷地对我们的店铺放一把火，一来给我们造成惨重的损失，二来恐吓我们。”夏华笑道，“简单直接粗暴，在姓唐的看来，这个手段很有效。”他蹙眉道，“我们必须做好防备，可卢武回你老家了，赵炎暂时还没回来，我们身边缺少硬手。听说姓唐的家里豢养了百十个家丁打手，带头的叫唐彪，人如其名，像老虎一样又强悍又凶狠。”

“这一点别担心。”卢泰笑起来，“农庄的那些从我老家招募来的工人里有一些是男的，个个都能打。”

“哦？”夏华心头一喜，“那就好。”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卢泰老家那里既生活水平落后又多山林多猛兽，居民以少民为主，使得当地民风十分彪悍，不同村寨之间还时不时地爆发械斗。这让夏华很感叹，村寨和村寨爆发大规模的、死人-流血的械斗，这种事在后世是难以想象的，但在此时华夏偏远地区却是家常便饭，个中缘由无需多言。这种事，朝廷管不了，也懒得管。天高皇帝远、龙蛇混杂的地方，只要不是公然扯旗造反，朝廷直接无视。

如此恶劣的生存环境和艰苦的生活方式，隔三差五就爆发械斗的“野蛮地方”，老百姓能不民风彪悍、尚武练武、好勇斗狠？他们从小就会跟长辈们学习使刀射箭，平时上山打猎，械斗时砍人射人，武功虽然属于野路子，但实用性极强。

“公玉兄，你觉得姓唐的什么时候会对我们下手？”卢泰问道。

夏华分析道：“眼下已冬去春来，春雨绵绵，姓唐的想放火，肯定要挑个不下雨的夜里，俗话说得好，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我们天天瞪着眼睛严防死守，他若迟迟不动手，倒把我们累倒了，所以呢，我们要想个法子引蛇出洞，引诱他一有机会就动手。”——肥皂很难燃烧起来，但大火高温会让肥皂就像油蜡一样熔化掉。

卢泰点头：“嗯，公玉兄你足智多谋，我都听你的。”

接下来几天里，夏华和卢泰开始着手准备，卢泰在荷庐农庄里挑选了二十个健壮汉子，这些汉子都是少民，自幼习武、打猎、参加械斗，战力过硬，为防打草惊蛇，卢泰按照夏华吩咐，把他们在几天里分成多批假装普通顾客进入惠民商铺但不出来，就悄悄地待在商铺的库房里，饭食由店伙计在外面买了送进去并为他们准备好了打贼的棍棒。棍棒是非致命兵器，为防产生不必要的麻烦，夏华要求尽量活捉不搞出人命，也没用弓箭，因为在夜里很难射准。

这些临时担任店铺守卫的工人虽然骁勇善战，但本性淳朴，卢泰告诉他们，看店期间，他们工资不受影响并且每人额外发二两银子的补贴，另外，他们在夜里轮番休息值班时发现妄图破坏店铺的人会有十两银子的奖金。顿时，这二十名工人欢欣鼓舞，个个都是干劲十足，每个在夜里轮番值班的人都聚精会神地瞪大眼，绝不敢打瞌睡，生怕错失了十两银子的奖金。

唐家有百十个家丁打手，但夏华判定他们不会全部出动，在月黑风高夜偷偷放火这事跟做贼一样，出动的人怎么可能会多呢？二十个守卫足够了。

在这同时，荷庐农庄加大了从工坊运货到惠民商铺的频率和数量，农庄本有三辆马车，夏华和卢泰把自己留用的马车也送了过去，五辆马车不停地把一箱箱的肥皂香皂运送到惠民商铺。李志远站在店门口叉着腰连连吆喝催促：“快点！都快点！人家金先生还有钱大掌柜过几天就要派人来取货了！都给我放进库房里！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