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2)
“嗡嗡”
大脑里的那个声音不断响起,尖利而刺耳,沙飞的意识重新开始恢复。首先感受到的是疼痛,无数尖刀不断侵袭着腰部,腹部,背部还有腿部,这痛苦尖锐而沉重,持久且永恒。
沙飞想挣扎着站起来,却发现双腿犹如灌满了铅,更糟糕的是双手也被一阵阵锐痛袭击,仿佛无数小针同时刺入肌肉。
“糟糕”
沙飞心中暗自咒骂,他很奇怪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刚才自己中弹了?但为何一点都没有察觉。
太阳越升越高,阳光正在不断加热砂砾,无数汗珠从打开的毛孔里流淌而出,如果就这么躺着,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干尸。
艰难抬手,沙飞希望能找到些什么,不要太多,只需短暂缓解痛苦。
这是什么?
沙飞在皮夹克内衬下摸到了什么,是个内袋,里面有个方形金属盒。将盒子慢慢取出,眼前的金属盒呈现出淡黄色,盒子上印着红星标志,还有一行字母却是德文。
“急救,仅供战斗环境使用”
该死,是个急救盒,德国生产。
盒子侧面有个金属按钮,轻按下去,盒盖立刻无声弹开。
沙飞将盒子举起,他的脖子既麻木又疼痛,简直无法动弹。
盒子分成几格,分别装着两种药片还有两个像是金属颜料管的东西。
沙飞认得那上面的德文,分别是“抗疲劳”“强效磺胺”“特种止痛剂”,他不禁暗自欢呼,这下有救了。
看起来,自己袭击的那家伙地位很高,这种高级急救盒绝不会配备给普通人使用。
沙飞取下止痛剂,把前端保护帽用嘴咬开,立刻露出针头。
他捏住止痛剂管,用力刺入腿正面。
很快,沙飞感觉到微微晕眩,他不再感觉疼痛,麻木也减轻很多。沙飞接着倒出磺胺药片,一口吞下两粒。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感觉重新恢复了行动能力,沙飞背靠着战马慢慢站起,他拉起衣物仔细检查,很快就知道疼痛来自何处。
背部至少中了两颗子弹,应该是远距离流弹,否则绝对支撑不到现在。
沙飞在马鞍口袋里仔细摸索,很快发现了一个扁长金属瓶,拔出瓶塞,酒气直冲上头。不用说,是伏特加,而且是质量很高的特别供应品。
就着金属扁瓶,沙飞给自己灌了几口伏特加,又打开另一个圆形金属盒,他立刻发现盒子里装的是分成很多小块的黑巧克力,金属盒内刻着几行字母,没错,这是德国巧克力。
沙飞一口气吃下半盒巧克力,纯可可的香味令他精神大振。
沙飞在皮夹克中仔细摸索,就在装急救盒的内袋上方,还有个被扣子锁住的衬袋,袋里似乎有东西,摸出来看看,是一本印刷非常精美的证件。很明显,证件是夹克主人的,也就是被他用左轮枪柄打昏的那个家伙。
沙飞想将证件撕掉,但转瞬间想法已经改变。任何东西都有用处,关键看如何应用。
打开证件,沙飞不禁吹了声口哨,好家伙,果然是大人物。
证件内页贴有照片,与沙飞面貌毫不相似。他想了想,立刻有了解决这个难题的方法。
沙飞觉得自己不再疼痛,他将急救盒中第三种药片倒出来吞下一颗,这是德国的抗疲劳药,具有非凡精神兴奋作用。
战马奔驰扬起烟尘,通往城市的古老城门就在眼前。距离城门大约五十米开外摆放了几具带有铁丝网的拒马,路旁岗亭里的民兵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同样头戴高筒尖顶帽,手持莫辛纳甘步枪的士兵。步枪都上着刺刀,三棱形尖刺在正午阳光下闪着淡蓝色寒光。
沙飞策马向前,他高高扬起下巴,满脸高傲不屑,丝毫没有放慢速度的意思。
“同志,请站住接受检查”
岗亭里闪出一个戴着羊皮高帽的中年人,这应该是个当官的,但这个年龄还在岗亭值班,肯定是个混得很差的家伙。
沙飞丝毫没有理睬。
“同志,根据特别管理条例……”
中年军官话还没有说完,沙飞手中马鞭猛地挥出,劈头盖脸打在对方面门上。
“笨蛋,你这个瞎子,竟敢阻拦我执行紧急任务!”
沙飞近乎是在吼叫,嘴巴里喷出一股股伏特加气味。
对方显然被震住了,他结结巴巴,不知道在咕哝什么。
“证件,证件,请请请”
岗亭军官说不下去,只能呆呆站在原地,忍受马鞭抽打。
“傻瓜”
沙飞骂了一句,从皮夹克内袋抽出证件,重重甩在对方脸上。
军官手里捧着证件,他虽然态度异常恭敬,看得却非常仔细。
沙飞这时候不再吼叫,他将下巴扬得更高,手里拿着金属扁瓶,小口喝着瓶子里的伏特加。
军官斜眯着眼睛看着证件,又验证似的飞快扫视骑在马上的沙飞。
证件内页照片附近被鲜血染红了,血色已经开始变成棕褐色,照片上的人脸差不多被完全遮挡。
“您?”
军官小声问
“笨蛋,我被匪帮分子的子弹咬了一口”
沙飞弯下腰,脸上出现痛苦表情,但随即就被上涌的酒气盖住。
“您,需要医生吗?”
“混蛋,命令比生命重要,中尉,慈父的命令高于一切,包括生命”
中尉啪地一个敬礼,双手恭敬地递还证件。
沙飞也不伸手,马鞭微缩突然抖出,证件立刻飞回。
“中尉,你执勤很认真,我会在报告里提及这一点”
“为CCP服务!”
军官站的笔直,眼神里却带着几分兴奋。
沙飞双腿用力夹了下马肚,战马飞驰冲入城门。
沙飞觉得一阵眩晕感袭来,紧接而来的疼痛让他差点从马鞍上摔下来。伸手在皮夹克下摸了摸,满手都是红色,看来特种止痛剂药效即将过去。
沙飞从急救盒里取出第二针,他还剩下一支止痛剂,必须节省使用。
现在必须找到藏身之所,边防军发现马匹丢失军官和机枪阵地被袭击,他们肯定会搜索,彻底搜查。
方圆几百公里内,除了大沙漠,撒马尔城是唯一可供藏身之地。
沙飞在马上摇摇晃晃,止痛剂消灭了痛苦,但随之而来的是嗜睡感,沙飞真想就地躺下,从此不再醒来。
不行,沙飞有重要使命,现在不能躺下!
夕阳的光辉穿过撒马尔城绿色圆顶森林,橙金色阳光洒在蓝色胜利之门上,白色
大理石街道那一道道被拉长的影子,宣告了白天即将结束。
沙飞终于找到了“密室”,这里看上去还不错,至少边防和内务侦查暗探们短时间内很难想到此地。
沙飞已经将马匹处理掉,他将马匹上烙上的印迹清除掉,这种方法是萨赫万部落秘技,不用任何化学药品,不伤害马匹,却几乎不留痕迹。
然后,他将马匹放生,放生地附近有几处吉普赛人宿营地,吉普赛人会很好地处理马匹,绝对难以查出。
沙飞趁着黄昏快速行动,他在屋顶行走,打开所有阻拦自己的门锁,直到来到“密室”。
密室中,他接着星光和月光吃了点巧克力喝了点伏特加,又注射下第三针止痛剂。
明天,如果有明天的话,沙飞需要处理伤口,否则还是难逃一死。
沙飞昏昏沉沉,他歪倒在密室地毯上,很快进入了潜意识世界。
沙飞看到了什么,不是700小时内的记忆,而是那之外的。
睡梦中,沙飞似乎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是水流,水流形成水幕,还有几台像是管子样的东西按三角形排列,管子打开了,里面冒出白色烟雾。
不是烟雾,因为没有气味,但很寒冷,沙飞全身颤抖,几乎难以忍受这股寒气。
“准备,预成像”
“高精度磁共振成像作业,三,二,一”
“染色体分离”
“激光,功率提升”
沙飞越来越冷,耳边充斥了嗡嗡声,这声音和他大脑里听到的完全一致。
“录制完成”
“院士,你的普通话越来越好,还带了点口音喽”
对,普通话,口音,我,我知道大脑里那个声音是什么语言了。
冷,冷极了,沙飞剧烈颤抖!
一根针管似的东西挨近头部,没有针头,但很像是注射器。注射器紧紧压在头颅太阳穴上,那种冰冷感让沙飞难受。
“醒醒,嗨,醒醒,别睡了,别睡了”
嗯,有人在说话,不再是中文,是R语,哎
“起来,你这个**”
声音越来越清晰,带着怒意,显得分外冰冷,不过,说话的人嗓音很清脆,沙飞想起了传说里的百灵鸟。
沙飞循着声音想看清楚情况,这才发现太阳穴上正顶着一支手枪,枪口冰冷,和梦里的注射器一模一样。
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照在沙飞脸上,说话的人隐藏于阴影之下,但那是个姑娘,这点可以从她穿的蓝色裙子和棕色女短靴上确认。
“疼”
沙飞浑身麻木,麻木中还连带针刺般锐痛。
“你要死了,不过在死之前,我还会让你多受点苦”
姑娘声音颤抖,显得颇为激动。
“这把枪威力很小,但仍然可以让你感到痛苦,我要打你三,不,四发子弹”
咔哒
沙飞听见一声轻微脆响,微型手枪机头张开。
“莎丽亚”
“你,你说什么?”
沙飞忽然说出一个名字,声音不大,但那姑娘的手颤抖得更加厉害。
“沙漠里的月亮花,莎丽亚”
这次沙飞说得很清楚。
“你?是我哥哥让你到这里来找我的?”
手枪明显在向后缩,姑娘却从黑暗里显现,她的脸被阳光照亮半边。
天哪,太美了,太美了!
沙飞只能这样赞美,姑娘的脸庞犹如大理石雕塑,轮廓分明,却又犹如被月光薄纱覆盖,显得格外娇美。
沙飞点点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识别出姑娘的,但就在那一瞬间,他似乎读出了姑娘心中所想,并且说出了那段话和那个名字。
“部落怎么样了?很糟糕?”
沙飞小声问,他的疼痛越发剧烈,牙齿不住打颤。
“你自己听吧”
姑娘将彩色玻璃窗稍微推开一角,外面的声音立刻传进来。
“英勇的边防剿匪巡逻队……万恶凶残沙漠匪帮被彻底消灭。。。。。。慈父亲切指挥下。。。。。。消灭一切敌人”
“一切匪帮。。。。。。。无论多狡猾。。。。。。在慈父钢铁意志。。。睿智指挥下。。。。。。只有被消灭”
大喇叭里的声音高昂激越,充满感情。
沙飞什么都没有说,萨赫万部落不复存在了。沙漠苍狼已经成为历史记载中又一个微不足道的的名词。
“知道这个安全点的只有我哥哥,他告诉了你,还有,还有我小时候的部落名”
手枪已经离开太阳穴,但并没有离开多远。
姑娘端正了姿势,美妙庄严的音符从她犹如天鹅的身影中有节奏地流淌出。
沙飞脑子里忽然也涌出一大段音符字节,他像是歌唱般吟诵出来。
姑娘双手掩面,手枪落在地上。
这是部族里至高无上的颂歌,只有绝对信任,获得部落血统传承资格的勇士才会吟诵。
还有,只有祭祀圣女才知道这段对歌,而对面的那个姑娘就是部族月神圣女。
“你伤的很严重,不治疗的话,活不了多久”
姑娘俯下身子,她的脸面向沙飞,沙飞嗅到月亮花的独有香气。
“你,你懂外伤?”
“我受过护理员训练”
“子弹打中了脊椎骨,再不手术,不死也会瘫痪”
沙飞点点头,难怪自己如此麻木,看来是脊椎神经受到了伤害。
“你会手术?”
“开玩笑,我只受了半年护理训练,你想死在我手里吗?”
“不,我还想和你一起吃饭”
沙飞的俏皮话没有收到多少效果,看来姑娘平时受到的恭维追求着实不少。
“我知道有人可以救你,你还能走吗?”
“我,我想可以”
沙飞麻木疼痛,咬牙支撑,却仍然可以移动。
“现在不行,待会儿,待会儿你钻进那个箱子里,我有办法将你运出去。”
姑娘搀扶起沙飞。
“还有,我现在的名字是玛莎,千万别再叫错”
沙飞点点头,他感觉自己似乎没那么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