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意外遭遇

李秀英和山贵发为山虎和王春桃定婚的时候，山虎和王春桃虽说都还是小孩，但是二人都喜欢对方是真实的。

山虎喜欢王春桃，首先是身材，不胖不瘦，他觉得好看。其次是肤色，白里透红，有点儿像盛开的桃花，他看着兴奋不已。最后是说话的声音，清脆悦耳，像清晨的鸟鸣，他听着心里舒坦。

王春桃喜欢山虎，第一是身体强壮，第二是忠厚勤劳，第三是那双大眼睛，炯炯有神，很精神，她看一眼就高兴。

由于二人都喜欢对方，所以王春桃叫山虎为＂虎哥＂，山虎称王春桃为＂桃妹＂，兄妹相称，亲密无间。

几年后，山虎成了小伙子，王春桃成了大姑娘，二人之间的亲情，随着岁月的延续而变成了爱情。山贵发看出来了，决定为他们举办结婚喜事。

百姓办婚事，有繁有简。富裕人家办婚事从繁，不仅大摆酒席宴请亲朋好友，而且要用车轿鼓乐迎亲，抬台唱戏庆贺，等等，讲究的是排场丶热闹。而贫穷人家办婚事从简，只讲究喜庆，不追求排场，往往只是布置一下新房，摆几桌酒席宴请亲朋好友而已。山贵发是贫穷人家，为山虎和王春桃办婚事，只能从简。山贵发觉得，摆几桌酒席宴请穷人家的父老乡亲，这不难，难的是如何布置洞房。

山贵发一家人一直住在山洞里。这山洞，比较大，王春桃来了以后，山贵发和山虎搬石头丶和泥巴，在洞里垒起一堵墙，做成一间屋，给王春桃住，他们父子俩则分住在洞口的厨房旁。如果布置洞房，只能布置王春桃所住的房间。怎么布置，山贵发拿不定主意，就与山虎和王春桃商量。王春桃说：

＂我住的这个房间，我很满意，觉得很好，打扫干净，贴上红对子，点上红蜡烛，就行了。＂

山虎赞成王春桃的想法，但是他又说：

＂人也要打扮打扮才好。＂

＂你有啥想法，说一说。＂山贵发说。

＂我是说呀，咱得春桃她妈想想呀！＂山虎说。＂当妈的看到女儿要出嫁了，肯定要把女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所以我说，要给春桃做身大红绸缎的新衣裳，将来她妈知道了，也会很高兴的。＂

＂你这想法好。＂山贵发高声赞道。＂你母亲在世的时候，就要我攒钱为你娶媳妇用。我积攒了一些，全给你，拿去用吧。＂

山虎用他爹多年积攒下来的钱要为王春桃购买做衣裳的大红绸缎，但梁家冲墟场上是没有这种布料的，于是，他决定去县城。

从梁家冲到县城有水路和陆路两条路可走，水路是乘船从沅江而去，陆路则是步行沿山路而行。水路路遥要花钱买船票，陆路路近只靠两条腿。山虎年轻力壮，善走山路，且不用花钱买船票，自然要走山区陆路去县城。

这天淩晨，鸡叫头遍，天还未亮，他就起了床，带上干粮出发了。他要早去早回，不在路上耽搁。

山虎到达县城，已经是将近中午时分了。他未停脚步，径直往布店跑。跑了一家又一家，最后在一家布店找到他想买的大红绸缎。老板问他：

＂你买大红绸缎作什么用呀？＂

＂给新娘子做衣裳。＂山虎如实相告。

＂新娘子衣裳，何必自己做呀！＂布店老板说。＂我们店里有做好的现成的新娘衣裳，你可以挑选，自己买布料去做多费劲儿呀。＂

山虎觉得布店老板说的有道理，况且王春桃的身高袖长和胖瘦他都清楚，所以，他就按照布店老板说的办，步入店内挑选了合适的大红绸缎上衣和裤子，付钱打包，高高兴兴地离店上街往回走。

当他走到城门口的时候，突然遇到几个当兵的人。他们手执步枪，把他拦住说：

＂站住！跟我们走一趟。＂

山虎大吃一惊，问道：

＂去哪里？＂

＂你去了就知道了。＂那些当兵的人说。

山虎急于赶路回家，见那些当兵的人拦路并要带他走，顿时火冒三丈，吼道：

＂我有急事回家，让开，让我走！＂

那些当兵的人哪能让他让开让他走呀，一齐行动，把他围了起来，逼着他跟着他们走。他更火了，挥拳踢脚，硬闯硬拼地要走。那些当兵的人立即凶相毕露，用枪托砸他，把他打倒在地，并用绳索捆绑起来。

山虎被押送到了军营，只听那几个当兵的人向一位军官报告说：

＂我们抓到了一个，今天的任务完成了。＂

闻听此言，山虎心中明白，自己是被国民党军队抓壮丁抓进了军营。他知道自己反抗是无济于事的，便哀求那位军官说：

＂长官，我是进城来办事的，家里人都在等着我回去，放了我吧。＂

＂进来了就莫想出去。＂那军官狞笑着说，然后吩咐手下人：

＂把他给我关起来！＂

山虎被关进一间大房子里，只见里面已经关了十几个人。他刚被推进屋，便听到有人高声喊：

＂山虎哥，你怎么也被抓进来了？＂

山虎循声望去，只见喊他的人是同村的贺家喜。他跑了过去，讲了自己被抓的经过，然后问道：

＂家喜，你是怎么被他们抓进来的？＂

＂我是在药铺抓药的时候被抓的。＂贺家喜说。＂我爹得了病，病得不轻，请大夫看了看，开了个方子，叫我到县城药铺来抓药，说乡村小药铺药不齐。我抓了药，从药铺出来，碰到几个当兵的，就把我抓到这儿来了。＂

＂你爹在等着你抓的药，你在这儿急不急呀？＂山虎问。

＂当然急啦！难道你不急吗？＂贺家喜反问。

＂我也急。＂山虎说。＂我来县城的时候对我爹和春桃说，今晚一定回。现在回不去了，我急，我爹和春桃肯定也急。＂

＂那是！我爹我娘肯定也是急得不得了。＂贺家喜说。接着，他又问：

＂咱们现在被关在这儿，该怎么办呀？＂

山虎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说：

＂关在这儿的人，肯定像咱俩一样急。人多力量大，只要大家一齐要求他们放人，和他们闹，闹得他们不安，他们才会放我们。＂

＂怎么闹？＂贺家喜问。

山虎没有回答，转身问被关押在房内的其他人：

＂你们是怎么关进来的呀？＂

他这一问，把那些人憋在心里的话全都道出来了。大家争先恐后回答，有的说是进城卖菜丶卖柴的时候被抓的，有的说是进城办事丶走亲访友的时候被抓的，还有的说是路过城门口的时候被抓的，五花八门，不一而足。

听完了大家的回答，山虎又问：

＂你们被关在这儿，想不想回家呀？＂

＂想！＂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

＂想回家，就和我们一起干，一起喊。我们喊什么，你们就跟着喊什么！＂山虎说。接着，他拉起贺家喜走到门边，＂咚咚咚＂地使劲敲门，二人同时高喊：

＂我们要回家！＂

山虎和贺家喜把手一挥，大家齐声高喊：

＂我们要回家！＂

山虎和贺家喜继续敲门，又同时高喊：

＂放了我们吧！＂

二人把手一挥，大家又齐声高喊：

＂放了我们吧！＂

就这样，山虎和贺家喜一遍一遍地敲门，带领大家一遍又一遍地高喊，闹得那些看守他们的士兵们不得安宁，请来了他们的长官来平息。

那位长官到来之后看了看当时的情景，然后便以命令的口吻对他的随从人员说：

＂把那两个带头闹事的人，带到我的办公室来。＂

山虎和贺家喜被人从那间房里叫了出来，带进了那位长官的办公室。

山虎瞧那位长官，大约三十来岁的样子，圆盘脸，小眼睛，两道浓眉显得有些威严。他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目光横扫了一下山虎和贺家喜，一口就问了三个问题：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为什么要带头闹事？

山虎和贺家喜如实回答。

那长官听到他们俩说是梁家冲人，立即站了起来，点燃一支香烟，边抽边说：

＂梁家冲梁家的梁少爷，你们听说过吗？＂

＂听说过。＂山虎抢先回答。＂我是听我爹说的。我爹说，梁家梁少爷名叫梁耀宗，是光宗耀祖的意思。我爹说他真的为梁家光宗耀祖，出门在外，当了大官。＂

＂我也听说过。＂贺家喜说。＂我是从村里人那里听说的，说梁家少爷聪明伶俐，爱读书，有心雄，干大事，在外面一当就当大官。＂

听山虎和贺家喜这么说，那长官笑了笑，言道：

＂他在哪里当官，当多大的官，你们知道吗？＂

山虎和贺家喜相互瞧了瞧，摇了摇头，都说＂不知道＂。

＂我告诉你们吧。＂那长官说。＂他现在是国军里的少校团附，就在常德县的县城里。＂

＂团附是什么样的官？＂山虎不解地问。

＂团附就是根据团长的意图管事的官。比如说，扩充兵员这件事－－就是招兵，就是团附负责管的。＂那长官说。

＂照你这么说，我们的事就是归他管的。＂贺家喜插话。

＂正是。＂那长官说。

贺家喜听了，高兴起来，对山虎说：

＂咱们去找梁家少爷，请他作主，放咱们回家。＂

＂你们不用找了。＂那长官说。

＂为什么？＂山虎问。

＂因为我就是梁家少爷梁耀宗。＂那长官说。

＂啊？！＂山虎和贺家喜惊呆了。他俩继尔转惊为喜，说：

＂既然您就是梁家少爷，那就放我们回家吧。＂

＂我可以放你们。＂梁耀宗说。＂不过，你们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只要你肯放我们回家，不论你提多少条件，我们都答应。＂山虎和贺家喜齐声表态。

＂我只有一个条件。＂梁耀宗说。

＂什么条件？＂山虎问。

＂很简单。＂梁耀宗说。＂山虎回去办婚事，贺家喜回去为他爹治病，你们办完这些事之后，必须再到我这里来当兵。如果不答应，我就不放你们。＂

＂答应。＂贺家喜说。＂不过，政府规定，独子不当兵。我和山虎哥都是独子，是可以不当兵的。＂

＂那是平时的规定，现在是非常时期。＂梁耀宗说。

＂什么非常时期？不懂！＂贺家喜说。

＂我说多了，你们确实听不懂。＂梁耀宗说。＂我简单地说说吧，现在，武汉已经失陷，被日本侵略军占领了，并且向西进军，侵占了湖北的荆州。荆州离咱们常德很近，而咱们常德是湘西北重地，又是鱼米之乡，战略地位非常重要，日本鬼子肯定会侵占常德。保卫常德，是我们当兵的事，也是老百姓的事。这好比是狼来了，要吞食老百姓的羊了，老百姓能不管吗！自古以来，就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所以我们才打破常规，招兵买马，扩军备战，保卫常德，保卫家乡。如果常德被日本鬼子侵占了，烧杀抢掠，老百姓就遭殃了，懂吗？＂

梁耀宗的这番话，山虎和贺家喜都听懂了，纷纷说：

＂保卫常德，保卫家乡，这也是我们老百姓的事。我们听你的，你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决不含糊。＂

＂这就好。＂梁耀宗高兴地说。＂为了抗日，国家号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我们梁家带头响应，我在抗日前线，是有力出力；我家捐献金钱和物资，是有钱出钱。我还可以告诉你们，凡是跟着我出来当兵的，租种我家的田，不收租。＂

山虎和贺家喜听了，也高兴起来，说：

＂如果你们梁家真的不收租，肯定会有很多人会跟着您出来当兵的。＂

＂那就太好了。＂梁耀宗更加高兴地说。＂再过几天，就是我爹的六十大寿。我要回去一趟，请戏班子唱戏，名义上是为我爹祝寿，实际上是我回家乡招兵。到时候，你们两个带个头，配合配合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山虎和贺家喜不假思索地回答。

＂就这么定了，你们可以回去了。＂梁耀宗说。

＂可是，我给媳妇买的新衣裳被那些当兵的抢走了。＂山虎说。

＂我给我爹抓的药，也被他们抢走了。＂贺家喜说。

＂小事一桩。＂梁耀宗说。＂我让他们还给你们，送到你们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