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传说中的侠客
马丹从妇女独立团调到西方军总医院后,生活大变了样,不再长期露营野地,不再长期顶着烈日或顶风冒雪东奔西走,不再不断变换住地,一夜数惊。基本上能按时吃饭,衣服也换得勤了,窗台上有了野花,少女的容颜象花蕾一样绽放在纷乱的军营,日渐艳丽。
全军发了一套新军装,马丹穿上后,更漂亮了——但见:
眉弯新月,脸映桃花。
五星军帽之下,齐耳短发披洒。
军装外套白大褂,腰束皮带,红领章映朝霞。
一枝左轮枪,寒霜凛凛;
**术刀,雪光纷纷,红军女英雄好飒爽!
白大褂、洁净的军装、亮眼的牛皮带,小巧精致的左轮枪,亮晃晃的子弹扣,窈窕的身材,酒窝晕现的面颊,不能走到哪,都是总医院的一道风景线。赤贫的家庭出身,三年游击队员的经历,黑猫垭战斗关键时刻的军功,让任何人也不敢小瞧她。
特别是听说她有四只噬人无数的小老虎
杨言平医生督促她在医院识字班里学文化,看她胆大心细,能吃苦,对战友热心,让她进手术室,不久,一般的手术,马丹这傻大胆都能上手,而且动作很快。
组织上对她烈士后代的身份很看重,加上她根红苗正、工作大胆、业务上进步飞快,让她担任了医院下属包扎所的党支部**,又因她有实战经验,让她兼任了总医院警卫连的副指导员,俨然成了领导。
虽然每天从天亮忙到晚,可她总觉得还是不习惯,医院里文化人多,说话做事没3营简单直接。
时常梦到三营,特别是在3营的弟弟,还有……
广昭战役,马丹没争取到随部队上前线的机会,可是前线的伤员不断的送了下来,越来越多。
其实不用听传达报告,军医们从抬来的伤员数量、受伤情况就能判断出前线上打得好坏。
这次开战以来,马丹连续在手术台上累了好几天。
她负责的是中小手术,腹腔、头颅等受伤的大手术,要由医院的高级医生做。
时到腊月25,小年过了。
医院通知,前线部队将向广元城发动总攻,重伤员将会送过河来,医院要全力以赴的抢救抬下来的重伤员。
从中午开始,就有伤员抬来,马丹午饭也没吃上,接连做了几台手术。其中,有几个是3营的伤员,抬下来的民夫说,3营上去了,打得很顺。
医院院长来各处检查动员,鼓励大家:我们西方军的主力30集团军,正在攻打广元城,进展顺利,伤亡也大,同志们要坚持。
马丹一边给做完手术的伤员收尾缝线,一边和来鼓励的院长笑着对答。
院长说:“小马医生,你原来那个3营真是好样的,听说这次指挥部本来安排他们是协攻,可你们那个营长打仗点子多,出了个点子,被指挥部采纳了,最后全军也围着他的点子转,攻了几天攻不下来的飞机场、五龙堡,被他们象走大路一样的冲上去了。”
马丹心里象喝了蜂蜜水一样的舒服“有那么神吗?哦,他叫吴焜……”
正在想如何措词,把这个呆鸟介绍介绍。
突然,外面有人在大喊:“马丹,马丹姐。”
马丹心里“砰”的一动,哎,今天怎么了?心里老是砰砰直跳。
“是谁?”肯定是3营的干部受伤了,不然当班长的朱世权不会护送。
“鼎罐,伤在胸脯。”马丹按了按胸脯的丰满,和院长一起,急忙走过去查看。
鼎罐已经处于昏迷状态,右胸上角,一个枪眼赫然。
“是驳壳枪,近距离打中的。”院长扯开包扎绷带,马上作出了判断。
马丹凑前扯开仔细观察“子弹从前胸甲骨边进去,后背穿出,没在体内,失血过多。不对!他身上受到了撞击。”
朱世权急道:“是受伤后从城墙上扑下来的。”
院长:“快重新包扎伤口,输血吧,伤员需要静卧。”
马丹点头,重新给鼎罐进行消毒包扎,边包扎边听朱世权介绍战斗情况,当听到吴焜仍独自在城墙上恶战时,马丹的手不自觉的抖了起来。
负责血液的一个医生,带着一个合过血型的中年妇女前来输血,见马丹脸色苍白,面容抽搐,以为她是劳累过度,让她休息一会,自己和朱世权抬上鼎罐到住处去输血。
马丹坐了一会,喝了口水,走出简陋的手术室,往嘉陵江方向,抬伤员来的路上张望。
她后悔这一望!
令她恐惧的情景出现了,远处,伍泽甫、马云,东东几人,簇拥着一个担架,正飞快而来。
不用想,马丹也知道担架上是谁,她一下子软倒在地,片刻,又猛的站起来,扑了上去。
吴焜睁开睡眼,微笑道:“莫担心,是唐麻子和黑熊他们,说我从那么高的城墙上跳下来,原来身上受伤多,四处漏风,强送我来的。”
马丹喜极而泣,拉着担架,到了自己的手术室,医院院长和杨言平医生,都赶来会诊。
一颗手枪弹从吴焜的胁下穿过,没进腹腔,由于当时包扎得好,没流太多的血。
院长和杨医生商量后确定,需要静养观察。
杨言平医生早从马丹的态度中看出她对吴焜的情愫,着重强调,可能会出现脑振荡,至少观察三天!
安顿好吴焜。
都是曾出生入死的战友,伍泽甫等人下意识的没把马丹当女孩子看,几人拢了几捆稻草,丢在医院小领导马丹单独的住房里,到伙房混饱了一顿红薯糊糊,回来,盖上稻草,就是个睡。
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马丹的床上没人,地上有一个木盆,盖着,盖子上还放着一小碗咸菜。
马云惊喜:“姐姐给我们留的吃食。”
几人小心地揭开盖子,原来是一个小木盆,里面装着满满一木盆金黄色的小米稀饭。
“哇!”伍泽甫惊叹:“马丹怕是当了领导哎。”边说边用食指搅了一团稀饭,放进嘴里,香得“啧啧”出声。
又咕哝:“怕是这盆饭,要你姐一月的菜金。”
东东不以为然:“先吃这盆饭,再去看受伤的那个‘一盆饭’,丹妹差钱,难道我们3营还凑不起来么,吃!”
几人吃了小米粥,收拾起行装,到了病员区,恰遇到巡房的杨医生和马丹。
伍泽甫道:“马丹,多谢你的招待,我们怕是有一年没吃到这么好的饭了,下次你回3营,我们要好好招待你。”
马丹脸上早非昨日的灰头土脸,笑靥绯红:“你们可谢错了,是杨医生招待你们的,那小米,是他为群众治病后送的,他自己都没舍得吃。”
杨言平医生含着个空烟杆,笑道:“你们23支队3营这一仗打得好!打得巧!打得猛!医院昨晚上都传神了,把你们的吴营长传成了一个飞檐走壁的侠客,说他在城墙上,张灵甫几挺机枪对着他打,打不着,打不死,比神兵都厉害。”
伍泽甫大声道:“这可是真的,杨医生,那么高的城墙,许多同志都没上去到,上去了的不到一分钟就牺牲了。只有我们的吴营长飞了上去,是飞的,我亲眼看到的,而且在上面坚持了那么久,当时……他下来时,是这样下的……”
杨言平医生听得如痴如醉,没吃烟,张着嘴巴,口水不断地流。
当时在炮阵地上的马云,气恼没见到精彩,入神地听着,目不转睛。
马丹早已紧张得抚着胸,杏眼张得如杏。
半晌,回过神来的杨言平医生才说:“看来我请你们吃这顿小米饭,不冤,值!下次有好东西,我还给你们留着。”
几人给杨言平医生打了敬礼,到了吴焜处。
因鼎罐确诊有头部振荡伤,怕闹,医院警卫连的战士,给他们在病房外单独搭了一个草棚子,里面铺上了软和的稻草和秸杆。
鼎罐也已经醒来,和吴焜一起并头而睡,两人用悲伤的眼神,虚弱地望着棚顶,眼角含泪。
东东几人进去看了,用眼神问候,不敢多说话。
伍泽甫从吴焜和鼎罐的眼神中看到了什么,心里酸楚。
络腮胡闵学文在黑老林顶小分队刚成立时,是第一个主动加入的队员。四年多来,在队里,在战场上,他一直象一个老大哥一样,关心照顾着年轻的队员们,任何战斗没怯过场,吃多大的亏也不作声,就是从峰城抬棺材回来,他也是抬大头。有什么好吃的,他从未独享或先吃过。到西方军后,他严格遵守纪律,沉默寡言,冲锋时总是挡在营长前面。调30集团军23支队时,他和代彪降为副连长,资历和战术素养不如他和代彪的杨革命,反而成为连长,也没听他发过半句牢骚。前次代彪被提拔为连长,他仍是毫不在意,战斗时,总是护在吴焜身边,替他挡子弹,想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