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奇怪的录音
老杨把我调到狱内侦查科,是在2019年年底的时候。
那会我刚过完见习期,转正戴上了一毛三(三级警司)。
监区教导员找到我,说让我参加全省狱务技能大比武选拔。
他还说:“没事的时候找朱宗亮请教。上届全省监狱系统大比武,他捧回来个一等奖,你多跟他学学。”
朱宗亮是我监区的副监区长,我就去找了他,向他说明来意,并顺便拍了几句屁。
朱宗亮很热情,给我倒了一杯水。
听完我拍马屁,又摆摆手说:“我这不算什么,咱们监狱这方面最牛的是杨老怪,他据说用鼻子能闻出来谁是谁。”
“杨老怪?用鼻子闻?”
“我也是听说,没见过。算了,我还是跟你说说这个狱务技能竞赛的事儿吧。”朱宗亮掰着手指头跟我慢慢说。
“考核比武的内容有‘听音辨人’‘笔迹辨人’‘清监查铺’这几个项目。这里面最难的是听音辨人,你要先把自己包组犯的副档读熟了,接着把他们家庭情况、犯罪情况、减刑情况都记住,最后再多跟他们谈话,记住声音特点,做到闭上眼睛,他一张嘴你就知道是谁。”
我笑了笑说:“原来这么简单,我还以为什么难事呢。”
朱宗亮呛了一口水,说:“一个监区几百个犯人呢,这不是简单的事儿。”
我笑了笑,说:“没事,我早就记住了。”
朱宗亮以为我在说大话,说是要考考我。
我俩进了监舍,朱宗亮让我背过身子,随便喊来几个犯人,说是让我认认他们的声音。
他们还没张嘴,我就说出了他们的名字。
这招把所有人都惊呆住了,朱宗亮问我怎么做到的?
我说:“我听他们脚步声听出来的。”
朱宗亮给我戴上眼罩,又随便喊来了十几个犯人,他们还没有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就听出来了。
后来教导员走过来,我就说:“教导员来了。”
这件事被传了出去,大家都说我是“千里耳”,其实我看影识人更加厉害,当然说出去就感觉我在吹牛了。
一天,一个老民警找到了我。
他叫杨建军,是狱内侦查科科长。
为了方便,后面我们称呼他为“老杨”,他就是朱宗亮口中的“杨老怪”。
老杨瘦高个,身材像根竹竿,皮肤黢黑,头发斑白,他手里拎着一个大号的圆乎乎的大号塑料水杯,里面泡满了茶叶,看起来像一个上了年纪的民工。
老杨监狱里的有名的怪人,脾气臭、说话难听,说是连省厅局领导都敢顶撞,有人背后叫他“杨老怪”。
很多人说他,要不是脾气臭,按照他的本事,早就该干监狱长或者政委了。
我听说过他的“事迹”,只得对他避而远之。
老杨甩给我一根烟,说:“你叫李博?”
我点点头,毕恭毕敬地接过来:“杨科长有什么事吗?”
“别紧张,我又不是老妖怪能吃人。”老杨说。
我想否认自己紧张,不过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老杨呷了一口茶,说:“听说几百个人站在你跟前,你光是听脚步声,就能辨认出来是谁。”
我“嗯”了一声。
老杨哐当一下,放下了手里的大水杯。
这水杯真大,就像是一个小暖水瓶,里面一半茶叶一半水,原本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被他这一晃,搅合在了一起。
“怎么啦?杨科长。”
“你具体说说。”
他替我点上烟,我深吸一口,不谦虚也不夸张地说:“嗯,我还能凭人影辨人。”
接着,我侃侃而谈,说了一大串关于我辨人的主要依据。
老杨面无表情地听着,我见他没啥反应,也就说的没趣,不再多说了。
老杨反倒是笑了笑,说:“就你了,你下午收拾下,来我这边。对了,报告回头我跟政治处打,有个事要你帮忙。”
说完,他头也不转地走了。
我很纳闷,把情况跟正在值班的教导员说了。
我的监区教导员虽然跟老杨是警校同学,但我分析他跟老杨关系不睦。
因为有一次在号内食堂,座位都坐满了,只剩下老杨身边有个空位,教导员宁可站着吃,也不愿意坐在老杨对面。
出乎我的预料,教导员听后,脸色凝重,他一反常态地说:“你就按照老杨说的办。”
我疑惑教导员是不是被老杨施了什么魔法?
教导员却说:“你听他的,没错。”
我心里又是一阵问号,监区警力紧张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这个时候抽我走,教导员为什么答应的这么爽快?
……
下午两三点的时候,我果然收到了政治处的通知,让我到狱侦科报到。
狱侦科是狱内科室,办公室在二道门的指挥中心门楼里,和我们在同一个监管区。
我没把手头工作交接了下,就去了狱侦科办公室。
狱侦科全称是狱内侦察科,主要负责狱情分析,罪犯余罪、漏罪的线索搜集和调查等工作。
老杨的办公室异常简单,也十分干净,不夸张地说,他的办公室是我见过最干净整齐的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是由一个档案室改成的,旁边还都是铁皮柜子,还有两张桌子两张柜子和两把椅子。
其中的一个铁皮柜子已经清空了,里面擦拭的一尘不染,桌子也同样干净,这些都像是为我的到来而准备的。
老杨招呼我坐下,并指了指对面的一张空桌子,说:“你就坐在这里吧。”
我坐到了老杨对面,上面的玻璃可以照出影子,玻璃上除了一台内网电脑和几本犯罪心理学的专业书籍外,最显眼的就是那个大塑料杯子了。
“杨科长,找我来什么事呀?”
老杨喝了一大口茶,说:“为了一起漏罪类的案子。对了,不必喊我科长,叫我老杨就行。喝不喝水?”
我摆摆手,说不必了。
只见老杨打开抽屉,拿出一袋金猴牌茉莉花茶,撕开口子,哗啦啦倒了将近小半袋茶叶到那个大塑料水杯里,然后拎着暖水瓶往里面倒水。
倒了好一会儿,暖水瓶水倒完了,他那个大号塑料杯子却没有满,他晃了晃水瓶说:“去打点开水,对了,等凉到九十五度再打。”
卫生间那边装了一台净水机,烧开水的时候可以显示温度。
我去的时候,里面刚好烧开,显示了100度。我想都没想,就去打满了一壶。
等我打完水回来,老杨把一副耳机递给我,说:“今天我们俩的任务,就是复听这些录音。”
我一看傻眼了,硬盘里的录音文件足有几十个G,这得听到什么时候?
老杨也在听,他手里的笔在本子上不知道记录着什么,而后才摘下老花镜,拉下两条刀刻一般的法令纹,说:“终于找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