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房、树、人测试
我顺着老杨手指的方向看,丁静从旁边把视频放大了一些,视频对着马亮的眼睛,视频中的马亮表面上在看书,但眼睛却一点也不动。
这就说明,他是在假装看书。
“他是个聪明人!”老杨下了判断。
我们三个人的狱情分析会召开了,老杨让我和丁静依次汇报下各自的进展。
丁静说了一下她对亲情电话、来往信件和亲属会见复查的情况:“马亮的入监时间短,入监以来,拨打过一次亲情电话,是给他妈妈的。没有亲属会见,监区民警说联系过他的家人,他家人嫌路远,路费高就没来,收到过一封信。”
“信给我看看。”
“我先交给狱政科了,马上我再去拿。”
老杨示意她继续说下去,丁静拿出笔记本上记录,一板一眼地说:“这封信是从江苏寄过来的,落款是一个笔名叫阿翔。我核查一下,狱政科的人说可能是马亮的笔友。”
“这家伙还有笔友?”我觉得匪夷所思。
“信件内容可有什么问题?”
“就一些普通的信件,主要是问他过得怎么样?关心他生活之类得,不过他称呼很有意思,他在信里喊马亮叫‘老师’。”
“喊他老师?”我觉得诧异,马亮这样一个江湖骗子,算是哪门子老师?
老杨听后他抱着膀子向后靠去:“你去跟江苏那边的公安联系下,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个阿翔,最好咱们当面跟他聊聊。”
老杨又说:“再联系监区,再对马亮提讯。”
这一次的提讯和先前的不同,没有在讯问室,而是在马亮所在二监区的民警办公会议室。
翠岭湖监狱的普通押犯监区布局都大致相同(备注:特殊押犯监区有病犯监区、老残监区、出监监区、限减监区等),每栋监舍楼一共五层,每层一个监区,楼梯口右手边是长长的监舍,楼梯口左侧是民警的办公室和休息间。
在民警会议室,老杨拉开一张椅子,和马亮坐在了面对面。
“别紧张,今天找你就是聊聊天。这段时间听说你有点紧张?”老杨漫不经心地说道,又让我给他倒了一杯水。
马亮准备蹲下的时候,老杨却拉开一张椅子说:“坐吧。”
马亮坐在椅子上,显得有些局促。
“抽烟吗?”老杨掏出一包硬中华,又去点烟器上点着了,递给了马亮。
马亮站起来,双手接住,低下头赶紧狠吸了一口,防止烟火熄灭。
“你老家是哪里的?”
“是温阳的。”
“哦,我去过那地方,有石油,我去的时候看的到处都是抽油机子。对了,我在老城区吃过一家豆角焖面,真香呀!”老杨同他聊起了家常。
马亮感了兴趣,说:“那是,豆角焖面我们那说第二,别的地方不敢说第一。你要是吃过温阳的豆角焖面,其他地方焖面就不想吃了。”
老杨嘿嘿笑了,说:“那是,我当时年轻,一口气吃了两碗。”
马亮也咯咯笑了。
“你以前做过石油工人?”
“做过一段时间,顶我父亲的班,后来下岗了。”马亮说起了自己这段经历。
马亮出身于一个城市职工家庭,他的父亲曾是最早的一批石油工人。马亮有两个姐姐,他是老末,家里虽然谈不上富裕,但在当时社会条件也不算差。
马亮在厂办学校上初三的时候,当时废除的顶岗接班制度又在他父亲所在的单位小规模实行。
于是,马亮父亲为了儿子能够有工作,便提前办理了退休手续后,让马亮顶了自己的岗,成为一名光荣的石油工人。
本来,马亮的生活会这样继续下去,然而好景不长,不久之后的经济体制改革中,马亮第一批就下岗了。
马亮说:“我下岗之后,家历人让我摆地摊卖豆腐脑,每天都是我妈把豆腐脑弄好,推着车子跟我到街上卖。不过我干不来生意,也嫌辛苦,就不干了。因为这事儿,跟我爸妈大吵了一架,吵的次数多了,我也就嫌烦,就走了。”
“走了之后没回去过?”
“回去过几回,回去就骂我,说我没出息,我也就懒得回去了。”
老杨又递给他一根烟,说:“后来都去过哪些地方?”
马亮眼睛闪过一丝警觉:“上海、广州……其他的记不住了,去的地方太多了。”
老杨笑了笑,知道马亮在有意隐藏,便起身加水,假装不经意地问道:“这期间,没谈个对象啥的?”
“谈过那么一两个吧,不过后来都吹了。我这副德性,呵呵。”马亮不禁苦笑,摇摇头。
老杨给马亮的杯子里添了点水,问:“听说你下棋很厉害?”
马亮摆摆手,看似谦虚地说:“就是个爱好,喜欢而已,谈不上厉害。”
“哦。”老杨有些失望地说:“过段时间搞开放日,我听教育科说要邀请一个象棋大师进监帮教,我还寻思到时候安排你跟他下一盘呢。”
马亮一听眼睛放光:“真的吗?”
“这还能有假的?”老杨注意到了马亮表情的变化。
马亮意识到自己表现的有些过了,便说:“嗐,人家是大师,比我这肯定强不了多少。”
老杨坐下来,诚恳地说:“那可不一定。你看过阿城的那个小说《棋王》没有?里面那个家伙可是普普通通,但下棋很厉害。”
“看过是看过,不过人家到底是大师。”说到这里,他缓缓昂起头,向上斜看说:“不过,要是真能跟大师过过招,嘿嘿……”
老杨见他的状态完全放松了,便说:“来做个测试吧,帮我画一副小画。”
“画啥?”
“房子、树木和人,其他的你自由支配。”老杨递给了马亮一支铅笔和一张纸,
让马亮做了一个“房树人”测试。
房树人测验是心理学上一种重要的测试手段,监狱民警也经常运用这种心理测试来了解罪犯的基本内心情况,现在除了绘画之外,还有沙盘摆件等。
马亮没多想,拿起铅笔刷刷刷地在纸上画了起来,不一会儿,他把这张画递给了老杨。
老杨看后缓缓抬头看着马亮,眼睛里多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