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电闪豳州
狂风骤雨，**大漠，蛇形的闪电划破怒吼的夜空。
一个身披黑色铠甲的男子，长刀出鞘，有力的左手攥着缰绳，策马而立，如天地间的一朵铁花。
这个人身形颀长，挺拔如箭，全身散发的气场如龙腾虎啸般与风起云涌的苍穹相抗。鹰钩一样的鼻子与胡须、铁灰色的瞳孔，再加上深邃的眼眶，更为他增添了一种凛冽的霸气。
“滚出来！”男子刀指豳州漆黑阴森的天穹，愤怒地长啸。
“滚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
一道磅礴的笑声，或者说，成千上万道笑声从四面八方，和暴雨烈风相呼应。
男子全神戒备，一拉缰绳，胯下的踏雪乌骓马却纹丝不动，男子一看，原来，乌骓虽是神骏，却依然是肉骨凡胎，无法抵御着震撼心魄、摧毁元神的笑声，口鼻流血，但出于对主人的忠心与骏马的傲气，竟站立而死！
男子闭上眼睛：“可惜，这一仗注定无法载入史册，不过你放心，朕一定把你的石像放在昭陵之中！”
此时，一团黑气如乌云一般席卷而来。乌云中，一道威严而浩瀚的声音冷冷地传来：
“不愧是秦王、大唐皇帝、天策上将、天可汗，竟然骗过了吾，吾以为，你此来豳州，是为了御驾亲征，讨伐薛延陀，呵呵……你的风疾好了吗？”
“哼，一个薛延陀，别说李靖、李绩，就是我大唐的一员偏将，也能踏平了他！何必需要朕亲自出马？朕之所以御驾亲征，不是要杀一个小小的薛延陀，而是要斩了你这个把天下、把所有人命运操控于掌中的恶魔！”李世民傲然道，“你卖弄神通，让朕在不惑之年风疾缠身，朕当时就奇怪，同样是在战场上风餐露宿、殊死拼杀，为什么长孙无忌、尉迟敬德却没有得病？直到朕神功大成，这才破了你的妖术！”
“呵呵呵……那又怎么样。”黑影中的声音依然冷漠如冰，“吾承认，凡人之中，你确实是千古一帝、天下第一，竟然能发现玄奘从西域带回，藏于《瑜伽师地论》中的武功，并在三年之内修成大道，走完了无数西方圣人成百上千年都没能走完的路！可惜……结局是不会改变的。你会被吾像一条爬虫般踩在烂泥里，不过……吾不会杀了你，吾会废了你的武功，摄去你的心神，所有的一切，唐宋元明清……都会沿着既定的轨迹去发展，都会沿着《推背图》预示的一切去运行。”
“海陵王……元吉原来那么温和孝顺，为什么洛阳之战后会性格大变，变得残忍狡诈？我和大哥原本亲密无间，为何我击败窦建德、王世充，回到洛阳后，大哥却亲自布置了一场场针对我的阴谋？”李世民悲愤地说，“还有四弟元霸，在杀灭了天宝大将军宇文成都后，为什么天雷会那么准确地殛死了他？还有朕的儿子，承乾、青鸟……为什么会斗得你死我活？朕现在才明白，原来都是你在捣鬼！”
“无情本是帝王家，即便没有吾，难道你的儿子们不会有样学样？当一样东西，靠武力就可以抢到手，天理伦常，还会有约束力吗？吾只是没有料到，你和李建成、李元吉的关系竟然如此之好，为了让他们和你斗，斗得你死我活，吾才不得不动了一些手脚。”威严的声音缓缓地说，“不过……强纳李元吉的遗孀杨氏为妃，可不是我强迫你的，偏爱李泰、苛责李承乾，也不是我强迫你的。在天下人看来，你是光芒万丈的皇帝，可在吾看来，你不过是贪、嗔、痴三毒一个不落的凡夫俗子，如果说，你和普通人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你的贪念更炽、杀念更盛，你可没有资格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对吾指手画脚。你在吾面前，和长安城最卑贱的乞丐没有任何分别，都是渺小到极点的蝼蚁，没了你李世民，吾大可以再造一个李世民；没有所有人，吾就清空世局，让一切回到原点。”
李世民痛苦地闭上眼睛，随即睁开龙目，竟然射出两道金色的光芒，直透黑云！
“噫……”黑云深处，一阵低吟，“想不到，那套武功，你竟然已练到如此境界，这倒让吾有点儿舍不得废你了。”
“少废话！”李世民横刀在手，“如果说，骨肉相残是我的报应，那么，操控、玩弄无数人的命运作为游戏，你的报应又是什么呢？今天，就做一个了断吧！”
随着他划然长啸，山鸣谷应，风起水涌，滚滚骤雨登时化成一条吞噬天地的水龙，随着李世民唐刀所指之处，铺天盖地地杀去。
一声震撼天地的咆哮，气势熏天的黑云被水龙顷刻击破流散四方。
“结束了吗……”李世民怔怔地看着空旷的荒漠原野，风在吼，雨在啸，狂怒的朔风吹倒无数衰败的蒿草。
突然，一道黑火以超越音速的迅猛凌厉地杀来，李世民“哇”的一声，倒在地上，它的乌骓则化为血雨，染红了李世民飘散的长发。
黑云中的那个存在终于现出了原形，他身高二丈，金甲粲然，戴着修罗面具，手持一柄金色带着血纹的巨剑，赫然令人不敢仰视。即便是滔天的暴雨，也无法袭近他三尺之内，而是化为丝丝云气，蒸发于无形。
“呵。”金甲人哂笑一声，巨剑随即燃烧起熊熊的黑火，他仗剑一斩，一道可怕的血光毫无征兆地凌空劈来，李世民大惊，运起全身的功力，大喝一声，横刀招架。
血光消散，化为无数燃烧的火刃，除了李世民站着的三尺之地，百丈之内的平地竟被轰成了深不见底的巨坑，只有这位大唐皇帝，口吐鲜血，手持破碎的唐刀，如风中残烛般站在孤峰之上。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时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金甲人冷冷地吟诵，“这首诗，吾喜欢。你，该上路了。”
金甲人巨大的身躯无视地形，凌空踏虚，缓缓走到全身骨头、经脉尽断，只凭一股人皇的尊严与霸气傲然站立的李世民面前，而此时的李世民，已经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了。
金甲人伸出手，他要摄走李世民的神识，让他再次成为听从自己摆布的傀儡。
突然，一声琴弦发出的音，柔和，清朗，却让他停下了。
很快，琴声从柔和变得雄健，从清朗变得刚强，一个身长八尺、面如冠玉，飘飘然有神仙之慨的男子，正坐在远处的狼山上，自顾自地抚琴。
“秦王破阵乐……”金甲人冷笑，“诸葛孔明，好容易跳出了五行三界、破碎虚空，却也耐不住寂寞，来吾的天下，找死吗？”
突然，一只满是鲜血的手，缓缓攥住了金甲人的手臂，本来气若游丝的李世民，竟然怒发冲冠，重新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他。
“我们虽然渺小，可不喜欢**控；我们可以毁灭，但不能失去自由！”
一道雪白的气焰，从李世民周身升腾而上，那是一代帝皇熊熊燃烧的元神，伴随着他一生的勇气、悔恨、信念与骄傲，化为了他最后的一击。
随着冲天而璀璨的白虹拔地而起，冲散了滚滚的雨云。豳州的百姓惊愕地看到，暴雨过后，两轮红日并肩而立，久久照耀天地。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诸葛孔明弹出最后一个音符，双手慢慢放在琴弦上，眼睛有些湿润，一声长叹，慢慢变成透明，消失在这个世界中。
很快，大唐皇帝李世民驾崩的消息传回长安，所有的帝国臣民都沉浸在无限的悲痛中。他们不敢相信，英明神武、开创盛世的一代雄主，竟然英年早逝。根据李世民生前的安排，在前太子李承乾和魏王李泰的斗争中坐收渔利的太子李治继承了皇位。
两仪殿上，当身穿孝服的李治强忍内心的狂喜，泪流满面地准备登上皇位时，忽然，一道箭矢破空，他惊愕地看到自己的胸口被洞穿。
他艰难地回过头，生气不断流失的眼中却闪现出比死亡还可怕的震惊。
殿外，本该已经病逝的前太子李承乾手执唐太宗生前用过的长弓，狞笑地看着缓缓倒地的李治。
而与此同时，禁卫军打开了玄武门。一个脸色苍白、身材肥硕的人坐着步辇，被人抬着堂而皇之地闯入宫禁，他就是因争储失败被李世民流放的魏王李泰。
“左武卫大将军赵匡胤拜见魏王！”玄武门外，一个高大英武的男子跪下行礼。
李泰捂着嘴咳嗽了两声，悄悄握起了拳头，不让人看到手中的丝丝血花，他冷笑道：“螳螂捕蝉，今天也到了我李泰黄雀在后的时候了，嘿嘿嘿……”
看着气势汹汹、逼近宫禁的李泰和禁卫军，左武卫大将军赵匡胤拍拍膝盖上的尘土，露出了一丝微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究竟谁是蝉，谁又是黄雀？呵呵呵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