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我不愿意”

封志扬把事儿一说，我还真是感觉“匪夷所思”。

上次“水泥板”那件事，魏淑玉跟着卢文进去工区拿合页。我们都以为她拿了合页接着回来，没想到魏淑玉竟然得寸进尺，以不知道规格为借口，请卢文进费心直接去她宿舍看一看。

卢文进大喜过望（注意，这四个字只是我的想象），立即带上十几种合页（也不嫌麻烦），用自行车驮着魏淑玉去了她的单身宿舍。

魏淑玉住在福顺街上的市府第二宿舍，是一幢开放式的三层小楼，好处是一个人住着十八平米的一间，坏处是那房子比较破旧。

以下的事情，有少部分“情节”是封志扬这天跟我说的，大部分的“细节”是以后我才知道的。

那天，卢文进来到女生宿舍的时候，装出一副很拘谨的形象，站不会站，坐不敢坐。人家魏淑玉却十分的落落大方，热情地让座倒茶。卢文进“清纯”过分，都不大敢看魏淑玉。检查房门之后，挑了一个合页换上，连魏美人的道谢都没听完，便狼狈逃窜了。

魏淑玉尽管都有过一次婚姻了，却玩不过老谋深算的卢文进。她被假象所蒙蔽，被卢文进欲擒故纵的小把戏所迷惑，三天后又以“修理纱窗”的名义把卢文进招了来。这回卢文进不“羞涩”了，干完活之后，很大方地坐下来，两人喝着茶水吃着水蜜桃，聊了一个多钟头。再然后，瞅个礼拜天，卢文进又溜到魏淑玉宿舍，两人用电炉子下了面条，就着凉拌黄瓜、炒猪肝以及午餐肉罐头等，喝了一整瓶红葡萄酒。这一回卢文进赖在魏淑玉那里整整一下午！

我这么使劲地往坏里“污蔑”卢文进，是我听闻此事后气得要命。那感觉，就如同心脏里塞进去一把茅草，又憋气又难受。从封志扬那里回来的路上，我咬牙跺脚，恨不能马上去找卢文进，见面不吭声，先搧他个大嘴巴再说！

等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我突然冷静下来，恢复了理智。我没进门，一个人站在门外静静地思索了半天。

我刚才一下子悚然心惊。我发现了是自己的思想出了问题，而且是很大的问题，还是很危险的问题。我必须给与充分的重视，我也必须尽快把它解决掉，否则，后患无穷！我决定，先把“招工”那事弄明白，以后就再也不理卢文进了。

第二天下午，我正琢磨着给魏淑玉打个电话，她却跑到我们单位来找我了。她说，是封志扬给她电话，说我找她，找她干嘛封志扬也没说明白。她正好要到这边办点公事，绕个弯就来了，顺便看看我的工作环境。

我一边让座倒茶一边说：“我们这小破单位，比你们市政府差远了。你看这破楼，解放初盖的，外墙的砖都烂成一块一块的了。”

见屋子里没别人，魏淑玉很好奇地小声问我：“才听说，你们单位有个女的割腕自杀，真的假的呀？”

我说：“真的。就是昨天上午的事儿。现场就在走廊的东头。地上还有血没擦净呢，你要不要去看看？”

魏淑玉吓得双手乱摇：“不要不要不要。哎呀妈呀，你们不害怕啊？哎对了，你找我什么事儿啊？”

我说就是这次市里招工的事儿，都怎么规定的。魏淑玉说，是不是你家亲戚要“就工”，你让他等等吧。这次招工的工种不咋地，有环卫处、路灯管理处、市政工程处和建筑公司。面向回城知青招的。

为了证实封志扬的信息，我故意先问：“是这样。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在封志扬家，有个瓦工师傅给她送去的水泥板？”

说完我看着魏淑玉的眼睛，她连忙避开我的目光，呃了一声：“记得，卢师傅是吧，我还找他要的合页。”

“就光要的合页，还有别的事儿吗？”

魏淑玉的脸一下子红了，不好意思地冲我笑道：“子荷你干嘛，拐弯抹角的。封志扬跟你说什么了？”

我有点吃惊。魏淑玉的表情告诉我，她和卢文进的关系，绝对不止聊聊天吃顿饭那么简单。

虽然心里涌出一阵没来由的难受滋味，我还是挺平静地说：“封志扬没说什么。是另外有一件事问你。”

我说的是，听说这次市里招工有建筑公司的名额，那么象卢师傅这样的，能不能借机会转了正。然后我解释道：卢文进是史际明的好朋友，帮了他家很多忙，我就替史际明问问。

魏淑玉有些犯糊涂：“卢文进转什么正？入党啊？”

我说：“这哪儿跟哪儿啊，我说的是他的临时工转正。”

魏淑玉那双大眼睛直眨巴：“啊？他，他是临时工啊，他不是班长嘛！”

我说：“他不光是班长，他还是劳模，还是预备党员。可他是外地农村户口，从甘肃来三建的时候，就是按照临时工招进来的，一直都转不了正。他们公司象他这样的，还有几十个呢。”

魏淑玉急不可耐地说：“这人真是的，那他先把户口转过来呀，没有户口不能招工。他是不是担心户口进不了城？他可以先转到郊区农村，然后一步一步的来。招工政策肯定是光招城市户口，我可以帮他想别的办法……”

魏淑玉说到这里突然打住，然后看看我，很不好意思地说：“我，我明白了。对不起啊子荷。不过，我和卢文进的事儿，我呢，还没最后拿定主意，我要确定了，我肯定跟你说的。所以，你千万别怪我。”她紧接着又问：“哎子荷，你说，那卢文进怎么样——我的意思是，我，我和他……”

“我不愿意！！”我的心里这么喊，带着一丝愤怒。但我的脑袋是冷静的。我的心没有嘴，嘴是长在脑袋上的，所以我说出来的话，极为理智。

“你想听真话吗？”我问。

魏淑玉拼命点头。

我说了一大篇。中心意思是：卢文进有一个缺点，就是“工作”不太理想。什么“建筑工人”，就是个泥瓦匠而已。但卢文进却有无数的优点：他是党员，是班长，是技术能手。他有思想，有学识，有管理能力。他一直在上“夜大”，以后也会有文凭。假如转正问题解决了，今后前途无量，等等等等。至于长相英俊，身体健康，体格强壮那些“外在”，以及“未婚青年”等，就不用我多说了。

说完之后，我忽然心如死灰——没救，卢文进肯定是魏淑玉的了！

我的大脑却十分庆幸。它在说：行，方子荷，你能这样想，这样做，难能可贵，你也会前途无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