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副科长办公室”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卢文进到我办公室来了。进门就问:“你怎么换办公室了,还是单间。你升官了?”
我说:“升‘瓦罐(官)’。这个屋子才死了人,谁也不敢在这上班,空着怪浪费,所以我就搬来了。”
我现在的屋子,就是原来环卫科的办公室,也就是陆英切腕自杀的那一间。
陆英死后,刘大姐代表同屋的其他人找高站长交涉,说不能在“凶宅”办公,要求换办公室。站长开始不同意,被磨的没办法,就把事情推给了管后勤的副站长李纯。李纯只好去跟工会商量,把二楼工会的一间仓库倒了出来,给了环卫科。
刘大姐他们搬走之后,这房子便一直空着,就让我给瞅上了。
按说我们政工科五个人,两间办公室也不算少了。但我们的档案柜比较多,便显得空间狭小。还有一点是,谭红旗跟老熊合不来,不愿意跟他一个屋,老熊也看他不顺眼。但谭红旗要上我们屋子的话,办公桌搁不开。所以,我如果能要下那个“凶宅”,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李纯听了我的要求,还以为我是开玩笑,后来看我很认真,他奇怪了:“哎,你不害怕呀?你也不忌讳?”
我说:“我当然也不愿意要这个屋子,我主要是为了给领导解决困难,咱单位不是办公室紧张嘛。”
李纯说:“好啊,我先谢谢你这崇高精神。那房子就给你们科吧。不过,”他又附加了条件:“你们占的办公室有点多,要是别的科室有意见,你得倒出来。”
我满口答应,心想,这样的屋子根本没人会要。
其实我多少也有点忌讳,但我更愿意自己一间屋子。尤其是这样能解决“午休”问题,老毕是个男的,跟他一个办公室多有不便。
我自己有了办公室小谢最高兴,因为她午休有地方待了。她的办公室另外还有两个男的,中午都不回家,小谢想“眯一下”都觉得不方便。所以帮我收拾好屋子之后,便专门跑总务科要来了两张连椅,便于我俩午休时小睡。结果头一天中午在我这屋,就把她吓着了,说是睡着睡着,忽然看到地上躺着个人,浑身都是血……
听我说完,卢文进也夸我胆大。说在他们老家,这样的屋子叫“煞院”,真的是没人敢住。然后他又问:“我也能听说你们单位那件事了,那女的到底为什么自杀呀?”
我说:“说是因为得了癌症。怎么这事都传你们那去了?”
“我听小周说的。他们这些日子不是在医科院干活嘛。”
小周就是卢文进的徒弟周跃进。昨天下班路上遇见他,我便让他通知卢文进有空到我这儿来一趟。
我问他,招工的事情,魏淑玉跟你说了没有。
卢文进,点点头,又连连道谢。自然是谢我的“成全”。显然,我跟魏淑玉说的那些话,魏淑玉都告诉卢文进了。
我冷笑一声:“你们俩的事儿,你谢我何来。要不是你们相亲相爱,别人说破天都没用。”
卢文进直瞪瞪地看着我,使劲咬着嘴唇,不说话。
“看什么看,”我怒道:“回家看魏淑玉去!”
他忽然又笑了,只是笑的有点凄凉。他说:“子荷,什么都别说了。我这一辈子都欠你的,永远也还不清。加上下辈子,再下辈子,我都还不清。你记着这一点就行。”
我深叹一口气,我也看着他,满含幽怨地嘀咕了一句:“别说这些没用的了。”
他盯着我问:“你懂就好。”
我说了三个字:“懂个屁!”说完自己笑了。
其实,那些“有用的话”,我俩什么都没说,可又像是什么都说了。可要问到底说的是什么,我俩谁也说不上来。我终于明白了世界上还有这样奇特的一种交流方式。也就是说,人与人之间思想的交流,原来可以不通过语言,而通过“精神”来进行。
此时此刻,再交流下去也没多大意思。于是我说那“有意思”的,我问他,招工那事儿,进行的怎么样了?
卢文进说,正在找人帮着迁户口。有点难度,主要这边的老家都没人了。我找我们经理帮的忙,应该问题不太大。
我说:“卢家沟派出所的方所长我认识,你户口要是落到这个范围内,我可以找找他。别的,我可能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卢文进又是连声道谢,我又是那句:“谢个屁!”
我拉开抽屉,拿出五张肉食券递给他。这玩意可以拿来送礼,相当于几年后的“彩电票”。
卢文进伸开看了一下,赶紧又还给我:“别别别。这个现在特别紧缺,你家那么多人吃饭。”
我直接将那券塞进了他的衣袋:“还有什么难处,到时候你说一声。”
卢文进的脸一下子红了,他说:“知道了。”说完他头也没回开门而去。
这点小事儿,好像让他特别感动。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几天来一直沉闷的心情,这会儿感觉松快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