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神经衰弱

半个月之后，我成了防疫站的代理副站长，而且只“代”了十天，正式的任职通知就下来了。

我真没想到这次的“升官”会这么块。此时的晋职，还没有后来那么多名堂，也就是说，整个程序还比较简单。我们这“一波”，赶的是干部年轻化知识化的潮流。我们防疫站在此前后晋升的六个科长副科长，加上我这个副站长，全都是具有大专以上学历的年轻干部。用史际明的说法，我们赶了一个好时代。我没纠正他，我估计十有八九，这次晋升是孟致远起了关键作用。

就在我当了副站长的第四天，刘毅的“毅兴”公司正式乔迁新址。于是刘毅声称他的乔迁和我的升职，是“双喜临门”，必须庆贺。便在毅兴公司旁边的嘉阳大厦设宴，专邀我和史际明两口子，陪客是卢文进两口子。

史际明开始没听明白（我也故意没说明白，说的是刘总邀请赴宴，卢文进和魏淑玉也参加），一听有魏淑玉，他便欣然答应。再一听原来那“刘总”是刘毅，他“忽然想起”省农委要来个处长，需要接待，让我代表他去，并替他谢谢刘毅的好意。

不知怎么回事，史际明一向看不上刘毅，不愿意跟他来往。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他。我就自己坐公交车去了。到了大厦门前，正好碰见卢文进、魏淑玉两口子。卢文进新买了一辆嘉陵牌摩托车，带着魏淑玉一块来去的。我看他骑摩托车的样子特别潇洒，竟然幻想起我坐在他身后，双手搂住他那“虎背熊腰”的样子。这样想的时候，我似乎心安理得，一点都不害羞，于是我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不要脸”。

刘毅现在财大气粗，订下的是大厦八楼餐厅最好的包间。那包间不仅有全套“卡拉OK”设备，南面还连着一个大平台。

吃的差不多了，他们几个唱起歌来，魏淑玉就把我拉到了外面的平台上，说要跟我商量点事儿。

这个平台的下面就是兆阳河，平台靠栏杆设了一个玻璃茶几，一圈白金属条镶边的藤椅。坐那里凭栏望去，可见一湾静水和一片灯火。

前几天魏淑玉跟我说，她有个烦心事，就是讨厌的郭复卿当上了副局长，正好分管魏淑玉的科。

当年郭复卿追求魏淑玉不得，也就死了心，从二轻局找了个小职员结了婚，现在孩子都进幼儿园了。后来郭复卿也没再招惹过魏淑玉，平时装的道貌岸然，正人君子似的，跟魏淑玉还挺客气。但现在他成了分管副局长，魏淑玉就担心他仗势报复，又不便跟卢文进说。

我当时教了她一个高招：想法跟局长“交流交流”，如果局长可以信任，就含含糊糊地把以前那事汇报了，然后再含含糊糊地让郭复卿明白，局长是个知情人。这样，一般情况下，郭复卿只要有正常的智商，就不会轻易去没事找事。

我原以为魏淑玉“商量点事儿”是说这个事儿呢，不料魏淑玉说的却跟这风马牛不相及。

魏淑玉问我，卢文进最近有点神经衰弱，晚上老是睡不着，吃2片“安定”都不管用。你说还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我虽然是在防疫站，可也算“卫生口”，所以魏淑玉有什么“医疗卫生”的问题都是来问我。

我很奇怪。我说前天他还帮着我们修下水道呢，我看他精神挺好的，一点也看不出他“衰弱”来。魏淑玉却说，他那是在外人面前使劲装出来的。我跟你说了，你谁也别讲啊，史际明也别跟他说。

我点了点头，就说：“这不是什么大毛病。省院、市‘人民’、军区总院什么的，我都有熟人。我联系个专家，让他去看看，怎么样？”

魏淑玉皱眉迟疑：“你说，那样好吗？”

我说：“怎么了，神经衰弱这不算什么。我婆婆，我大姑姐，我们单位好几个，都得过神经衰弱，那是常见病——其实也不算病，不属于器质性病变……”

魏淑玉直摇头：“还是等等再说。你不知道，卢文进特别的讳疾忌医。要不，让他多吃点安定，你看行不行？”

我说：“别呀，那玩意上瘾。要不你让他睡前多活动活动，围着你们宿舍院跑上十圈八圈的，累了就容易入睡。对了还有，你们卢文进晚上爱喝茶，你让他到下午就别喝了，那东西兴奋。”

吃完饭回到我们家，我就跟史际明说了卢文进“衰弱”的事儿。我觉得他可能偶尔思虑过度，有几天睡不好觉，魏淑玉说他神经衰弱是小题大做了。史际明跟我说，小魏真的是虚张声势。卢文进的事儿他最清楚，是因为另外一个副经理安庆和造成的。那家伙属于小人里面的“战斗机”，坏的登峰造极。卢文进跟他有点矛盾，他就变着法使坏。卢文进防不胜防，老吃他的暗亏，所以心里着急上火，睡眠不好很正常。你别给魏淑玉瞎出主意，吃药吃多了吃出毛病来。

“哦，明白了。”我说，“我不出主意。我让魏淑玉问你吧，你肯定有好办法。”

史际明嘿嘿直笑：“你哪天不在家的时候，你就让她来问我吧。”他削了一个大鸭梨，分给了我一半。

我叫起来：“史际明你怎么没记性，这梨不能分着吃你不知道啊，‘分梨、分离（梨）’。怪不得你让魏淑玉来，你真不想跟我过了是咋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说你这人，当副站长了还是脱不开农村二大娘的封建迷信。我就不相信分个梨吃咱俩就分离了，你吃吃试试，分了我负责。”

我横眉冷对：“小史际明你再说一遍，怎么你还要分分试试？老实交代，最近你又瞅上哪个狐狸精了？我那天听阎知薇说，农委机关新分来几个女大学生。”

史际明吃完梨来了精神，抱住我就下手，嘴里还嘀嘀咕咕：“我认识了一个咋的？嘉安医大函授毕业的，这不就在这儿，还不老实。”

我使劲挣扎，把梨核往他嘴里塞，同时严重抗议：“史际明你先洗洗去，你一身的酒味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