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文坛双星遇世俗窥尊卑
敬梓回到金陵秦淮水亭,花了几天时间把完稿的《移家赋》和之前的诗词,统筹修改一遍,忙清后,仿佛负重前行终于到达终点,彻底松口气,浑身轻松。负荷重载习惯了,一下躺平又觉得心里空落落。人就是这么贱皮。以前倒是来的充实,穷日子在混沌中不知不觉一天天度过。现在好了不知所措,时间从早到晚变得那么漫长,很难打发。他开始酝酿下面的事情,《文木山房集》完稿成功,接着就是付梓刊发。自己根本不具备这个实力,吃了上顿无下顿,生计难为,哪里筹集一大笔资金。沈五说得对,唯一途径只有贴近宦宿素候,士绅财老,求得他们赞助帮衬。扬州属邑真州(仪征)定要去的,前湖广提督被革职回家的寓公杨凯就住在那里。既然还有一面之缘,书信往来,何不登门拜访,试探口气。他是珍惜时间的人,利用空闲开始酝酿准备写作下一部,亲身经历,所见所闻儒林中人的逸闻趣事丑闻百态。
饭一口一口吃,事情一件一件做。他决定先去真州,拜访杨凯。
杨公寓所真州赫赫有名,提到杨提督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罢官回乡的杨公倒也清闲,深居简出,养花喂鸟,喝茶下棋。有时也邀请三朋四友唱诗吟词,清闲悠哉。敬梓寻上门来,杨凯意料不到惊喜万状:“前些日子金陵诗坛祭酒,先生名声大振。蜚声长江两岸。心里还在纳闷,全椒吴怎么会到金陵设坛摆阵,杀出一片天地。”既然是故交,江东属地小有名气,应该有所来往,杨提督毕竟三品大员,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不能委曲求全去见一介布衣。杨总督一念之想,脑海里转转而已,事后忘得一干二净,这天吃过早餐,想想院里花草多日没调理,拿起剪刀修整起花草。家佣来说,门外有人求见,递上一份自制明谏。来杨提督家来串门的就那么几个老朋旧友,来去自如。这么郑重还有明谏肯定不是熟人。
杨提督接过明谏,边走边看到达门外,一抬头和敬梓眼光碰触,杨提督惊喜,说到曹操,曹操就到。难怪一清早喜鹊喳喳叫,贵客临门到。他急忙上前抱拳当胸深施一礼:“敏轩驾到,也不早来书信告知。”敬梓道:“闲散之人,信马由缰,也没个固定路线。想去哪儿就去哪儿,金陵离真州二百来里,想到这儿还有一位结识的朋友,故而就来了。”杨凯道:“湖广提督卸任后,闲居在家,也成闲散之人,很想和一批文人墨客来往,吟诗答对其乐无穷。两个闲散之人遇到一起,在这儿多过些日子。”
杨凯将敬梓请进书房,泡上一壶上等茶,两人叙谈起来。杨凯问些近来的情况,敬梓便把移家南京,和金陵一批文友如火如荼,诗坛祭酒,卖弄风骚。后被江宁训导唐时琳和学台大人郑江,推荐给安徽巡抚赵国麟,参加博学鸿词会试。又被荐举进京廷试,不巧消渴病发作,不得不放弃。细细说了一遍。杨凯听后不甚惋惜:“敏轩虽然一面之交,我们两家相差无几,都是书香门第,官宦之家,相见恨晚。那时就看得出先生早晚会出人头地,人助天威。可惜命运不济。不用灰心丧气,机遇好事会有的。”
敬梓叹道:“科举心灰意冷,决定不再瞎耽误功夫。一心忙着自己的最爱。《文木山房集》已经完稿,里面除有《移家赋》外,还有近年诸多诗词。最大的心愿有生之年能够刊印付梓,广为流产。”杨凯笑道:“刊印成书,费用巨大,非平民百姓承受的了。嬉闹把玩,手抄几本,送送亲朋好友还是可以。你知道雕刻一套模板需要多少钱?”敬梓摇摇头。杨凯笑道:“像我这样三品大员望尘莫及。”敬梓试探口气,杨凯已经亮出底牌,求得杨提督赞助已经没有希望。两人又聊一会闲话,敬梓道:“休息几天,游玩一圈,回秦淮水亭准备写作一部儒林中人的逸闻趣事,风流传闻。”杨凯道:“现今小说畅行,《三国演义》《红楼梦》《聊斋志异》的手抄本风靡大街小巷。你的大作出来,不低于他们的风头。别忘了,手稿出来先让我看,做敏轩第一位读者。”
杨凯邀请在真州的文人好友作陪,其中一位香照寺的方丈肖宏明和尚。
文人相聚,吃酒聊天,引经据典,诗词应答,好不热闹。一直玩闹到旁晌。敬梓大醉。宏明和尚道:“先生还是去香照寺安歇为妥,有老衲照顾,只管放心。”杨凯知道宏明的用意,借此拉拢关系,日后也好经常文人交往。杨凯不便强求。
敬梓来真州一趟,好客的杨提督那肯轻易放走,热情挽留。间歇还带着敬梓参观几家刻印社,观摩雕字制版,印刷装潢钉册,一整套的流水作业。敬梓叹道:“写作难,付梓成书更难。我的《文木山房集》只算完成一半,大量的工程还在后面。”说完不由叹息一声,有意提到。“不能付梓成书,就是一堆废纸。”一旁的杨提督装聋作哑,不做理睬。
晚上随同宏明方丈去了香照寺,那座寺庙位居城中不远,相传始建乾隆年间,为他的宠妃专门而造。寺庙规模不大,朝南院落,主体是一排五间瓦房,中三间为殿房,东西两间为方丈室和寮房,清净淡雅。宏明安排小和尚打扫干净,备足茶水。两人闲聊一会,宏明喜爱文学,精通诗词,融会贯通,语言投机聊得非常融洽。不觉深夜,天上飘起雨点。宏明直接挽留,杨提督哪儿结束,小庙这儿,先生事务如何繁忙,也得住上几日。敬梓勉强同意。
高兴而来,败兴而归。原指望真州一行,没有多也有少。没想到退隐归乡的三品大员杨凯竟是这样小气。敬梓叹口气一口回绝。拾芝麻凑斗,一毛不拔,回绝的彻底。宏明走后,敬梓毫无睡意。敬梓本来就是要脸面的人,沈五热心肠,不停的鼓噪。上门求人的事不能脸皮薄,主动说服,诚恳相助。何况先生又是蜚声江淮,经典流传。就是有心资助者,不投石问路,也摸不着庙门。敬梓想想也对,和尚化緣不都是靠两条腿跑出来的。敬梓听从沈五的劝说,鼓足勇气才来了真州。头一炮,就是哑弹。敬梓彻底泄了气。
细雨寒花,天寒日暮,夜晚秉烛独坐僧舍。此行原是信心满满,沈五说江南之乡富庶之地,素候集聚。崇文惜墨,家道殷实。只要尽点微薄之力,不会伤筋动骨,众抬一“奇文同刻楮”即可解决。数年前曾经来过,名不虚传。住宿穿戴,略见一斑。结果想丰满,现实骨感。竹篮打水一场空。心事沉重,对于游山玩水自然没有兴趣。尽管江南水乡,风景如画,味同嚼蜡。
敬梓瞬间文思涌动,伤感万分。不由作诗一首:“七年羁建邺,两度客真州。细雨僧庐晚,寒花江岸秋。奇文同刻楮,阅世少安辀。秉烛更阑坐,飘蓬愧素侯。”写完后,心情稍微好转。
宏明法师送水,看见案桌上的诗文,吟诵一遍劝慰道:“穷文人,惟文不富。先生来真州寻求赞助。要说化缘这事,谁人都比不过出家人。一要脸皮厚,不齿溯源,见缝插针。再说十网打鱼九网空,碰巧一网就成功红。切勿急躁。”
劝人的话都会说。敬梓不同,家中还有忍饥挨饿的妻儿,可自己在外花天酒地,寻欢作乐。每当想起高昂的情趣瞬间跌落下来,不由想起他们又有几天绳床冷灶没揭开锅了。这样大的反差,杨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忍不住会问,朋友相待不够热情,还是什么地方不够圆满。敬梓的心意,话都说得那么清楚。杨大人怎能看不出,只不过装睡的人永远喊不醒罢了。时已穷困潦倒的敬梓,原对曾为朝廷大员的富绅杨凯有所希求,希望杨凯能提供刊刻其诗文集的部分资金。可杨凯只是视敬梓为清客,“折简呼”。他前来仅限于清赏闲谈,品尝美酒,聊以助兴,却始终未能过问和主动关心座上嘉宾的实际困难与家庭疾苦。敬梓暗自着急,但也无可奈何。杨提督还在竭力挽留赏花看菊,准备邀请一些文友举办**赛诗会。连日雨天,使敬梓更加沉闷。“翻盆三日不复止,慧门丈室苔斓”、“寒花幽草俱漂没,唯见阶下水潺湲”为尚在秦淮水亭中嗷嗷待哺的妻儿生计担忧。他不得不下定决心,张开难以启齿的嘴巴厚着脸皮向官绅杨凯恳求生活资助。文人不会直截了当索取。间接问杨提督“明晨冲泥问杨子,妻儿待米何时还”隐晦表达迫切的心愿。当然,刻印诗文集的费用,则指望不着这位前湖广提督大人提供了。
这位杨提督是沉浸在兴奋中,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岔开话题。“集中精力办好赛诗会,就以盛开的**为题。敏轩可不要让我失望呦,一定拿出上乘诗作,流传千古。”
赛诗会举办很隆重,杨提督亲历而为,后花园除去杂花异草,摆上清一色含苞吐蕊的各色品种的**。敬梓惊奇:“你家哪来这么多品种的**。不乏西洋新奇玩意儿。”杨凯毫不隐晦:“广聚奇货,谁家有新品种,上门求借。包括洋人的公馆。我要办一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诗班会。抛砖引玉,诱发敏轩这样的大才子,创作出千古绝唱。”
敬梓道:“真的会让杨提督大失所望,久雨连绵,心情不佳。你布置的任务,前几天已经完成。”说着从怀里掏出习作。上面写到:“秋雨羁慈室,惊传折简呼。黄花依玉箔,翠叶映琼苏。爱客忻投分,论文恕鄙儒。不因逢胜赏,谁解旅怀孤。”杨凯看后拍手叫绝:“敏轩不愧大才子,难得这样上乘之作,流行市面千年咏唱。”
敬梓离开,隐隐听见,杨凯吐碎声:“好吃好喝的招待,竟然写出这样郁闷悲观令人垂气的诗句。”
敬梓不愿逗留真州,坚决要走。杨凯拿出几两碎银子作为盘缠,敬梓不愿收下,杨凯说出狠话,才勉强接受。
一趟真州,加重一层烦恼。体会到人际交流,也是层面对称。十数年前,杨凯还是一介布衣,两人见过一面。相见甚欢,谈了祖上的交往,到了这辈疏远。共同的爱好,又使两个年轻人拉近距离。无话不谈,心心相印。岁月像一把利刃,剥去虚伪的面具,分门别类摆放在不同阶层,显露出贫富贵贱的身份。敬梓和杨凯还是朋友,身份的悬殊,已经将两人拉开了距离,再不可能回到亲密无间,无话不谈的时代。现实就是这样残酷。
敬梓还是能自我解脱,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人都在拼搏,不就是争夺一份高贵的职业。科举取士这样,各行各业不都是这样。既然丛林法则,有人成功,有人失败。自己不就是后者一列。从高端剔除,还要热脸贴冷屁股。杨凯能这样热情挽留诚心相待,已属不易。敬梓逆向思维,阴沉的心情投射一缕阳光,顿时豁达开朗。
走达码头,下船的乘客有一人直愣愣冲到面前,敬梓抬起头惊喜道:“沈五怎么是你?”沈五笑道:“听说先生应邀来真州游玩,我也凑巧来真州有事,看望一位老朋友,很想和你一道多待几天。这么巧合竟然码头相遇,如果迟来一步,擦肩而过丢失良机。”敬梓道:“我在真州小住十多日了,天气不佳,阴雨绵绵。心情沉闷,急等想回金陵,惦记妻儿。”沈五道:“来时去过秦淮水亭,看望嫂子侄儿,一切都好。顺便也带些米面食油,生活没问题。”
妻儿有着落,敬梓放心。问道:“你来真州甚事?”
沈五道:“受邀的这位文友,也是你的世交故友,应该认得,上任不久的两淮盐运使卢见曾,性情刚直,不会附和,遭到上司的弹劾,被遣戍塞外边地。就这几天遣送。朋友得知前来送行。”敬梓道:“家父在世时,时常提及,吴卢两家曾祖辈时同朝为官,关系甚密。后来奔波游离家道中落,断绝联系。”沈五道:“这位仁兄,官运不济,不善逢场作戏。说话办事不够圆滑,上司不待见。上次以遭到革职回家,做起寓公。好在同僚还有几个敢说真话的人,为他求情鸣不忿,官复原职。这位老兄不吸收教训,依旧如故,我行我素,不善攀龙附凤,又遭弹劾。”
敬梓道:“沈五消息灵通,扬州之事,这么快知晓。”沈五道:“两淮盐运史,直管盐商。老派依靠我和卢见曾文墨情义,拉近关系。”敬梓道:“你有特殊使命,我更不能随行,不然成为白相。”沈五道:“我的话还没说完,这位卢大人一生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和舞文弄墨的文人打交道,以前闲聊,也常谈到全椒吴。希望能穿针引线,相见叙欢热闹一场。”接道,“途径秦淮水亭,也有这个意思,邀请同往。”敬梓犹豫。沈五鼓励:“卢大人落难时前去看望,更显得友情尊贵。”敬梓想想也有道理,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尤其落难,友谊见真情。
两人说好,先去香照寺见了宏明方丈,说明歇息寺庙。宏明道:“寮房宽敞得很,两张床铺。小庙最欢迎你们这样的文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老衲也显示身份。”
第二天,敬梓和沈五同去卢宅造访。
卢见曾三起三落,几度沉浮。这次贬谪,遣戍塞边。不知何时能够返回。神情黯淡情绪低落。昔日门庭若市,现在门可罗雀。前几天好友书画家高凤翔绘了一幅《雅雨山人出塞图》,卢见曾及其一行塞外行骑状画作相送,
高凤翰“四凤八怪”中坚人物。性格古怪,不与人交往。今日遭到贬谪,画作相赠。卢见曾十分激动:“快请客厅上茶,换件衣服就到。”
卢运使胡乱梳洗一遍,换上正装,来到客厅,老远嚷道:“南村兄,有失远迎,抱歉抱歉。”凤翰抱拳还礼:“听说见曾兄遭谪戍边,特地连夜绘制一副《雅雨山人出塞图》长卷相送。”见曾激动:“多次索馈,话到嗓门口又咽回去,不好意思张口。知我者凤翰兄,落难之时,想不到凤翔主动携画相送,寓意深刻。绝不辜负一片诚意之心。”
见曾当场打开,挂在中堂时刻欣赏。看着看着,似觉得少点什么。凤翰以《雅雨山人出塞图》相赠,上面大块空白,如果有亲朋好友在上面留下墨宝,将来也有个念想。
见曾胡思乱想,无奈摇摇头。常说来日方长,体会人走茶凉。只得在末端自题诗和题识。
敬梓和沈五在香照寺胡乱睡了一夜,第二天赶往卢宅。递上门贴,家丁引进客厅,献上茶水。不多一会见曾走出来,卢大人没因发配,情绪低落。依然春风满面,精神焕发。过冬的蚂蚱老油子。两人因为熟悉,避免许多相见礼节。见身旁还有一位陌生面孔,便问:“这位先生……”沈五笑道:“以前常与你说的文墨挚友全椒吴……”不待说完,见曾瞬间想起,秦淮河畔赫赫有名才子的吴大少爷。拳抱当胸,使了见面礼:“久仰吴先生大名。咱们两家说来也是世交,祖上同朝为官。只是没有福分,早些见面。”敬梓道:“随父曾经路过扬州,本想登门拜访,只因时间匆忙,未能成行。移家南京后,忙着博学鸿词科考。虽然近在咫尺,却未能谋面,惭愧惭愧。”
见曾道:“这不见面了。老话说得好,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有缘分总归能见面。”接道。“能请到敏轩兄,给了莫大的脸面。”随直接了当说,“好友高凤翰绘制一副《雅雨山人出塞图》赠送。上面留有许多空白,浮想联翩。想请文友留下墨宝,以作留念。”
敬梓看到客厅的正面,悬挂一幅数尺长的画卷,走上前去,瞩目凝视。不愧出自大家之手,四凤八怪出手不凡,画面错落有致,浓淡相间。山水互映。树木游船动静配合,栩栩如生。一队数人骡马驼队尾翼而行。敬梓赞道:“名不虚传,传世之作。”见曾道:“再配上名人题跋,锦上添花。”
见曾陪着客人谈聊闲话,家丁来报:“郑燮郑大人来了。”见曾起身迎接。
见曾做了介绍,敬梓与郑燮,两位当今赫赫有名的诗词赋和书画大家第一次见面,相互寒暄。
见曾叫家人把《雅雨山人出塞图》画轴取下,平铺案桌,文房四宝伺候。敬梓和郑燮推让一番,见曾道:“板桥兄不必客气,你是近邻,敬梓远客。你先下笔,万事开头难。”
郑燮当仁不让,抢得先机,在右角上方一块空白凝思片刻,写到:“鳄鱼驯暴衡云开,同谷七歌酸以哀。千磨万炼成巨器,杜韩不尽夸天才。美酒肥羊饱纨绔,声色埋人无出路。我辈岂是寻常人,摧残屈折皆调护。文章政绩两殊绝,天意雕镌未休歇,欲使飞腾破九霄,故教蜿蜒蟠邱垤。寒云黄,日青咽;寒草短,雪严啮。寒水溅溅,冰老成石;寒风拉拉,树顽成玦。南望长城二千里,秦时古苔未磨灭。北过瀚海弄石子,五色斑花绣成块。磊落胸中万卷书,一夜悲笳尽欲裂。首断魂僵梦亦枯,英雄气冷何由热?岂知天意正有以,不是逢樗摧即折。剑闪芙蓉百炼深,马雄天厩千场贴。凤阁颁书早晚归,玉堂此画须高揭。万钟于我何加损,未容换此灰中劫。扬州后学板桥郑燮。”
敬梓来到案前,郑燮洋洋洒洒的诗句,占据大部空白,留给敬梓不多。只得在题于绫圈右下端:“玉门关外狼烽直,毳帐穷庐犄角立。鸣镝声中欲断魂,健儿何处吹羌笛。使君衔命出云中,**龙堆广漠风。夕阳寒映明驼紫,霜花晓衬罽袍红。顾陆丹青工藻绘,不画凌烟画边塞。他日携从塞外归,图中宜带风沙态。披图指点到穷发,转使精神同发越。李陵台畔抚残碑,明妃冢上看明月。天恩三载许君还,江南三度繁花殷。繁花殷,芳草歇,蔽芾甘棠勿剪伐。奉题雅雨大公祖出塞图治晚生吴敬梓。”沈五拿出为见曾篆刻的图章,盖上图印,一幅千古名作从此诞生。
《雅雨山人出塞图》长卷,敬梓郑燮赠诗题跋,也是敬梓现今留世唯一真迹。现藏故宫博物院。
赠诗题跋完毕,见曾设宴款待。席间,沈五多次有意提及敬梓的《文木山房集》刊刻事宜,遭贬戍边的盐运使卢大人,充耳不闻,装聋作哑。
敬梓相形见绌,真州小住几日,他的心灵又一次受到撞击。深刻体会到,仕途钱财抬高身份的必由之道。穷困潦倒,一文不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