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出海归来

毕国俊是海神号货船的大副。他出海归来，看望他的父亲。他来到黄沽市海港区，穿过劝业街，拐进梅兰巷，走进靠左边的一座小楼房里。他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按着狂跳的心脏，从黑暗的楼梯爬上了五楼，最后停在一扇半掩的门前。这是一个很小的房间，国俊的父亲就住在这里。老人还不知道海神号到港的消息，正踩在一张椅子上，用颤抖的手整理绑扎在窗口攀援而上的牵牛花。

国俊进门亲热地喊道：“爸爸，我回来了！”老人转过身来，看清是自己的儿子，顿时浑身颤抖，面无血色地倒在儿子的怀中。国俊吃了一惊，问道：“您怎么了，爸爸？病了吗？”

老人激动地说：“没有，没有，国俊……我的孩子……我的宝贝儿！我没想到你会突然回来，我太高兴了！天啊，真的是你回来了吗，国俊？”

国俊拥抱着爸爸，说：“是我，真的是我。我想给您个惊喜，所以悄悄溜进来了。。真的是我回来啦，我们就要过上幸福的日子了。”

老人疑惑地问：“幸福的日子？怎么才能幸福呢，难道你永远不再离开我了吗？快告诉我，你交了什么好运？”

国俊说：“爸爸，我们的船长去世，船主孙彦先生想让我接替船长的位置。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爸爸？二十岁就当上船长，薪水是每月三百银元，还有红利可分，这可是我这样的穷水手想都不敢想的事。”

老人也高兴起来：“是的，孩子，这真是一件大喜事。”

国俊兴奋地说：“等我当上船长拿到第一笔钱，我要为您买一所大房子，要有花园，您可以在里面种牵牛花、皂荚花……”

国俊陶醉地勾画着美好的未来，却发现父亲的脸色异常苍白，忙问，“您怎么了爸爸，不舒服吗？”

“没有，没什么，一会儿就好了。”老人不愿让儿子担心，连忙安慰儿子，但还是力不从心地倒在了椅子上。

国俊说：“喝点儿酒吧，爸爸，您很快就会好的。您把酒放在哪儿了？”

“不用了，我不想喝，你别找了。”老人试图阻止儿子去找酒。

“喝点酒对您有帮助，爸爸一定要喝。告诉我酒在什么地方。”国俊说着，打开了几格碗柜。

老人尴尬地说：“你找不到的，家里没酒了。”

国俊看看老人凹陷的双颊，又看了看空空如野的碗柜，脸色渐渐发白：“怎么没酒了？爸爸，您是不是缺钱用？”

老人摆摆手说：“只要你回来，就什么都有了。”

国俊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喃喃说道：“可是……可是三个月前我走的时候，给您留下了两百银元啊。”

“是的，国俊，不过你走的时候太着急，忘了你还欠我们的邻居刘荣兴一笔小钱。他跟我提起这件事，让我代你偿还，所以我就把钱还给他了。”

国俊喊了出来：“天啊，我欠了刘荣兴一百四十银元。”

老人喃喃地说：“是的。”

“那就是说，您从我留给你的两百银元里拿出这些钱还给他了？”

老人默默地点了点头。

国俊自言自语地说：“您这三个月来就靠六十银元来维持生活！”

老人看到儿子的神情，解释说：“没关系的，国俊，你知道我的花销不大。”

国俊哭着跪倒在老人面前，说：“爸爸，都怪我，让您受苦了！！”

老人慌了：“不要这样，我的儿子，你怎么了？”

“让您受这样的苦，我实在太痛心了，爸爸。”

老人微笑着说：“这没什么，孩子。我看到你回来，什么都忘了，一切都好起来了。”

国俊擦了擦眼泪，说：“是啊，我回来了，我会有一个远大的前程，还带回了这些钱。拿着吧父亲，赶快去买点东西。”

国俊翻开口袋，把钱全倒在桌子上，有200多个银元，还有些零币。

老人脸上绽开了笑容，还有些不相信，问儿子：“这些钱是谁的？”

“都是我们的，是您的儿子赚回来的。拿着吧，爸爸，您可以随意买您喜欢的东西，别怕贵。”

老人笑着说：“小声点儿，小声点儿别让邻居听见。这些钱还是省着用吧。”

国俊说：“您首先应该雇一个保姆，我可不愿再让您一个人孤零零地生活了。我给您带来了几瓶好酒和上等烟草，都放在船上的小箱子里，明天早上就拿回来。”“嘘，别出声，有人来了。”老人说，“准是邻居刘荣兴听到你回来的消息，知道你交了好运，来向你祝贺的。”

国俊轻声说：“哼，又是些口是心非的客套话！不过我们还是应该欢迎他，毕竟他是我们的邻居，还帮过我们的忙。”

国俊的话刚说完，就看见刘荣兴出现在门口。

2025年5月6日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