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结婚喜宴

红日初升，明媚的阳光穿过雾气，洒落在起伏不定的水面上。在波浪的拍击声中，黄沽这个港口城市缓缓苏醒过来。国俊将要和翠珍举行婚礼。这时，宴宾楼二层的大厅里已经摆上了丰盛的筵席。这是个非常宽敞的大厅，大厅的窗户上装饰着用金字写成的各大城市的名字，阳光从几扇并排开着的大窗户里照进来，让人觉得温暖舒适。

筵席预定在十二点钟开始，但是窗户下面的木板走廊上，早就挤满了前来贺喜的客人，他们都穿着华丽的衣服，这为喜庆的日子增添了不少光彩。

这些客人有的是国俊在海神号上关系不错的同伴，有的是他的老朋友，大家听说海神号的船主要来参加婚礼，都不敢相信国俊有这么大的面子，于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很快，这个消息就被证实了，因为和刘荣兴一起来的张海山说，他刚才遇见了孙彦先生，孙彦先生说马上就来赴宴。没过多久，孙彦先生果然来了。海神号的水手们看到船主，纷纷向他问好，大声欢呼。船员们之所以这么高兴，是因为船主的光临证实了大家的一个猜测，那就是国俊很快就要成为海神号的船长了。

国俊的才能和品德是船员们有目共睹的，大家都希望他能成为新的船长。船主做出这样的选择，正是他们所希望的。

欢迎过船主之后，张海山和刘荣兴奉命到新郎家去，告诉新郎那些重量级的人物已经来了，让新郎抓紧时间来迎接贵宾。两个人走出宴宾楼没多远，就见新郎新娘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向他们走来。张海山和刘荣兴迎上去，亲热地向国俊道贺。

国俊的父亲走在新娘旁边。今天的老人拄着一根雕刻得很特别的手杖。在他消瘦有力的小腿上，穿着一双脚踝处绣满了花饰的长袜套，一看就知道是洋货。钉着铁纽扣的黑衣笔挺又合体，这让他看起来格外精神。一条由蓝白相间的丝带编成的长穗子从三角帽上垂下来。

刘荣兴谄媚地跑到老人身边，一顿美餐的诱惑使他与国俊父子重归于好了。昨晚与张海山和王凤林在一起的事像残梦一样，在刘荣兴脑子里留下一个模糊不清的印像。

张海山和走在后面的王凤林站在了一起。张海山意味深长地看了王凤林一眼，这个失恋的人跟在这对幸福的人的后面，而他们好像已经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这个王庄青年苍白的脸上带着茫然的微笑，在这微笑中，隐约含有一丝阴谋的意味。他的脸突然间又会涨得通红，整个人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不安地朝黄沽的方向张望，似乎在期待什么事情发生。

国俊和王翠珍都没有注意到王凤林的异样，他们已经完全沉浸在幸福中，眼里除了对方，只有头上明朗美好的天空。幸福的光芒在国俊俊美的脸上闪动，这让他看起来英姿勃发、精神奕奕。他穿了一套商船船员的制服，这制服有点儿像军服，又有点儿像便服，穿在他身上简单而得体。

新娘王翠珍宝石一样明亮的眼睛、樱桃一样红艳的嘴唇、春风一样婀娜多姿的步伐，处处散发出迷人的光彩，美丽得像嫦娥仙子。如果王翠珍是一个城里的姑娘，她一定会垂下她浓密的睫毛，把那对洋溢着热情的眼睛隐藏起来，掩饰她的欢喜。可是，这个天真烂漫的王庄姑娘王翠珍，根本不想掩饰她的欢愉，她微笑着左顾右盼，希望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她的幸福和快乐。

孙彦先生带领船员等候在宴宾楼门口，他已经告诉船员，他打算让国俊担任海神号船长的职务。

新郎新娘的队伍走到宴宾楼门口停下，国俊让王翠珍挽着孙彦先生。大家嬉闹着跟在孙彦先生和新娘后面，一起从木质楼梯走向摆着酒席的大厅，拥挤的人群把楼梯踩得咯吱咯吱作响。

王翠珍走到筵席前停下来，对国俊的父亲说：“爸爸，您坐到我右边好吗？左边这个位置请我的哥哥王凤林坐，一直以来，他都像亲哥哥一样照顾着我。”

王凤林嘴唇发白，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流回心脏去了，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王翠珍这句温柔感激的话像一把利刃，狠狠刺进了王凤林的心里。

桌子另一边的国俊，请孙彦先生坐在他右边，张海山坐在他左边，其他人都各自找到合适的位置坐下。

婚礼开始，新郎新娘拥抱亲吻，主婚人船主讲话……，

婚宴开始。筵席上，有新鲜诱人的哈尔滨红肠、油亮鲜红的带壳龙虾、色泽明亮的大虾、外面有刺里面却细腻可口的海参；有美食家们极力推崇的香美可口的蛤蜊；还有各种各样从海里捕捞的海鲜。大家开始尽情享受这些珍馐佳肴。席间的气氛轻松愉快，大家摆脱了礼仪的束缚，把座位换到熟悉的人身边，聚在一起大声地说笑，大家各说各的话，谁也没有闲暇去注意别人。

张海山看了看王凤林，这个王庄青年的情绪非常激动，所有心情都明白地写在脸上。他不时擦一下头上沁出的汗珠，那汗珠像大雨点一样。他焦躁不安地坐在那里，听到一点响声都会全身震动。他正忍受着死囚一样的折磨。嘈杂的人群让他更加焦躁，他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离开席位，在大厅另一端来回走动，好像这样就能躲开这片喧闹声中洋溢的喜气。

今天到了宴宾楼以后，王凤林似乎在刻意地躲着张海山，张海山偏偏不让他如愿，见他离席，随即跟了过去。

刘荣兴对国俊的好运本来是十分嫉妒的，但国俊今天的款待，还有那些美酒给他带来的满足，让嫉妒随风而逝。

他走到张海山和王凤林身边说：“说真的，国俊真是个不错的人，你们看他坐在漂亮的妻子身边，多么幸福啊。想到你们昨天商量用那套把戏对付他，真是太不应该了。”

张海山说：“反正那又不是真的。昨天只是看到王凤林那么痛苦，同情他的遭遇，才随便那么说说安慰他。不过，看他今天做情敌的伴郎还能应付自如，我就知道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刘荣兴看看王凤林煞白得像纸一样的脸色，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张海山又说：“新娘长得可真漂亮，我们那位未来的船长真是个走运的家伙。我做梦都在想，如果我是他就好了。王凤林这个牺牲可不小呀。”

张海山一直关注着王凤林的举动，他看到这个王庄青年痉挛似的抽搐了一下，浑身颤抖，脚步碎乱地退到一扇开着的窗子跟前，瘫坐在一把椅子上。

2025年5月7日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