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人间自有真情在
第九章人间自有真情在
国俊被捕后，张海山很清楚，他给了国俊那一击是多么厉害。他像所有做贼心虚但又耍小聪明的人一样，诿称这是天意。张海山害怕极了，唯恐国俊会随时来复仇，于是他便把自己希望出海的想法告诉了孙彦先生。善良的船主孙彦给他写了一封介绍信，把他介绍给了海外一个商人，三月底就到那儿去供职。他离开黄沽后去了海外，此后就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了。
王凤林知道国俊已从眼前消失了，但是，他害怕国俊突然来到这里找他复仇。在他情敌不在的这一期间，他苦思冥想，想编个理由来欺骗王翠珍，把她带走，离开这里。但是，还没容他阴谋得逞的时候，他就被征兵入伍了。离开王庄入伍的前夕，他的心里非常不安，深恐他的情敌会在他不在的时候回来，带走王翠珍。
在国俊被捕后的一段日子，王凤林对王翠珍十分关心，对她的不幸表示同情，这都产生了效果。王翠珍一向像妹妹般地深爱着王凤林，现在这份情谊上又加上了一份感激之情。“哥哥，”她把行囊挂上他肩头的时候说，“你要自己当心一点，如果你再出了问题，永远离开了我，那我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了。”这些话在王凤林心中注入了一线希望。如果国俊不回来的话，总有一天，王翠珍也许就是他的了。
刘荣兴也像王凤林一样应征入伍了，但由于他已经结婚，且比王凤林大八岁，所以仅被派去驻守边疆。
国俊被抓走后，他的老父亲就像是一个传染病人，许多昔日的朋友都远离了他，只有孙彦不时地来看望他，带给他些零钱和生活用品。他和儿媳翠珍相依为命，爷儿俩个互相安慰。国俊的老父亲一直是靠希望支撑着的。不久，他就在儿媳翠珍的怀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孙彦先生不仅负担了他的全部丧葬费，还把那可怜的老人生前所借的几笔小债也还清了。这样做不仅需要出于慈悲心，而且也需要勇气，——因为像国俊这样危险的一个“外国特务分子”，即使你去帮助他临终的父亲，也会被人当作一个罪名来污蔑的，也有被株连的危险。孙彦先生不是不知道风险，但是，良心使他勇敢地做了这一切！他要帮助需要帮助的好人！他要对得起朋友！
丈夫被捕、公爹去世，堂哥王凤林当兵走了，王翠珍举目无亲，只有一个人孤零零地来面对一切。她天天以泪洗面。人们看见她有时不断地在王庄周围徘徊，有时看见她一动不动地像一尊石像似的站着，呆望着黄沽；又有时看见她坐在王庄村南的河边，倾听那如同自己的哀愁那样永恒的河水的**。她常常自问，是否应该自己投河。也许这样可以比忍受如此焦灼的等待更好一些。她并非缺乏这样做的勇气，而是她的宗教观念帮了她的忙，救了她的命。
“姑娘，别再怀恋那个水手吧。趁着你还年轻，再找一个婆家吧。”好心的邻居大妈劝翠珍。
“我要等着他！除了他，我谁也不嫁！”翠珍哭着说。
“我的傻丫头，他是个外国特务，不死也得无期。你等到什么时候啊？”大妈继续劝导。
“我的国俊是无辜的，他是个好人。他的冤情早晚会昭雪的！我要一直等着他！”姑娘哭着说。
“你是清白人家的女儿，应该和那个外国特务分子个划清界限。还恋着这个外国特务分子，你不怕受到株连么？”庄主严肃地警告这个犟姑娘。
“我不怕！国俊是个好人，他是被人诬陷的。”姑娘哭喊道。
“王翠珍，如果你还认为那个外国特务分子是好人，为外国特务分子鸣冤叫屈，你可要考虑你的后果！”庄主咬牙切齿地发出最后通牒。
“他是好人！是好人！他就是个好人！……”姑娘喊叫着。那悲愤、坚定的喊声向群山飘去。
不久，几名警察来到王庄，找到王翠珍，说：“你就是王翠珍吗？你就是那个外国特务分子的妻子吗？”
“我叫王翠珍。我是水手国俊的妻子！”
“可是，那个水手国俊是个外国特务分子！”
“他是个好人！她是被人陷害的好人！”姑娘喊着。
“我们今天只要你说一句话：‘和这个外国特务分子划清界限’，就没有你的事了。如果还和这个外国特务分子藕断丝连，那么，你就跟我们走一趟！”警察厉声发出了命令。
所有的人——警察、庄主和邻居们都睁大了眼睛盯着翠珍，等待她说话。这位王庄里的美丽姑娘，这位令多少小伙子想的睡不着觉的美丽的姑娘，此刻就站在大家的面前，站在荣与辱的十字路口、站在前进与退却的分界线上，站在落井下石，还是跳下井里救人的考验关头！
好心的大娘大婶在催她、好心的大爷大奶在催她，庄主在催她，她不用做长篇大论的讲话，只要她说一句：“我今后与国俊划清界限”，就立刻逢凶化吉、转危为安、烟消云散。
可是，这位平日里见到乡亲们总是笑呵呵的、人见人夸的姑娘，此刻，却神情自若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十分清楚，这样下去等待她的将是什么？！
“快说呀！”警察不耐烦地催促她。
人们听到了姑娘斩钉截铁的声音：“国俊不是坏人，他是个好人！他是被人陷害的！”
这大山边成长的女儿面对苍天，面对大地，面对大山，她无法说一句违心之言，她永远不相信她的丈夫是罪人，她永远爱着他的丈夫！
此刻的乡亲们听罢心惊肉跳，为了挽救姑娘免遭厄运，情急中的好心邻居大叔狠狠心、跺跺脚，嘿！终于伸出手打了姑娘一个嘴巴子。翠珍望着大叔的面孔，仿佛眼前打她的这个人陌生了！……想到这里，她冷静地瞅了瞅面前的每一位乡亲之后，缓慢的、却迈着坚毅的步子，走向警察。警察把姑娘带走了。……
三天之后，警察把王翠珍放了回来。
姑娘常常坐在河边上，望着苍莽的大山，和国俊热恋时的甜蜜情景经常一幕幕涌现心头。她轻声唱起了自己编的歌：
亲爱的，你可记得——
那夜的月光多么清新，
你小心地拥抱着我，
吻干了我脸上的泪痕。
在柔和的柳树荫里，
我们依恋地吻了又吻，
时光从身边悄悄流过，
我们却还是难舍难分。
河水轻轻拍岸，
河岸月色朦胧
我们畅谈着理想爱情，
温柔的拥抱甜蜜的热吻。
啊！当年眷恋恍如隔世，
何处寻觅你英俊的的身影？
你蒙冤被关进监狱，
谁来温暖我凄冷的心！
有时，她彻夜难眠。眼望窗外闪烁的星斗，心中流淌出一首自勉的歌：
不要停止歌唱，姑娘！
你的歌声似眼泪，似鲜血，滴进了我的心坎。
你悲愤的低诉，**我心灵的创伤；
你**的颤音，牵扯我的惆怅；
不要停止啊，姑娘！
你的歌声似同情，似黎明，吸引着我的心声。
失去了你的声音，我将无所依傍；
失去了你的声音，我将孤寂凄惶！……”
2025年5月7日星期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