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脱了一层皮
第十六章脱了一层皮
牢城营农场来挖河的犯人,劳动一开始,国俊就感觉到这一“关”,他可能过不去了。
按照他的劳动伙伴告诉他的办法开始掘地,一撅锨切下去,只听见“当”地一声,坚实的地面竟然把撅锨“弹”回来了。
地面实在是太硬了,遍地的芦苇盘根错节,莫说是一把铁锨,就是一把钢刀,只怕也切不下去。
以他的力气,使出了最大的力量,第一锨只浅浅地扎进地面不到几寸的深度,地面下边的芦苇把撅锨反弹回来,震得手腕似被折断了一样疼痛难忍。
这时,国俊的劳动伙伴告诉他说,下锨之前要选好锨口,先要切出一个“窝子”,然后一锨一锨地切下去,把芦苇层切过去,下面就是泥沙了。
按照劳动伙伴的指点,国俊用右脚使劲地把撅锨蹬下去,果然切出了一个深坑,前面有了这个小小的空间,撅锨再往下切,真地就把整个的撅锨“吃”下去了。
这样干了一会儿时间,国俊和这位劳动伙伴交换位置,人家使用撅锨,就是干得比他轻松。
再换回来,国俊想学着人家的样子做,但是要想把泥巴甩到远处去,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似是也要用巧劲,他越是用力,泥巴越是就落地附近的地方,这样就给那位劳动伙伴造成了困难,加大了人家的劳动量,甚至有好几次,他甩出去的泥巴落在别人的背上,惹得人家向他一顿好骂。
第一次参加挖河劳动,没到半天时间,国俊就已经累得不行了,可是这里是没有通融的,没有人问你累不累,支持得住支持不住,大家就是要一起干。
在农场里,他属于年纪最小的一茬,22岁,许多政治犯都是50岁、60岁了,在挖河工地上劳动,看得出来,他们已经是勉强支撑了。
这时候,真是谁也顾不上谁了,他几乎想不起来那些老年政治犯们是怎样干活的,反正他只知道,才到了中午,他就已经觉得有点不行了。
第一天的劳动定额总算完成了。
下工时,国俊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一步步拖到蓬帐,身子也没洗,吃过干粮便倒在地上睡着了。
这一夜,他还没有一点睡觉的感觉,起床的哨声就响起来了,就像是得了一场大病一样,强挣扎着爬起身来,跟着大家向工地走去。
第二天**无云,刚过9点,毒太阳就烤得人肌肤疼痛。
国俊干活的时候,眼看着自己的身上、胳膊上的皮肤变成了紫红的颜色。
再过一会儿,胳膊上就暴起了一层黑皮,伸手一撕,这层黑皮就撕下来了,里面露出来的是一层红红的新皮。
人们常说,不死也要脱层皮,大概如今就到了他脱层皮的时候了。
不存任何希望,就是低头干活,国俊一声不吭地和他的劳动伙伴一起向前挖。
越往下挖,泥巴越是挖不上来,到了第三层、第四层,无论是撅锨、还是平锨,都挖不下去了。
每往下切一铁锨,都要付出全身的力气,劳动量显然比第一天重多了。
但是定额一定要完成,谁也休想偷懒,少干一点也交不上工。
整个工地全知道这儿的工段是政治犯工地,没有人向这边看,就像工地上根本没有这群人似的。
送水的,卖东西的也不往这边走,虽然没有铁丝网围着,但人们和这里拉开距离,这一段工地成了禁区。
劳动时,几个队长沿着河道巡视,也就是挑错呗,这儿不合格,那儿进度慢了,骂个没完。
几个队长也到国俊身边来过,他们倒是没挑出他的错来。
老实说,国俊有点自尊,他不愿意看队长的凶相,他更不愿意听他们的臭骂,只要他能挺得住,他一定不会落在别人后边。
他看见过的,有人向队长似是申述什么,一副低三下四的神态,但最后队长冷冷地从他身边走开,他还是要干活。
真没意思了,到这里来讨怜悯,真是自讨没趣了。
国俊过于劳累了,才到了10点左右,他就感到口渴头晕,好几次都觉得天空在旋转,好几次,似是要倒下去,一阵一阵感到恶心,想吐,又什么也吐不出来。
国俊的劳动伙伴很好,他告诉国俊说要稳住气,不可心慌,心里一乱,更感觉累。
他还劝国俊说,到了这一步,就什么也别想了,就是干活吃饭,无论多累的活,不干完,休想解脱。
道理国俊全懂,就是支持不住了,但他只能咬紧牙关,一定要完成今天的劳动定额,绝不能倒下。
下午,河道挖到1米深的时候,缓缓地漫上来了清水,清水极凉,泡得一双脚很舒服。
又挖了一会儿,地下水漫过了膝盖,终于漫到了腰际,国俊得救一般地蹲下身子,把整个的身子浸在清凉的地下水里,消解一下疲劳。
这时,他心里似燃烧起一团烈火,口干得令人发疯。
他索性张开嘴巴,下嘴唇浸在水里,上嘴唇露出在水面上,让地下水自然地流进喉咙间,他大口大口地咽下地下水,好缓解一下极度劳累。
2025年5月7日星期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