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再起波澜
薛蕃的冷哼声尚未落地，远处传来密集的枪声。在场众人瞬间绷紧了神经。
“十有八九是鬼子的便衣！“林若玉脸色骤变，“咱们到这儿没多久，并且是法租界，他们这么快就追了来？“
“没有内鬼，如何引来外贼。”薛蕃扫了贾大壮一眼。
薛蕃一直看自己不顺眼，贾大壮认为其原因是那天在教堂打伤过他。刚才替薛蕃解围，本来抱定冤家宜解不宜结，看来效果并不明显。
现在情况万分紧急，贾大壮没心情理会薛蕃的冷嘲热讽，迅速扫视四周，问金贝森：“这条小路通向哪里？“
“往前三百米有个一片废弃的住宅区。“金贝森迅速打开薛蕃的手铐，“为了办案方便，我在那儿有个临时据点。“
“快走！“林若玉打头向前奔去。
众人沿着杂草丛生的小路狂奔。身后的枪声越来越近，子弹呼啸着从头顶掠过。金贝森突然一个踉跄，左肩头爆出一朵血花。
“金大哥，你受伤了！“贾大壮赶过去，一把扶住他。
“我有办法脱身。“金贝森推开贾大壮，“临时据点院内有辆卡车，钥匙在车门垫下！“
贾大壮不由分说抄起金贝森，背到背上：“巡捕房的弟兄，请你带路；薛蕃兄弟，把背包给我，你和林小姐断后！“
不等薛蕃作出反应，林若玉严厉的目光剜了他一眼。薛蕃极不情愿解下背包，放到了地上。此时本来跑在最前面的林若玉，迟钝了两步，伏在一棵椿树后阻击。薛蕃学着她的样子，奔向小径的另一侧，没树木可躲，只得伏路旁草窠里。
趁着二人交叉的火力射向敌人，其余众人，在那名巡捕带领下，向前急奔。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墙倒屋塌、荒草丛生的惨状。贾大壮认得这儿。1937年，天津刚刚沦陷的那个冬天，日军以打击抗日组织为名，在此屠杀了近千名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据谣传，自那以后，每到深夜，总是能听到人临死之前的惨叫。久而久之，即便是大白天，再无人敢进入这片区域。金贝森真会挑地方，竟把据点选在了这儿。
贾大壮慨叹金贝森与他们那帮手下的胆大。紧随那名巡捕之后，在残垣断壁之间左拐右拐，到了一座院门前。
院子不大，前后左右都是东倒西歪的民房，如果不是到了近前，无论从哪个角度都发现不了它。
锈迹斑斑的铁门，被一把大锁锁着。巡捕扭头望着金贝森。
“贾少爷，你把我放下吧。”金贝森松开紧紧搂着贾大壮脖子的双手。
贾大壮把他放到地上，用手搀着他。金贝森走过去，掏出钥匙打开铁门。众人刚进入，阻击敌人的林若玉、薛蕃二人也跟着到了。
“鬼子全都干掉了？”贾大壮问。
“没全干掉，我们就不能跟过来了？你没见林姐已经受伤？”薛蕃很难得的主动回答贾大壮的询问，语气却极为不善。
“林小姐，你受伤了？伤到了哪儿？”贾大壮把关切的目光投向林若玉。
“咱们没时间了，还是快点上车冲出去。鬼子追兵马上就到。”林若玉一瘸一拐奔向金贝森说过的那辆道奇卡车。就要往后面车厢里爬。
“林小姐，你重伤在身，坐到驾驶室里去。”有一点贾大壮十分清楚，冲过鬼子的围追堵截，驾驶室要比后车厢安全一些。
“金警长这两天对我们的帮助够多了，还是他坐进驾驶室吧。”
“我就不上车了。”金贝森望着众人疑惑的目光，解释道：“有这辆卡车，那些日本人注意力必然被全部吸引，我留下可能比你们更安全。”
金贝森说的不无道理。贾大壮说：“那好吧！金大哥请注意安全。”
在薛蕃的帮助下，林若玉爬进驾驶室，贾大壮和薛蕃都把背包搬上来，放到座垫底下。
贾大壮刚打开司机一侧的车门，薛蕃毫不客气一把推开了他。
发动机轰鸣着。薛蕃猛打方向盘，卡车撞开后门的瞬间，一队日本便衣恰好冲到前院。后车厢内的贾大壮，操枪连续射击，为首的三名鬼子应声倒地。
卡车在颠簸的小路上疯狂逃窜。转过两个街角后，薛蕃突然急刹——前方路口设了关卡，法租界的巡捕正在盘查过往车辆。
“天刚亮！真他娘的见鬼！“薛蕃拳头砸在方向盘上。
林若玉睁大眼睛仔细观察：“不是针对我们的，他们是搜查盗贼。“她指着道旁一堵白粉墙，上面贴着一张悬赏告示。
巡捕很快搜查到了这辆道奇卡车。薛蕃几次想去抽掖在屁股下的手枪，都被林若玉拿眼神制止。
“这些人说不定就是金贝森的手下，要是硬把他拉来多好。”薛蕃显然是在埋怨贾大壮。
两名巡捕走向驾驶室。薛蕃紧握方向盘的手心全是汗水，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后视镜里，林若玉苍白的脸色让他心头一紧。
“林姐，你。。。“薛蕃声音里带着关切。
林若玉摇摇头，右手紧按着左腿外侧的伤口，简易的包扎处向外渗着血。
“没事！“她咬着牙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车后。
后车厢里，贾大壮半倚半靠着车厢前挡板，手中的枪也早已藏起。像是有心灵感应，他瞬间回头望了一眼，两人的视线在颠簸中短暂相接。
两名巡捕，一名持枪，一名手中拿着一张照片，跟薛蕃比对了一下，刚要转身走向后车厢。持枪的巡捕阻止了他，目不转睛盯着林若玉：“看着好眼熟啊！”突然大叫起来：“这不是日本人的通缉要犯吗，抓住她！”
“快开！往左侧大街！“林若玉果断下着命令。
薛蕃猛一踩油门，卡车轮胎发出刺耳的**声。就在他们拐到左侧大街街口的一刹那，一队日本便衣从右侧小巷内奔过，为首的鬼子狞笑：“原来跑到这儿来了。看你们还哪里跑。”
这帮鬼子真的不白给！贾大壮的心沉了下去。
卡车在大街上穿行，由于目标太明显，日本便衣已经征用巡捕房的警车，鸣着笛紧紧追随。
前方出现岔道。出现两个持枪的日本便衣。他们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遭遇目标，慌忙举枪。
“林姐，把头低下。”薛蕃大吼一声，油门踩到了极限，汽车像打摆子似的，浑身战栗。
林若玉并没躲藏，半个身子探出车窗、枪声在空中回荡，一名便衣应声倒地，另一人躲到一根电线杆后。
卡车像脱缰的野马冲过街口，毫无目标拐向右边的小巷。
一颗子弹击碎了副驾驶位置的挡风玻璃，玻璃碎片四溅。林若玉本能地侧身躲避，却还是被一块碎片划破了脸颊。
“**养的！“薛蕃咒骂着。
后车厢内，贾大壮比薛蕃他们更凶险，车厢后挡板被打得跟筛子差不多，所幸人没有再受伤。
幸亏小巷不深，卡车很快冲了出去。
贾大壮迅速更换弹匣，向前面喊：“我们得甩掉尾巴，然后找个僻静地方处理林小姐的伤。“
薛蕃没有回应，但方向盘一转，卡车朝着东北方向驶去。那里距离海边很近。
后视镜里，几辆摩托车追了上来，这些是日本的正规军。贾大壮瞄准最前面那辆摩托的轮胎，一枪命中。摩托车失控翻滚，挡住了部分追兵的去路。
“干得好！“林若玉从后视镜内看得真切，大声喝彩。
卡车在颠簸的路上疾驰，每一次颠簸都让她的伤口传来阵阵剧痛。她咬紧牙关，从衣角撕下一条布，扎紧腿上的伤口。血很快浸透了布条。
“坚持住，林姐。“薛蕃的声音罕见的柔和，“我们马上就到安全地方了。“
林若玉勉强点头，却发现薛蕃再次拐弯。
“这是去哪？“
“安全屋。“薛蕃简短地回答。
汽车最终驶入一片不成规则的住宅区，左拐右拐，停在一座建筑前。左右两面山墙爬满了爬山虎，正面大门包括两侧水泥墙面，斑驳陆离，像极了一座废弃许久的建筑。
“到了。“薛蕃熄火，迅速下车绕到副驾驶一侧，搀扶林若玉。
贾大壮跳下车，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是什么地方？“。
“我说了，安全屋。“薛蕃不耐烦地回答，“怎么，贾少爷连这都不信？“
林若玉虚弱地站在两人之间，她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先进去吧，我需要处理伤口。“她试图缓和气氛。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引擎声。追兵比预计的来得更快。
“快进去！“薛蕃半抱半拖着林若玉冲上小楼。贾大壮犹豫了一瞬，最终跟上。
小楼内部比外表看起来好得多，有简单的生活用品和医疗箱。薛蕃熟练地找出绷带和酒精，开始为林若玉清理伤口。
贾大壮站在窗边，透过破损的窗帘缝隙观察外面。
“敌人很快就会找到这里。“他低声说。
薛蕃头没好气地说：“如果不是你放了金贝森，有他跟着，哪会发生这些事。“
林若玉疼得额头冒汗，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你们能不能暂时放下成见？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