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玩火

由于脑子乱成了一锅粥，韩世良放下电话之后，却怎么也想不起局长刚才跟他说了什么。

他使劲摇摇脑袋，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还是没想清楚。大体意思记着一点点，局长让他明天赶紧办理交接，然后去什么乡镇，处理个什么事情。问题是，跟谁交接呢？自然是跟新馆长了，可新馆长是谁呢？他敲敲胀痛的脑袋，只觉得那名字很熟，那人他也认识，可怎么会忘了名字了呢？

“李怀远！”一个熟悉的名字像一道刺眼的闪电，在他眼前一晃而过！

李怀远自然不是新馆长，因为她已经死了。死了一年的人，名字依旧清晰；还活着的那个新馆长，他却记不起名字了。实在是怪异。

不光是名字，李怀远的形象也开始在他眼前晃动。开始，只是很遥远的一个小红点，很快那个小点疾速膨胀，几乎在十分之一秒的时间里，就长成了一个苗条秀美的姑娘。她梳着高挺的马尾，系着鹅黄色的纱巾，穿一件大红色的风衣，朝着韩世良在微笑。

他是三年前才认识李怀远的。不过他一直认为，她的到来是他命中的注定。那时，韩世良的妻子老杨患严重的风湿病已经十年多了，将近四千个日日夜夜，伴随韩世良的，是艰辛苦涩和无边的惨淡。终于，李怀远出现了，让他的生活中升起一抹绚丽的亮光。

韩世良一直觉得李怀远是真的爱他，他也爱李怀远。就因为横着一个病怏怏的老杨，他们只能像做贼一样偷情。

韩世良知道他是在玩火，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他也曾想象过会有“**”的那一天，但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李怀远死于宫外孕大出血，这是韩世良以后查医书才知道的。

韩世良不知道李怀远已经怀孕，李怀远自己也不知道。她的妊娠反应很轻微，几乎一点也感觉不出来，出事的前几天她还去拔了牙。

事发当时，韩世良吓坏了。因为李怀远肚子疼得满头大汗，下身流了那么多的血，很快就脸色惨白，浑身发凉。她哆嗦着嘴唇，刚说出“送，我，去医院……”几个字，就昏了过去。

院子北面有个农机厂的医务室，就是去县医院也没有多远。当然，不马上去也行，只要韩世良打个120的急救电话就可以了。

韩世良在手机上按下了“1”、“2”两个数字，却怎么也看不见那个“0”；他抱着李怀远几次走到楼梯口，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下楼的楼梯。

当天晚上，李怀远就死在了他的怀里。

韩世良吓得六神无主。他在很短的时间里权衡了所有的利弊，万般无奈地做了一个他也知道是很愚蠢的选择。

韩世良最怕的是面对警察他没法洗刷自己的杀人嫌疑，也怕因之而来的严厉的行政处分，他只能做那个选择。也许那是下策，可是他没有上策。

他把李怀远的尸体藏好，擦干净屋里的血迹，还撒上香水掩盖血腥味。然后韩世良男扮女装出了吴家大院，走时还故意和小简子搭话。韩世良多才多艺，当年反串花旦出演折子戏《苏三起解》，曾经在市文化系统的会演中得过奖，他的假嗓子几乎可以乱真。

韩世良一直认为自己是杀害李怀远的凶手。一年多来他胆战心惊地过了一天又一天，直到吴家大院的后人来要这个院子。

藏在西厢房地梁下面的那具尸体是韩世良的心病。因为那牵涉韩世良的名誉、地位、权力，还有他一切的一切。

其实，一年来韩世良一直都在煞费心机地处理那具尸体。他弄了些石灰，将尸体裹了起来。石灰可以很快地销蚀肌肉组织，促使尸体干化萎缩，然后往外运就方便了。但没想到的是，他先后四次尝试将尸体运出去，却阴错阳差地一次也没成功。有一次，他选了个月黑风高之夜，用小推车把装着尸体的麻袋运出了院子，想从东面的胡同运到北面的河堤上。结果很是怪异：那胡同白天都没大有人走，而他深更半夜推着小车刚走出不远，就碰见对面来了个“高大”的黑影。走近之后，才看到是个三十多的男人扛着个编织袋的行李包。韩世良硬着头皮继续走，本来都跟那人擦肩而过了，不料右臂一抖，车子一歪，竟然将“李怀远”翻到了地上。

男人听见动静，回头望了一下，咕噜了一句什么。韩世良赶紧放下车子，费力地将“李怀远”重新装进车斗，再转身望去，那人已经不见了。

韩世良站在那里，激烈地“思想斗争”了半天，最后还是转身回去，重新将“李怀远”藏到了西厢房的地梁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