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父子对峙
听说贾百泰突然回来，在场众人全都愣住了。事已至此，就顾不了许多了。贾大壮跳下驾驶室，奔出车库，一掌砍在男仆的颈动脉上，男仆顿时昏了过去，他一把揽住，抱起来奔进了车库。
见贾大壮抢先动手，老焦向赖管家道：“老哥，对不住了。”从腰间掏出了一根绳子，正要去捆。
“这样不好！”赖管家微笑着说，“最好你也能将我打昏过去，那样我就更好交代了。”
老焦犹豫了一下，点头：“得罪了。“他抬手一记手刀，赖管家软绵绵倒下。薛蕃迅速将他拖进车库角落。
“快上车！“林若玉脸色因失血而苍白，“贾百泰回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贾大壮刚想爬进驾驶室，听见前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他心头一紧——估计是父亲向这边来了。
“来不及了！“老焦压低声音，“所有人躲到车底！“
四人迅速钻入卡车底部。几乎同时，一队人走进车库。透过底盘缝隙，贾大壮看见父亲锃亮的皮鞋，旁边是一双日军军靴——有鬼子？
“赖盛呢？“贾百泰的声音透着极大的不悦，“佐藤司令官要的货物准备好没有？“
“老爷，我在这儿。“车库角落传来赖管家断断续续的声音，“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
“真是没用的废物！“贾百泰厉声呵斥，转向身旁的日本军官，“佐佐木少佐，请稍等，我亲自去安排。“
脚步声渐远，贾大壮松了口气。但那双军靴却留在原地，佐佐木少佐竟点燃一支烟，悠闲地踱起步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若玉的伤口又开始渗血，一滴鲜血落在地面，发出轻微的“啪“声。
佐佐木少佐的脚步突然停住。军靴转向卡车方向，慢慢靠近。贾大壮屏住呼吸，手指扣上了扳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外面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报告少佐！“一个日军士兵冲进来，“发现刺杀藤田大佐凶手的踪迹！司令官命令全员戒备！“
佐佐木咒骂一声快步离去。四人趁机爬出车底，林若玉几乎虚脱，被薛蕃半抱着塞进驾驶室。
卡车轰鸣着冲出车库，迎面却撞上闻声赶来的贾百泰。这位天津巨贾震惊地看着驾驶室里的儿子，手中的文件散落一地。
“振川？！“贾百泰脸色剧变，“你。。。你怎么。。。“
“父亲。“贾大壮从车窗探出头，声音冰冷，“借车一用。“
贾百泰突然扑到车前：“你疯了吗？外面全是日本人！“他压低声音，“我知道你在干什么。。。把车留下，我保你平安！“
“就像你‘保‘母亲平安那样？“贾大壮眼中迸出怨恨的火花，“让开！“
父子对峙的刹那，远处传来日语喊叫声。贾百泰脸色数变，最终咬牙退开：“走西门！那儿没有日本人。“
卡车咆哮着冲向后院。后视镜里，贾百泰颓然跪地的身影越来越小。
“你父亲。。。居然放我们走？“林若玉虚弱地问。
贾大壮紧握方向盘，指节发白：“他有他的算计。“
西门果然无人阻拦。卡车顺利驶入大街。
大街尽头的岗哨并不是日本兵，一小队便衣特务在此把守，贾府经常用这辆车给日本人送东西，并没有受到刁难，为首的特务还不无巴结的告知，街面上发现反日分子，让他们小心些。
贾大壮道了谢，一踩油门，卡车冲过关卡进入法租界。为以防万一，他没敢径直开往存放炸药的地方，在大街小巷绕起了弯。
卡车驶入法租界后，贾大壮紧绷的神经并未放松，他紧握方向盘的双手已经汗湿。扭头看过去，林若玉越发苍白的脸色让他心头一紧。
也难怪，林若玉两次受伤，都因为时间紧迫，只是简单包扎，没能得到彻底的治疗。
“林小姐，再坚持一会儿。“贾大壮声音低沉，目光扫过法租界错综复杂的小巷，“无论如何，得找个地方将你的伤彻底治一治。“
“不行，‘鼠疫’计划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实施。”林若玉虚弱的摇摇头。靠在车厢壁上，嘴唇因失血而愈加发白：“别管我。。。任务要紧。。。“
坐在后车厢内的老焦听到了他们的交谈，严厉的口吻：“命都没了还谈什么任务！“他吩咐贾大壮：“我知道一个地方，在法租界巡捕房附近。那里有我们的人。“
贾大壮略一思索，猛打方向盘调整了方向。道路变得愈加崎岖。车轮碾过积水，溅起大片泥泞。
“法租界的巡捕肯定在搜捕咱们，去哪儿行吗？“薛蕃紧张地问。
“你们不是在巡捕房交了一个朋友？关键时刻，或许可以起到作用。“老焦一副坦然的表情。
随着目的地临近，路上巡捕逐渐增多。估计是对这辆车的牌照太熟悉了，竟没一个人上前拦阻查问。
转过几个弯后，一栋灰砖小楼出现在视野中，门楣上挂着“济世诊所“的木匾。贾大壮将卡车停在巷口。卡车后车厢内的薛蕃率先跳下，抢先一步打开副驾驶一侧的门，将林若玉抱了下来。
贾大壮尴尬地退到一旁。
老焦上前敲门，片刻后，门缝中露出一张年轻的女子面庞。她约莫二十六七岁，剪着齐耳的短发，面容清秀俊朗。
“赵医生，我的一个同伴受伤了，请你帮忙。“老焦低声说。
女子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在林若玉身上停留片刻，迅速拉开门：“请进来吧。“
屋内再无其他病人，却弥漫着医院常有的气味。薛蕃抱着林若玉径直放到诊床上，女子已经利落地取出手术器械和药品。
“枪伤？“她一边检查伤口一边问，声音非常冷静。
“嗯！一新一旧，简单的包扎一下，都没能得到有效的治疗。“薛蕃回答。
女子点点头：“需要立即手术。你们几个，去后面等着。”她转向贾大壮，“请你留下帮忙。“
薛蕃迟疑了一下，被老焦拉去了后屋。
贾大壮站在一旁，看着女子熟练做着术前准备——消毒、麻醉一气呵成。
手术过程中，一直站在简易手术台前的贾大壮，慢慢被女医生的侧脸吸引——那轮廓莫名的熟悉，让他心头泛起异样的感觉。
“好了。“女子动作麻利，很快便将两处伤口缝合完毕。“幸亏没有伤到动脉。“
贾大壮松了口气：“我想冒昧的问一句。“他的声音显得很干涩，“您贵姓。。。“
刚才老焦的称呼很明确。女子还是微微一笑：“免贵姓赵。“
贾大壮显得很失望。但还是下意识摸向自己的颈间，掏出那枚从不离身的玉佩。洁白的羊脂玉，精雕细琢着一朵兰花。
女子的脸色瞬间变了，手术钳“当啷“一声掉到地上。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弯腰捡起手术钳。
“我娘给的。“贾大壮紧盯着她的眼睛，“她告诉过我，她曾生育过一个女儿，七八岁的时候在杭州老宅丢失。。。。。。“
女子没有去接他的话，强自控制着说：“我将你留下，是因为看出你也有伤，想一并给处理了。”
贾大壮失望地摇摇头：“我的伤不要紧，没必要了吧。”
“还是处理一下，感染了可不得了。”
正在这时，后屋传来老焦急促的脚步声：“外面有动静！咱们需要赶紧离开。“
“真是不凑巧。”女子塞给贾大壮一包药：“每天换一次，防止感染。”
贾大壮重重点头。林若玉麻药的劲还未过，只得弯腰将她抱了起来。老焦和薛蕃已经警觉地守在后门边，手里握着枪。
“是日本人？“贾大壮低声问。
老焦摇头：“不确定，但有人在附近搜查。“
四人悄悄从后门溜出，融入夜色中。贾大壮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女医生，她单薄的身姿显得那么孤单。
刚转过弄堂，前方突然传来日语的喊叫声。老焦挥手示意，众人迅速闪进一条小巷。
一队日本兵正挨家挨户搜查，为首的正是佐佐木少佐。旁边是陪同的金贝森警长。
“这些民宅都没有，大概率是躲进了旁边的小巷。。。“断断续续的日语飘来。
贾大壮心头一凛，当机立断：“你们先回放置炸药的安全屋，我引开他们。“把怀中的林若玉递给了薛蕃：“她一时半会还走不了路，你辛苦了。”
“你一个人，太危险了！“老焦反对。
贾大壮已经掏出枪：“没时间争论。“说完，故意弄出声响，向相反方向跑去。
“在那儿！“日本兵果然被引开。
贾大壮在小巷中狂奔，心脏剧烈跳动。转过一个拐角时，他突然被人拽进一扇暗门。他刚要反抗，却对上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贾府管家赖盛。
“少爷，别出声。“赖管家捂住他的嘴，直到追兵跑远才松开，“你也忒胆大了，老爷好不容易放走了你，你怎么还到处乱跑？“
“这儿是法租界，你怎么会在这儿？”贾大壮奇怪地问。
“咱贾府家大业大，全天津城可不仅仅这两处房产。奉老爷之命，各处房产我每天都要巡查一遍。”赖管家面色及极其平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