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逃跑（1）

第二十五章逃跑（1）

第二天傍晚吃过了伙房供应的一碗糜子面糊糊汤，国俊就开始准备逃跑。

其实也没什么准备的，就是把棉袍穿好，腰里系了根麻绳，另外把他上午从伙房偷来的两块豆面菜团子吃下去以增加体力。

然后，国俊就装成睡觉，拉开被子盖在身上，躺着，等着天黑下来，等锐觉禅师来找他。

经常有队长突然闯进窑洞来，查看你是否有异常的行为：是否偷了农场的吃的？是否逃跑了，或者留下了逃跑的迹像？

在等待的时间里，国俊反复思考，锐觉禅师会不会变卦不走了？他太虚弱了，根本就走不了远路。

他还给自己宽心：他就是走不动了，我背也能把他背到附近的村庄的，到了村庄或许遇到好心的人，帮助他们想办法……

国俊躺在窑洞里胡思乱想，天还没黑下来，锐觉禅师就来了。

国俊惊了一下，说：“师父，你这么早就来了，队长不发现吗？”

老禅师说：“天黑了出来才会引起注意：这么晚了你干什么去？”

国俊觉得师父的话有道理，就叫他坐下休息，等待天黑再动身。

天很快就黑下来了，黑透了，从他的窑洞看出去，对面四丈远处的崖坎都看不见了，他们就动身了。

国俊选择了窑洞旁崖坎最低的地方，把师父推上去，他再爬上去，从窑洞头顶的荒原往南走。

他们不能从山水沟里往南走，任何一个偶然走出窑洞或地窝子的人，看见他们都会产生怀疑：大黑天的，这两个人要去哪儿？去干什么？那就要坏事。

从伙房后边几丈的地方走过去之后，国俊的心才放宽了一些。

夜里没有人会来这个地方，漆黑的没有月亮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就是有人从伙房和队长办公室走出来也看不见他们。

而且，据他的了解，巡逻队不会这么早就出动。所以他们绕过了伙房之后，就走到那条人们踩出的荒滩上的小路上来了。

沿着人们踩出的路走省力。

为了节省锐觉禅师的体力，国俊叫老禅师扶着他的肩膀走。

但是，走了不到二里路，老禅师就走不动了。

国俊把老禅师的一只胳膊拉过来搭在他的脖子上，他的一条胳膊揽住老禅师的腰拖着他走。

就是这样，又走了几十丈之后。老禅师还是走不动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他急剧地喘了几口气之后说：“你走吧，我真走不动了。”

国俊明白，老禅师已经竭尽全力了，否则，一个有着强烈求生欲望的人是不会说出这样绝望的话来的。

老禅师比国俊大三十多岁，他不是个孩子，不是个意志薄弱者。

国俊说：“师父，你站起来，我背着你。”

老禅师说：“你走吧，你自己走吧，我的确是走不动了，你自己逃命去吧。”

国俊说：“师父，你说的什么话，我能把你丢下不管吗!起来，我背你。”

老禅师说：“不行，那不行。”

国俊说：“行，能行。你快站起来吧!”

在国俊的拉拽之下，老禅师站起来了。

国俊背起了老禅师，说：“抱紧我的脖子。”

国俊背上老禅师之后还掂了掂，心里就暗暗叫苦。

老禅师并不像他原先估计的那么轻。他虽然饿垮了，体质虚弱，但是因为浮肿，他的腰很粗，腿也浮肿了，他的脸肿得像个大南瓜。

他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像充了水的水囊，很大很重。

国俊背着老禅师走了几十丈远，当国俊走到一片很暄的沙土地上之后，他就累得气喘吁吁，心跳得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他的身体真是衰弱了，两腿发软，浑身出汗。

国俊对老禅师说：“师父，你下来一下，我们休息一会儿。”

国俊放下了老禅师。

他们站着，国俊直喘粗气，对老禅师说：“不行了，身体真不行了，才走了几步，你看我就成这样了。要是从前，我一口气能把你背到村庄去。”

老禅师没说话，站着看国俊，国俊也看他，但国俊看不清他的面孔。

天太黑了。黑沉沉的天空，黑沉沉的荒滩，只有密集的星星明明灭灭眨着眼睛，但星星的微弱的光照不亮人的面孔。

空旷的荒滩非常寂静，只有强劲的夜风从他们身旁呼啸而过。

他们休息了一会儿，身体被风刮透了，汗水冰凉。

国俊说：“来，师父，我们走。”

国俊转过身来，弯腰背老禅师，但是老禅师躲开了，说：“不要背，我不要你背了。”

国俊拉老禅师，说：“师父，你来吧。”

老禅师推开国俊的手说：“国俊，你还是自己走吧。你前边走，我后边慢慢走。”

国俊说：“师父，你别这样说呀!我前边走了，你能走到村庄去吗？来，快点，我背着你。快，要快走，要不巡逻队就追上来了。”

国俊说着话又一次拉老禅师，但老禅师又往后退了一步，说：“国俊，你听我说，你背不动我，再背就要把你累垮了。不光我走不了，你也就走不了啦。”

国俊一惊，说：“你这是说你不走了？”

老禅师说：“我想走，但我估计错自己了，我走不到村庄了。”

国俊说：“那就我背你嘛。”

老禅师说：“不行，我不能叫你背我。你快走吧，你再要磨蹭，有人追上来，你就走不脱了。”

老禅师说得有道理，可能这时候牢城营农场已经发现他们逃跑了，已经来追拿他们了。

但是，国俊哪能丢下师父叫人捉回去，而他自己逃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