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把新闻封锁撕开一个缺口

红军俘虏收容所内，突然闯入了一批东北军士兵，带队的军官火急火燎地对狱卒们发出命令：“快开门，把红军俘虏放出来！”

狱卒们被这气势所震，颤抖着手忙脚乱地去拿钥匙。

东北军士兵迅速夺过钥匙，将所有牢房的门一一打开。他们在牢房门口大声呼喊：“红军兄弟们，你们重获自由了！现在就出来吧！”

红军俘虏们面容憔悴，身着破烂衣衫，在牢房内蹒跚而行。

史沫特莱则紧随几位东北军年轻军官之后，步入另一间牢房。她发现稻草上躺着一位身受重伤的红军战士，连忙蹲下身，轻声问道：“你们已经获得自由了，你怎么还在这里躺着不出去呢？”

这位红军伤员投来怀疑的目光，试图坐起身来。一个东北军军官温和地安慰道：“不要害怕，她是美国记者，是红军的朋友。”

史沫特莱接着询问：“你多大了？哪里人？”

伤员回答：“四川人，17岁。”

史沫特莱惊讶不已：“你才17岁？真是太坚强了！”她又转向身旁的东北军军官们，恳切地说道：“我请求你们立即将这位红军伤员送往医院接受治疗，能办到吗？”

“能！”青年军官们齐声应道。

东北军军官随即命狱卒们取来一副担架，小心翼翼地将伤员抬上担架。

史沫特莱又走进一间牢房，这里关押着五十多名女红军。她们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有的衣不蔽体，有的赤脚而立，状如野人。

史沫特莱满含热忱地说：“姐妹们，你们解放了，快出来迎接自由吧！”

然而，女红军们只是呆呆地望着她，默不作声。

史沫特莱眼中噙着同情的泪水，再次说道：“姐妹们，你们解放了，快离开这里吧！”

女红军们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史沫特莱激动地宣布：“姐妹们，老蒋被抓起来了！”

一位东北军军官补充道：“张、杨两位将军抓住老蒋后，发表了八项救国主张，其中第四项就是‘释放一切政治犯’。我们在西安首先释放所有在押的政治犯。”

人群中有人探问：“真的被抓了吗？”

军官自豪地说：“这还能假吗？是我们东北军抓住的。”他将手中的《兵谏宣言》散发给女红军们。

女红军们看到宣言后，终于相信了这一切，她们的脸上露出了含羞的微笑。有的用手拢着头发，有的拉着衣襟遮住裸露的身子，有的则把干瘦的赤足藏进稻草中。她们哭着，说着，控诉着，妇女的天性在这一刻完全展现。

东北军军官说道：“请你们走出牢房，到外面集合开会。”

女红军们面面相觑，依然坐着不动。

史沫特莱问东北军军官：“你们知道她们为什么不出去吗？”

军官们摇头表示不解。

史沫特莱解释道：“你们看，她们身上衣不遮体，脚上无鞋，怎么好意思到外面和男人一起开会呢？现在你们应该明白她们不出去的原因了吧？”

“明白了，明白了！”青年军官们点头表示理解。

史沫特莱接着问：“那怎么办？”

东北军军官们商量片刻后，说道：“我们马上派人回去给她们取衣服和鞋袜来。”

一位军官随即带人坐上大卡车离去。

史沫特莱高兴地对女红军们说：“姐妹们，东北军的朋友给你们取衣服去了，你们等一下，我们先出去了。”

史沫特莱整日忙碌奔波，一刻不停。柳峰在街头四处寻找，终于找到了她。两人爬上古城墙，缓缓行走。

史沫特莱不禁发出感慨：“柳先生，走在古城墙上面，我感觉就像走进了历史，仿佛能触摸到那些沉淀的岁月。”

柳峰微微一笑，回应道：“是啊，漫步六朝古都，真有一种穿越感！这里的每一砖一瓦，都承载着无数的故事。”

史沫特莱郑重地说：“西安又在创造历史。我敢断定，无论是从政治的角度看，还是从军事的角度看，西安事变都会成为中国现代史上的一道分水岭，它将影响整个国家的走向。”

“你知道吗？”柳峰语气一转，告诉史沫特莱一个尴尬的现实，“西安事变期间，人们能够听到的、看到的消息，只有南京官方发布的敌视张、杨两位将军，歪曲我党观点的政府公报。我们没有自己的新闻阵地，真相被掩盖在这层层迷雾之下。”

史沫特莱深表认同地点点头：“是呀，南京电台所描述的西安是‘家家关门闭户，人人不敢外出’，可实际上，西安的现状完全不是这样。外界所听到的，不过是一面之词。”

“正因为如此，艾格妮丝，**将军要请你担任总部电台的英语主播。”柳峰一脸庄重地说，目光注视着史沫特莱。

“我？”史沫特莱大吃一惊，不敢相信自己竟会有如此重任。

“你愿意吗？”柳峰追问道。

“我愿意！”史沫特莱爽快地接受了任务。

史沫特莱随柳峰走进了张公馆。

柳峰向**介绍道：“张将军，这位是史沫特莱女士，她是来采访你的。”

“你好，史沫特莱女士！”**伸出手，与史沫特莱轻轻握了一下。

“认识你很荣幸！”史沫特莱微笑着说，“我想请你谈一谈事变的经过，让世界了解更多真相。”

“国难当头，老蒋不打日本，专打内战，置民族存亡于不顾，这是每一个热血军人所不能容忍的。因此，我和杨虎城将军逮捕了他！”**语气坚定地说。

“张将军，你们这样做符合全民族的利益！”史沫特莱眼神中透露出敬佩。

“谢谢你！不过，南京方面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会马上宣布我们是‘**’，汪精卫、何应钦等人还会同日本人携起手来，讨伐我们，英、美等国政府也会对我们的举动产生误解，形势十分严峻。”**面色凝重地说道。

史沫特莱问道：“现在国民党的南京电台大肆宣传红军占领了西安，蒋委员长已经遇害身亡，西安陷入一片杀人放火的恐怖之中。你如何应对这些无耻谣言？”

**把一卷堆在桌上的英文报纸推到她的面前，说：“除了南京电台向外大肆造谣外，这些报纸对西安事变的报道也大都是捕风捉影的。史沫特莱女士，我希望你能发出一些关于西安的真实报道，用事实揭露南京方面所造的谣言，让世界人民知晓真相。”

“我将尽力而为，”史沫特莱说，“不过，政府的新闻审查是个麻烦事，之前他们就曾把我对杨虎城将军的采访删去了三分之一，这严重阻碍了真相的传播。”

**说道：“所以我们想通过无线广播来传播西安的消息。你知道吗，他们无法审查这个。我们有一套固定的英语新闻广播节目。”

史沫特莱提醒：“他们可能会施放信号干扰，这是我们需要提前考虑的问题。”

“但这是直接传播消息的唯一途径了。”**有点无柰地说。

史沫特莱又问：“现在谁在主持播音工作？”

“我们开始试着用一个中国人讲英语，但别人很难听懂，沟通效果极差。”**说，“所以我们想请你每天傍晚时分到 XGOB 广播电台上班，用英语对全世界广播。对此，你有什么困难吗？”

“没有什么困难。”史沫特莱毫不犹豫地回答。接着她又问：“请问电台设在哪？”

**说：“为了保障安全，电台设在我的司令部内，那是西安和外界联络的唯一设备，它的安全至关重要。”

史沫特莱深知责任重大，郑重地说：“那我从现在开始，就要认真作好准备。”

**满意地说：“那好！”

史沫特莱指着报纸，对**要求道：“张将军，我希望你能让我看看这些英文报纸，我需要从中获取更多信息。”

**说：“这些报纸都是我叫人从审查机构那里挑选出来的。现在，在西安，你成了能够尽情享用英文报纸的外国人了。”

史沫特莱高兴地说：“那太好了！这将大大有助于我了解情况。”

**又提醒道：“不过，这些报纸通常是两三天前的旧报，信息可能存在一定滞后性。”

史沫特莱却毫不在意地说：“这没有关系，只要我能从中读到一些有关西安事件的报道就足够了，我会仔细筛选有用信息。”

**用讽剌的口吻道：“这里面有很多这样的报道，它会令你惊诧不已的，它会让你看到，世上竟然还有如此新鲜活泼和富有高度想象力的新闻学杰作，完全偏离了事实真相。”

史沫特莱问：“我主要播报哪些内容呢？我需要明确任务重点。”

**详细说道：“你每天晚上要进行四十分钟的广播，扼要地阐述当天西安事变的变化和发展，双方谈判的进展情况。报道的内容要客观、翔实，而且准确生动，让听众能够清晰了解事态全貌。”

“知道了，我一定完成好任务！”史沫特莱愉快地回答。

**又说：“在目前混乱的局势下，任何一点偏差都足以影响最终的结果。在这次事变中，你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却见证了这段历史。你要用笔，用声音，把新闻封锁撕开一个缺口，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史沫特莱很是激动：“真的太高兴了！我目击了中国的风云变幻，感受着震撼世界的瞬间。我成了中国历史演变中的积极参与者！”

临走时，**握了一下史沫特莱的手：“那就辛苦你了！”

史沫特莱踏入司令部大厅，向卫兵出示通行证后，在两名卫兵的陪同下前往播音处。通道漆黑一片，她只能**前行。

在播音处的机器房内，卫兵们纹丝不动地坐着。他们头戴毛茸茸的皮帽子，皮带上挂着木柄手榴弹，枪上上好的刺刀在半暗半明的光线反射下微微闪亮。

史沫特莱坐在机房里开始播音：“12 月 12 日清晨，**和杨虎城将军对蒋委员长进行兵谏。东北军奉命到华清池捉蒋，西北军扣留了陈诚、邵力子、蒋鼎文、陈调元、卫立煌、朱绍良等国民党军政要员。**和杨虎城将军向全国发出救国八项主张的通电：一是改组南京政府，容纳各党各派，共同救国；二是停止一切内战；三是释放上海被捕的爱国领袖；四是释放全国政治犯；五是开放民众爱国运动；六是保证人民集会结社等政治自由；七是确实遵行孙**遗嘱；八是立即召开救国会议……”

在南京**府内，国民党政府人员打开收音机，里面传出史沫特莱的播音：“**代表来到西安，并非是为了个人恩怨报仇雪恨，而是为了给国家统一的新时期铺路而来。12 月 23 日，由西安、南京和各方代表讨论释放蒋的条件……”

国民党政府人员听闻后纷纷议论道：

“在西安事变的报道中，史沫特莱显然是‘一边倒’的政治态度。”

“史沫特莱的广播，与政府既定政策方针相抵触，她在为**的统一战线作辩护。”

“她是煽动陕西农民**的阴谋分子。”

“这个外国女人是政治骗子，我们应要求美国**收缴她的护照。”

“对，我们要与美国驻南京、上海的**官员交涉，把她驱逐出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