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军阀混战
1
话说1915年12月,袁世凯宣布接受帝制,实行所谓君主立宪制,改民国五年为洪宪元年。
消息传开,全国一片哗然,云南蔡锷与唐继尧首先宣布云南独立,并组织护国军讨伐袁世凯。护国运动随即引爆全国各地,贵州、广西、广东、浙江、陕西、四川、湖南等地相继响应宣布独立。
袁世凯的倒行逆施不得人心,很快,在众叛亲离,内外交困之下,1916年3月22日,袁世凯被迫宣布撤消承认帝制,在做了83天皇帝梦,还没有来得及举行登基大礼,袁世凯梦想就此破灭。
然而,袁世凯还迷恋着权位,企图继续做他的大**,他希望段祺瑞来帮他收拾残局,但是,段祺瑞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完全仿效袁世凯在晚清时的故技,要袁世凯交出行政权力,恢复责任内阁制,更要命的是,同时要袁世凯交出兵权。
让习惯了享受无限权力的袁世凯一下子撂到底,这对于他来说,确实无法接受,在一系列的打击剌激下,袁世凯在这年6月6日忧惧病死,年仅57岁。
袁大帅突然甩手西去,标志着中华民国史上北洋政府袁世凯统治时期结束,接下来究竟由谁来主政,老大的位置到底由谁坐?成为当时全国最为敏感的政治话题,同时,中国大地上一时出现了群龙无首,各自为政的无序现象。
俗话说,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
早先,袁世凯的北洋政府,本身并非一个统一的政治军事集团,而且,内部缺乏坚固的凝聚力,袁世凯生前凭借着威望资历尚能维持,待袁死后核心既失,随即,兵为将有,政治权力一下子分散在当时皖系、直系、奉系主要三摊子军阀手中。
其中,实力较大的皖系军阀段祺瑞以国务**身份把持着北洋政府实权,并在日本支持下,控制皖、浙、闽、鲁、陕等省。然而,他却不能有效掌控内部及其他派别军阀,不仅**不能控制各省,甚至省也不能控制下属各县,国家的立法、行政、司法机构大多徒具形式,**政府只能在对外关系上勉强代表着国家。
与此同时,实力稍逊的直系冯国璋在英美的支持下,控制长江中下游的苏、赣、鄂及直隶等省;更令人不可小觑的奉系张作霖以日本为靠山,雄踞东北三省。
另外,山西的晋系军阀阎锡山,徐州一带的定武军张勋,西南的滇系军阀唐继尧和桂系的军阀陆荣廷等都在外国列强操纵下,也一个个蠢蠢欲动,不甘寂寞。
不可忽视的是,在各派军阀势力的背后,都有外国势力的影子。虽然他们都想在混乱的局面中获得最大利益,但是基本处于均势态势,谁也没办法吃掉谁,然而,这并不妨碍他们野心的膨胀和对最高权利的觑觎。
其时,时任南方革命党领袖,号称孙大炮的孙中山虽然天下为公颇得民心,具有较强的社会号召力,但是,他却没有直接的军事力量,显得势壮力薄。在那个有枪便是草头王的年代,你再“大炮”,没有货真价实的实力,那也只能是嘴炮,所以,他也只能借助一派军阀打击另一派军阀。然而,各路军阀哪个是等闲之辈敢愿被调谴?凭借多年官场江湖混迹,军阀们各怀鬼胎,一个个早已比猴都精,谁都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可叹,时孙中山先生纵有拳拳爱国心,殷殷报国志,治**邦之雄才,无奈力不从心,心有余而力不足。
一时,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于是,全国大小军阀之间你不卖账,我不服气的一场暗流涌动渐渐演变成明火执仗的争斗,由此,拉开了中国近代史上群雄纷起,军阀割据的序幕。
彼时,社会开始大乱,烽火四处燃起,各地军阀之间的相互争斗和战端开始漫延开来。
2
生怕战乱年,人哪,一生穷点,苦点没什么,就怕处在战火祸乱的年代,若是不幸遇上了,那也只能仰天长叹一声,生不逢时。
就在王狗渐渐长大,12岁那年夏天,亦即民国5年。麦收过后的一天,他象往常一样,头顶着酷暑,赤露着上身,穿一条破旧的短裤,光着脚挥舞着牛鞭,赶着牛行进在乡间陌阡田野上。
这天,小王庄来了一支队伍,途经之处,旌旗招展,尘土飞扬,又是骡马,又是各种刀枪,场面相当壮观。庄上突然来这么多当兵的,这让本来平静的小庄一下子热闹起来。
王狗被眼前这场面深深吸引住了,他立即跑上前去,象许多小孩子一样努力挤到围观人群前面,不断来回张望眼前新奇的一幕。
队伍在庄上歇了下来,许多士兵开始忙着安营扎寨,搭起了帐蓬,看样子一时半会没有要走的意思。
待到日落西山,夜幕将临,许多人早已散去,王狗意犹未尽,仍好奇专注眼前的景象,要不是突然其来的一场倾盆暴雨,王狗还想不到要离开。
次日上午,士兵们开始吹号操练,王狗和庄上许多孩子又纷纷跑去驻足观看,待操练结束,部队开始埋锅烧饭,孩子们又一窝蜂跑去看伙夫烧饭。
伙房那边,大概是因为昨天一场暴雨的缘故,伙夫手中的柴火受了潮,任凭怎么引燃也燃烧不起来,燃柴的伙夫急得一筹莫展,这时,一位老伙夫走来,推开那位伙夫,自己划拉火柴,弯下腰,胸有成竹地对着灶炉又是吹又是扇,可是,拨弄了几次,除了浓烟不断弥漫,就是不见火苗窜起来,反倒是老伙夫被烟呛得连连咳嗽不已。
一旁边看热闹的孩子们见此情景,不由七张八嘴开来,有的说柴受潮了,有的说灶膛太低……
听了孩子们的议论,老伙夫象被打了脸一样,在一旁边又恼又羞,尴尬不已。
这时,王狗忽然冲着老伙夫说:“我帮你去找些干柴来。”说罢,转头就跑开了。
不一会,王狗抱着一捆干木柴,飞快来到老伙夫面前,说:“试试这个。”
柴火终于点燃了,火焰立即从灶膛里窜了起来,老伙夫直起腰,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拍了拍王狗的头,感激道:“小鬼,谢谢你噢!” 接着,他随口又说了一句:“留在这里吃饭。”说罢,顾自忙开了。
其它孩子这时也没了兴趣,开始渐渐各自离散,而王狗唯独仍旧停留在原地,他惦记着老伙夫那句“留在这里吃饭”,久久不愿离去。
半个时辰过去,空气中开始散发着馒头的阵阵香味,随着一阵开饭哨声,士兵们开始席地围坐,狼吞虎咽地啃起了热气腾腾的馒头,正在忙碌的老伙夫,这时大概早已忘了刚才说的话。
可是,一旁的王狗没忘,他不由得用小手抵着下巴,又是舔嘴唇,又是吞口水,恨不得自已也上前抓一个馒头塞进嘴里。
不一会,老伙夫忙停下来,正要歇下来点燃一锅烟斗,忽然一抬头,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站着的王狗,这时,他才恍然想起什么。
“哎唷,我都老糊涂了,”老伙夫一拍着自己的脑袋,朝不远处的王狗连忙歉意地说:“把你忘了。”
说着,他连连招手示意王狗过去。
见老伙夫在召唤自己,王狗有点胆怯,不敢挪步,见状,老伙夫微笑着一再招手示意,并接连几声喊“过来,过来。”
几次催促,王狗这才一小步,一小步朝老伙夫挪去。
来到跟前,老伙夫问王狗:“小鬼,饿了吧?”
王狗不知所措地微微晃了一下小脑袋,象是点头,又象是摇头。
老伙夫眯起眼睛,开始细细打量起眼前这小孩,只见王狗光着上身,脖子上挂着显眼的一条长命锁,瘦薄的身板,突起的一排肋骨象搓板一样清晰而见,明显营养不足,他的下面赤着脚丫,小腿上还挂着泥巴,手里拿着一根放牛的鞭子。
老伙夫从身旁蒸笼里拿起一只还冒着热气的馒头,在王狗面前扬了扬,问他:“想吃馒头吗?”
王狗睁大了眼睛,目光盯在了馒头上。
老伙夫递上了馒头,王狗正待伸出小手要接,忽然,王狗脖子上的长命锁在阳光的照射下闪耀了一下,老伙夫被王狗脖子上的长命锁立即好奇起来,他忽生一想法,于是,将递馒头的手迅速又缩了回去。
“我用馒头换你的这个,”老伙夫微微笑着,手指了指王狗脖子上的长命锁。
听老伙夫这么一说,王狗随即往后退两步,小脑袋死劲摇了起来。
“呵呵,不愿意吗?”老伙夫咧嘴笑了起来。
“这是我娘给我的护身符,”王狗小嘴一撅,怯声声地回道:“不能给!”
“哦”,老伙夫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便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这才将手中的馒头递向了王狗,并笑着说:“小鬼,逗你呢。”
王狗抬头望望伙夫,又低头看看递到眼前的馒头,迟豫一会,他慢慢走上前,伸手接过馒头,然后,又退回两步,这才啃起了馒头。
老伙夫又顾自忙自已的活了,几个转身下来,惊讶发现王狗还站在原地,只是手中的馒头没有了,而目光却仍盯着蒸笼里的馒头。
“还没吃饱?”
王狗似是似否地点了点头。
部队上即使是一个士兵,一顿也就两个馒头就够了,小鬼胃口真不小,这是哪个饿死鬼转世啊?老伙夫心里好笑,走到锅前,从蒸笼里又给王狗递上了一个馒头。
这次,王狗没有迟豫,上前接过馒头,又大口大口吃起来。
这情景直把老伙夫奇怪了,他一边提醒,慢慢吃,别噎着,一边,干脆坐了下来,点燃起烟斗,再次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个孩子。
他的目光忽然发现孩子身上有一道很清晰的血痕淤青,于是好奇地问:“小鬼,你肯定很调皮,怎么跟其它孩子打成这样?
谁知,这一问不要紧,一问,王狗一下子眼泪汪汪了。
怎么回事?
王狗开始一边伤心抽泣,一边诉说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 ,前几天放牛回去,不小心打碎了东家一只喂鸡的瓦罐,结果,被东家狠狠揍了一顿。
你家人没去讲理吗?
老伙夫这一问,算是彻底戳到了王狗的痛点,他一下子哇哇大哭起来。
这孩子憋多大的委屈啊?老伙夫一时不明白了,急忙细问,于是,王狗一五一十说起了自已的不幸身世,直听得老伙夫嘘唏不已,顿生怜悯。
当天,在王狗离开的时候,老伙夫又塞给他两个馒头。
这一天的饭,可能是王狗几年来吃得最饱的一次,尝到了肚子填饱的滋味,王狗再也无心放牛了。
3
自此,王狗每天放牛时,将牛往路边树桩随便一拴,就忍不住往部队伙房那去。
王狗人虽小,但机灵懂事,在伙房,王狗不但主动帮着伙夫们提桶拎水,还帮着拾柴烧火,俨然一个小帮手。
伙房有三、四个伙夫,老伙夫是这帮人里领头的,自从伙房来了王狗,见他勤快,伙夫们倒也乐得省事,至于犒劳嘛,开饭时有他的一份,反正,部队上的饭锅里多他一口不多,少他一口也不少,每天管他饱肚子。
这下,王狗可开心坏了,整天围绕着伙房锅台转,伙夫们闲下来也喜欢逗着他玩,渐渐,王狗跟伙夫们混熟了。
一天,老伙夫坐在那往烟斗装填烟叶,正待转身找火,在旁边的王狗眼明手快立即将一根燃着火的竹枝递了上去,老伙夫凑着火苗吧答吧答了起来,脸上马上洋溢起了满意的笑容。
“小鬼,挺有眼力见啊。”老伙夫**王狗的头,不由夸奖起来。
王狗随即说:“东家也是抽烟的,不过,他的烟斗没有这么短,”说着,用小手比划了一下。
“哦,你东家的,可能是用竹杆做的烟杆吧,”老伙夫瞥了一下王狗的手势,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烟斗,一边不以为然地纠正道:“我的这个,才叫烟斗”。
接着,老伙夫神秘兮兮地自夸道:“我这个烟斗可是值钱了。”
“怎么个值钱?”王狗歪着头,瞪大了眼睛。
“我这个烟斗可是百年黑檀树老根做的,你看它乌黑发亮,光滑细致……”老伙夫望着王狗,侃侃而谈起来,满脸尽是得意。
听着老伙夫的话,王狗眨巴着眼睛,朝老伙夫冷不丁冒出一句话,问:“你一定是队伍上的大官吧?”
在小孩的认知中,也许觉得有钱一定官大。
老伙夫怔了一下,然后,突然明白过来,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毕,他望了一眼王狗,尴尬说了一句:“呵呵,也不大。”
王狗继续眨巴着眼睛,追问道: “哪有多大?”
这可把老伙夫难住了,在队伍上自已是一个级别最低的伙夫,还能有多大?他呵呵不自然了起来。
“我跟你这么说吧,”伙夫想了一想,站起身,指着周围的军营,颇为自嘲地说:“他们的吃喝拉撒都归我管,你说我是多大的官?!”
哇!王狗吐了一下舌头,瞪大眼睛,充满崇敬地望着伙夫,继续问:“那他们叫你什么?”
老伙夫呵呵笑了一声,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说:“叫饭头。”
饭头?部队上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官衔?!
“那以后我就叫你饭头长官了!”王狗立即认真地说了一句,随后,学着部队敬礼的模样,煞有介事地一个立正,高声喊: “报告饭头”!
老伙夫乐了,他掐灭烟斗,将烟斗轻轻敲了一下王狗的头,看得出,饭头挺喜欢王狗这孩子的。
一段时间,在饭头那儿蹭吃蹭喝,王狗的脸色开始红润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