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桃花运
汤嘉莉的成功,谢庭雨似乎比别人更加高兴。他总算有机会为自己心爱的人贡献出一份辛勤汗水。这份劳动不是用金钱物质所能衡量,它把一个默默无闻的女知青,推到名人的行列。一夜间出人头地,名扬全县。以他的推测,汤嘉莉名声不会就此止步。赤脚医生是新生事物,新生事物的发展成长,会得到阳光普照雨露滋润。市里省里都要抓典型,汤嘉莉恰到火候应运而生迎头赶上。天时地利人和让她占全,机遇难得。汤嘉莉的事迹登报广播的当天晚上,回乡管制劳动的吴文忠敲开知青屋的门。谢庭雨感到很吃惊,
没有外人,他称呼:“吴老师你有事?”
吴文忠不好意思说:“我以为汤知青回来了。”
谢庭雨说:“你找她有事?”
吴文忠说:“我去镇上办事,汤知青的事迹见报,我看了很感动。激发创作灵感,想找她聊聊,创作一部赤脚医生题材的剧本。”
谢庭雨敷衍说:“汤嘉莉回来我一定转告她。”
谢庭雨的心里犹如六月星吃下凉西瓜,爽口甜润。他写的发言稿原文不动搬上报纸广播,足以证明他的写作颇见功底出神入化,被文口权威认可。编写剧本他没想到,吴文忠的奇思妙想,从一个侧面反映,汤嘉莉的事迹确实有它的独到之处。汤嘉莉不久将来会插上翅膀飞的更高更远。
谢庭雨得知汤嘉莉回鼓山坳的准确时间,他从床底拿出封存多日的双管猎枪,特地进趟大山打些飞禽走兽,安排庆贺。郑星远也为插友获得荣誉而感到高兴,在河湾里捉了两条大草鱼。
汤嘉莉走进知青屋,看到满桌丰盛的山珍野味,惊讶不已:“来早不如来巧,今天宴请什么贵宾,让咱赶上了,口福不浅。”
谢庭雨从灶门前站起,烟熏火烤狼狈不堪,不用说他是主厨料理。
“猜猜看今天的贵宾是谁?”
汤嘉莉闪活着黑亮的大眼睛,眨动几下,略有所思说:“莫不是公社的大领导要来鼓山坳?”接着又摇摇头。“公对公,上级领导深入乡村,黑子队长会安排到苗彩凤家代伙。哦!对了,是杨小军吧?”
杨小军始终怀念着汤嘉莉老同学之间的一份情感,对鼓山坳高看偏爱,和谢庭雨郑星远两位知青也走动频繁,无话不说无心不谈,亲如兄弟。谢庭雨也曾说过,要用山珍野味招待杨小军。除此而外,鼓山坳知青屋里没有相亲相爱的好友。
郑星远从厢房里走出,把手中书本折页合上。他今天把表现的机会出让给谢庭雨,甘愿做名清客。
“好钢用在刀刃上,不必要牺牲浪费那么多的脑细胞。这位贵宾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郑星远说。
“哇!你们在宴请我呀?屈煞屈煞,受福不起。”汤嘉莉惊嘘。
“知青屋的宗旨,风雨同舟,荣辱与共。”郑星远高调说话。
“再等片刻,筵席隆重推出。”谢庭雨锅上锅下忙着。汤嘉莉要给帮手,郑星远说话。
“谢知青要独揽头功,不许别人抢占,你还是老实待在一边吧。”
汤嘉莉见已有几个菜上桌,增添人手反而添乱,便坐在桌边与郑星远说话。
“你这位货郎生意咋样?”汤嘉莉问。
“马马虎虎,没有辜负黑子队长和社员们的希望。销售量成倍上升,利润翻番。春节前社员能分一笔过节费。”
“你真行呀!郑知青表面憨厚淳朴,肚子里却窝藏着小九九,满腹生意经。”
“干一行爱一行,黑子队长把这个副重担交给咱挑起,就得有模有样坚持干好。不过……”郑星远欲言又止。
“节外生枝,内有隐情?”汤嘉莉问。
郑星远摇摇头:“也许是我多心疑神疑鬼。”
郑星远担任面坊会计,吃住在面坊里。一来回避汤嘉莉,孤男寡女一个屋檐下进出,不让外人凭空臆造说闲话。最重要还是对面坊的安全着想考虑,万一毛贼子洗劫面坊,造成损失谁来承担?作为面坊会计管理钱物,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搬进面坊后,才知逃避狼窝又入虎穴,桃树婶无休止的纠缠骚扰。有事没事面坊走一趟,有话无话与他操几句。令他不能容忍的,有天晚上桃树婶邀他去家吃饭,郑星远说生意一天,当天的账目不过夜,他要赶时间把帐折清。桃树婶夸奖几句,真是上进的孩子,将来有出息。郑星远没想到,桃树婶和桃花竟然一道为他送饭。白米干饭,清炖老母鸡。这一阵子走街遛乡,小脸瘦去一圈,婶看着心痛,特地杀只下蛋的老母鸡给你补补身子。把账本丢下,趁热喝下。不管怎么说桃树婶真心实意对待,郑星远心头一热,十分感动。
婶,谢谢你。桃树婶听到郑星远这么亲热的喊叫,端起鸡汤要喂他。婶,先放着,最后一笔账记上就喝。桃树婶坐在旁边乐意欣赏着这位青春憨态,稚嫩纯真的未来女婿,心里泛荡着幸福快感。郑星远做好帐,舒展舒展身腰,把饭菜吃了。小伙子饭量大,婶送的这些吃饱了吗?郑星远拍拍腹部说硬撑下的,咽到喉管了。桃树婶把碗筷收了,把桃花拉倒他身边说,家里还有一大堆的杂务事,俺要先回去忙着呢,桃花陪哥说说话。走到门口叮嘱一句,要是时辰晚了甭回去,就在哥这儿安息。
桃花和郑星远几次接触,度过羞涩拘谨期,在郑星远面前撕去掩盖的面纱,恢复乡下女孩子泼辣粗野豁达大方的天性。哥,百十斤的担子肩上一天,莫说你们知青了,乡下壮汉子也吃不消。哥躺下,俺给你捶捶腰。说着把郑星远按倒,小皮锤使劲捶打。郑星远说使不得使不得,咱哪能要你捶腰呢。桃花说俺咋不能为你捶腰?郑星远说男女有别授受不清。桃花笑道,哥说啥话呢,俺第一眼看到你,就把你当成俺的男人。俺俩在一起还轮什么男女授受不清,迟早都是你的人。桃花说着脸不红心不跳温顺地躺倒在他的怀里。
十七八岁的小伙子,青春年华精力旺盛,平时从没接触过异性,动一下心思欲火就会腾地燃烧无法控制。突然间一位如花似玉心仪向往的异性扑进他的怀里,一股股女人淡香的气息包裹着他,**那憋忍压抑已久的荷尔蒙迅速发酵膨胀。郑星远心脏加剧砰砰跳动,血液流速在血管里横冲直撞。理智的闸门再也关闭不住**的洪流。他把桃花紧紧抱在怀里,灼热的嘴唇强有力的亲吻。桃花不知是出于女性的本能,还是桃树婶言传身教,像一头温顺的羊羔任凭他摆布,不时还发出喃喃自语:好舒服,好快活之类的调情话。一阵狂风暴雨之后,接着迎来雷鸣电闪。郑星远似乎隐隐感到远方响起一声声呼唤,她不是你的终身伴侣,你们不可能完美结合。一失足成千古恨,后悔莫及……
郑星远触电似的恢复清醒,跳下床静静地望着桃花,好像在注视着一位陌生人。桃花问你怎么啦?她坐起身变被动为主动,开始一件件脱去身上的衣服,只剩下一件内衣时。郑星远说话,请不要这样,穿好衣服你走吧。桃花说俺就在你这里过夜。郑星远急中生智,刘柱待会儿要来办事,外人看见了不好。桃花嗔怪,怎不早说呢。犹如刚燃烧起来的火焰,兜头一盆冷水泼下,烟起火灭,情犹未尽。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桃花毕竟年轻幼稚,涉世浮浅的女孩。她穿好衣服,在郑星远的脸上亲一口说,明晚俺陪你。
桃花虽然哄走了,郑星远的心脏仍在怦怦跳动,想想刚才的举动后怕无穷。万一生米做成熟饭,他就的娶这位乡下姑娘做老婆,在鼓山坳生儿育女生活一辈子,永无出头之日。哄骗一时,哄骗不了一世。他感觉自己走进一片沼泽地,身陷囹圄,迟早要葬身在这里。呆想片刻,急需要解决眼前的撒谎,要使哄骗做的自圆其说天衣无缝。桃树婶可不是凡角,走南闯北久经世故的老油子。桃花前脚走开,桃树婶定会后脚赶到。郑星远及早逃之夭夭。事情竟然这么巧合,说到曹操曹操到,刘柱来了。刘柱说明天起早打面,面坊里安息方便。他要郑星远回知青屋。郑星远嘴头强硬,心里说不出的高兴。走到半路突然想起钥匙没拿,转身回到面坊,一场丑陋不堪的场面出现在他的眼前。刘柱套着一条裤衩,红杏穿着小衣,两人难堪尴尬。对不起,没钥匙开不了知青屋。刘柱把郑星远拉到一边,啥事你都看清了,求你封口不要外传。郑星远反倒像做贼似的,咱啥事也没看见,他甩下一句话,拿起钥匙仓皇脱逃。郑星远不敢在面坊居住,面坊倒成了刘柱和红杏经常幽会的爱巢。
汤嘉莉出于对插友的关心。
“你与桃花的事,不会就这么风平浪静的了事。桃树婶轻易不会绕过你的,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这些农民大字不识几个,深有城府老谋深算,桃树婶在设圈套让我钻。既然进入她的口袋,事到头不自由,随她手把酸。要我娶桃花绝对不可能的。”郑星远说。
“躲避不是办法,不能消极被动,任桃树婶随意宰割。”
“你有什么好办法?”
“待吃饭时,谢庭雨咱们三人再好好研究研究。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谢庭雨今天做全职服务员,不要两位插友动下手,把饭菜一样一样端上桌子。
“开饭啦!”一切准备就绪,谢庭雨脱去围裙,才喊两位插友过来吃饭。“欢迎请两位认真品尝品尝,发表公正意见。”
“饭来张嘴,不用动手吃现成的,即使口味做的差点也不会品头论足的。”汤嘉莉说。
“这话说的叫我无法应答,辛辛苦苦用了两天功夫置办出一桌饭菜,被你一句话含混不清,成了黄鳝泥鳅一般长。这叫做干好干坏一个样。”谢庭雨满以为两位插友会给与鼓励,即使郑星远不表态,起码汤嘉莉会现出感激之情。汤嘉莉的评价叫他失望。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谢庭雨的心事要咱俩夸奖他几句,这样廉价的好话你也不会说吗?”郑星远批评汤嘉莉。
“老实人说实话,如果迎合心理阿谀奉承,就不叫知情屋里的插友了。”汤嘉莉分辨。
“你就实事求是按照自己的胃口评价。”郑星远说。
“是按照现在知情的胃口,还是以前学生时代的胃口?老人家曾教导我们,一个人的观点立场,是个根本性问题。要看站在哪个角度来说话。以现在知情的口味来评价,粗茶淡饭惯口,偶尔飞禽走兽上桌无疑美味佳肴。可是按照美食家的标准,不经厨子手一股脏腥味。”汤嘉莉振振有词。
“小知识分子说话就这么酸不溜几不着边际,难怪老人家号召广大知识青年,要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农民说话干脆质朴,咱以新式农民的身份说话,谢庭雨的这顿饭做的应得满分。”郑星远笑说。
“汤嘉莉的评价客观公正,不论怎么说咱还是停留在业余水平上。”谢庭雨以东道主的身份嚷着两位插友多吃。谢庭雨显得异常高兴,他准备在吃饭后,汤嘉莉载誉而归,兴致勃勃喜悦中正式向汤嘉莉求爱。他相信汤嘉莉不会拒绝。
汤嘉莉没忘记郑星远的困境,她正想张嘴提起话头三人共同商讨,卫东风推门闯进。
“鲜花掌声惊艳谯城,荣誉名利蜂至沓来,功成名就这会儿喝的是庆功酒吧。”
三人惊诧:“你怎么来啦!”
“你们喝庆功酒,俺为什么不能来祝贺?”卫东风双手插在裤兜里,靠在门框边,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请你们不要忘记了,这些荣誉和名利,是你们使用卑鄙肮脏的手法,篡改事件的真实,使一个无辜遭受到凄惨的下场,而你们踩着他那遍身的鳞伤和血迹索取获得这一切。”卫东风抑扬顿挫一个字一个字吐出。
“你信口雌黄,一派胡言。”谢庭雨听出卫东风话有所指,全部针对汤嘉莉而言。
“卫东风校友,你受到不公正的批判,作为香椿儿的异性姐姐对内情略知一二,深表同情。该说的话我已经向有关部门如实反映,三颠姑闹得凶非要为香椿儿出口恶气,揪住你紧紧不放。香椿儿死了,死无对证,谁又能为你洗清身子呢。”汤嘉莉知道来者不善,卫东风不会轻易登门,便好言劝慰。
“得到好处还要卖乖,汤知情这回和俺套近乎,口口声声校友了。调查组在鼓山坳时,你只要说句公正话,俺卫东风不至于落下这样凄惨下场。”卫东风两眼喷射凶恶眼光。“人要脸树要皮,俺卫东风读了近十年的书,十年寒窗无人问,只想将来出人头。在鼓山坳屁股大的地方不但没有高出一筹,反而身败名裂,落下流氓无赖坏分子的恶名。俺卫东风曾经一个鸿鹄之志眼光远大的回乡青年,如今没有灵魂没有血性犹如行尸走肉一副空皮囊。像俺这样的人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老校友,人生道路上栽个跟头,从哪儿栽倒再从哪儿爬起来,不要悲观失望。”汤嘉莉出于好心耐心开导。
“卫东风你到底想干什么?”谢庭雨做好应急准备,他把靠在墙边的双管猎枪拿到身边,万一卫东风情绪控制不住不能理智,要做出格的事,他可以应对。
“不干什么,不是冤家不聚头,俺就想和你们说说话。一个成功之士难道就不想对一个为他做出牺牲落下凄惨下场的失败者说点什么吗?”
“你的下场,咎由自取。不要歪怪别人,尽在外部找客观原因,应该多想想自己……”谢庭雨显得不耐烦。
“新中国建立二十多年,一对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的新青年,为了追求恋爱自由,仍然还要冲破传统封建礼教层层捆缚,直至付出血的代价,这笔账却要牺牲者承担,这是哪家的道理?谢庭雨你们这些见利忘义沽名钓誉之徒,竟然推波助澜借题发挥充当帮凶,现在该清算了吧。”卫东风从身后抽出切西瓜的长刀,在衣袖上擦了擦,亮光闪闪寒气逼人。
“有话好商议,千万不要激动。”郑星远站起身,想劝阻。
“不要过来,卫东风认识你,可手中的家伙认不识你。冤有头债有主,汤嘉莉你应该给个交代。”卫东风冲到汤嘉莉的面前,长刀抵住她的胸脯。
“我能给你什么交代?你和香椿儿的恋情我是支持的。咱只是个下放学生既无权又无钱,只能苍白无力的口头支持。那笔丰厚的聘礼出不起,一切都等于零。”汤嘉莉浑身颤抖,说话杂乱无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