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剿匪 第1、2节

1

这年九月初，王哥所在部队驻扎在保定，属直隶督军所辖。

其时，南方革命党北伐气势如虹，北洋政府摇摇欲坠，当地督军为了笼络人心，取悦当地民众，树立保境安民父母官的形象，对属地日益猖蹶的土匪要进行围剿。

王哥所在部队接到了直隶督军剿匪的命令。

土匪就盘踞在王哥所在部队三十里以外的西狼山，为首的土匪头子叫曹德。

据民间传说，庚子那年闹义和团时，这曹德奉旨造反，打洋人英勇无比，一度手下有数千追随者，曾肩扛“扶清灭洋”大旗，啸聚石亭，大战涿州，挥师京津，连当时军机大臣刚毅也称其为我大清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惜，若不是洋人后来占了上风，指不定被慈禧太后招抚，至少官拜中朗将呢。

结果，时运不济，随着义和团失败，曹德也就成了清廷政治的牺牲品，最终遭到清廷官军和英法联军追杀，在狼狈逃窜途中因被打瞎了一只眼睛，受伤的曹德无奈落脚西狼山，最后干脆占山为王当绿林好汉了。

上山后，他悔恨自己受了朝庭的欺骗，为此恨透了官府，起先，他只杀官兵，对当地官府衙门没少袭扰，后来，被官府多次围追剿杀，生存环境愈来愈恶劣，从此，他也顾不那么多了，无论官兵，还是百姓，只要有钱就掳，有票就劫，简直穷凶极恶，疯狂透顶。在他的影响下，当地不少地痞混混纷纷效仿，也干脆占山为王干起了土匪蟊贼勾当，数年间，仅西狼山就集聚了几伙土匪，以前，几任督军曾组织官军几次围剿，然而，收效甚微，为此，当地官民很是头痛。

这欠，督军下了死命令，一定要铲除西狼山匪患。

就这样，剿匪任务下达给了王哥所在部队，原先王哥的胡子连长，这时，已经成了直隶治安军的一名团长。接到任务后，胡子团长不敢懈怠，他仔细研究了一番以前几次剿匪失利的原因，终于悟出了其中一些门道。

原来，前面几次剿匪，带队的大概根本就没有真正去消灭土匪的打算，因为，土匪如野草一般，春风吹又生，实在是剿不完，你见过哪个朝代没有匪患的？又见过哪个朝代把土匪彻底剿灭了的？所以，每次剿匪都是做做样子，治表不治本，往往，带队的先是呼拉把队伍拉过去，一顿枪炮轰鸣，队伍蜂拥上山，待攻占土匪山头，匪窝是端了，匪徒却跑进深山密林里了。

结果，剿匪部队前脚刚刚离开，剿匪大捷庆功会还没召开，那边匪徒后脚就卷土又重来，每次把督军气得差点背过去，连连大骂剿匪部队是饭桶！

根据督军指示，胡子团长吸取了前面剿匪失败的教训，一番琢磨下来，他认为，所谓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要将西狼山匪患彻底剿灭，只有先剿了曹匪，一旦灭了曹匪，就等于匪患平定了一半。

于是，制定了针对剿灭曹匪的行动计划。

为了保证手到擒来，马到成功，胡子团长决定知己知彼，先摸清情况再下手。

如何摸清情况呢？得先派人上山侦察一下，然而，深入匪窝可是一件危险的事，派谁去呢？

胡子团长朝军中眼珠骨碌一转，谁堪此重任？他想到了精明强干的第一连连长王哥。

于是，胡子团长决定派王哥带上一个人，悄悄上山先侦察匪情。

得知任务后，王哥很是不屑地说：“跟这些蟊贼打交道，还不是手到擒来，三个手指捏田螺一样简单？”

想想也是，这么多年来，跟各路军阀打了不知多少仗？哪路军阀不是被打得屁滚尿流，溃不成军，难道还掐不死眼前这些小龟孙？

“你千万别大意了，”胡子团长连忙告诫王哥：“那些土匪可并不是你想象得那么简单！”

“明白!”见胡子团长一脸严肃的样子，王哥只好嘴上应承着，心里却满不在乎。

2

这天下午，王哥挑了一名战士小马，两人化装成便衣，肩上各自耷拉一个布袋来到西狼山，在山脚下，两人正愁如何上山找上山的路时，见附近有一家名叫“顺来”的客栈，二人随即使了一个眼色，于是，想去那打听一下周围的情况。

“欢迎二位客官，”他俩刚迈进客栈，一位长着一双“斗鸡眼”的店家掌柜立即热情迎上前来，并作鞠躬状招呼道：“请问二位，是住店，还是吃饭？”

王哥连忙作揖抱拳，谦意道：“店家掌柜，我们俩人既不住店，又不吃饭，只是一路远途，有些渴了，想讨杯水喝，方便吗？”

“哦，方便，方便，来我店的都是客，本来嘛，买卖不成情意在，两位请坐，” 店家掌柜丝毫不改热情，一边很客气地招待客人坐下，一边说：“稍等片刻，我立即去沏茶。”说完，退身进厨房沏茶去了。

二人坐定后，王哥望着店家掌柜的背影，心里不免嘀咕起来，能在土匪眼皮底下做营生，一般都不简单。

于是，王哥开始警惕地环视四周，只见客栈内除了一个店家掌柜外，还有一位似打杂的妇人，此时，正在店堂里默默擦试着桌椅柜台，大概早已过了吃饭的点，店堂内除了他俩就没有其它客户了，整个客栈显得寻常平静，似乎也看不出什么异样，王哥和小马眼神会意地对视了一下，二人这才稍稍放松了下来。

不一会，店家掌柜托着茶盘，将一壶茶来到桌前，并恭敬地给每人倒了一杯茶。

桌上，顿时茶香飘逸，沁人心脾。

“店家掌柜，好茶啊！”王哥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禁不住赞叹了一句。

“客官，大概你没听说，我们本地有一句俗话，叫西狼山有三宝，你现在喝的茶，就是我们西狼山三宝中的其中一宝。”

“哦，什么三宝？”王哥一下子来了兴趣，好奇地问起来：“可否说来听听？”

“山狼，茶叶，中药材，” 店家掌柜眨巴着斗鸡眼，立即得意地回道。

“茶叶，倒是领教了，真名不虚传，”王哥又喝了一口茶，一边细细品着，一边点头再次赞叹，然后，他疑惑地问：“你刚才说西狼山有三宝，你说茶叶是一宝，我领教了，至于中药材是另一宝，我也相信，我只是不明白，这里的山狼怎么也成了宝？”

“二位客官，你们有所不知，这里的山狼用场可大了，首先这里的山狼特别多，这就养活了许多猎户，我们这里有许多都是世代以猎狼为生的猎户，其次，这里的山狼既能补肾养血、滋阴润燥……”

说到这里，店家掌柜故意停顿了一下话头，然后，神秘兮兮地微微淫笑一声，说：“嘿嘿，还特别能壮阳……”

哈哈哈，王哥和小马听完，不由大笑起来。

笑毕，王哥忽然问店家掌柜：“对了，向你打听一个事，这儿山上都有什么中药材？”

中药材？店家掌柜眼珠骨碌一转，然后，两个眼珠拧到了一个方向，随即一边掰开手指，一边说出了一连串中药材名字，“嗨，我们这西狼山中药材可多了，有知母，白芷，柴胡，金银花，黄芩等等，”

听到这，王哥和小马对视了一下。

“老板，不瞒你说，我们俩是挖中药材的，听说你们这儿有中药材，今天跑来想上山碰碰运气，看看能否挖到什么好药材。”王哥象是不经意间说了一句。

“你们想挖什么药材？” 店家掌柜问。

“我们想挖点黄芩，”一旁边的小刘脱口而出，还一本正经说：“现在市面上价格很贵。”

“黄芩？”店家掌柜闻言，看了一眼王哥俩，眼珠一转，迟豫半刻，稍有惋惜地说了一句：“黄芩可是已经过了7月份的采集期呀。”

“那现在山上有什么好采摘的药村？”王哥接着问。

“呵呵，我也不是药农，也知道不了那么多，” 店家掌柜露上出为难的表情，继而，歪头想了想，补充了一句：“现在大概是白芷的采摘期吧。”

听完店店家掌柜的话，小刘赶紧对王哥说：“王哥，白芷价格也不错，今天不若咱们就到山上找找白芷吧。”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王哥微微点了点头。

这刻，店家掌柜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讥笑，他肚里鄙视：这二个货，什么挖中药材的？连中药材的基本常识都不懂，刚才只是稍微试探一下，就露了马脚，分明来者不善。

原来，如今九月份恰好是黄芩的最佳采收时间，而白芷的采集时间最好是六月份，早已过期了。

“那么，请问上山采药有哪条路方便？”王哥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你是说上山的道？” 店家掌柜脸色一下子诡异起来，转而，小心试探问：“你们真的要上山？难道没听说上面有土匪占着吗？”

“呵呵，我们就只是采药材的，”王哥指了指肩上的布袋，淡淡一笑说：“我们俩一没钱二没色，土匪哪感兴趣？”。

“那倒也是，土匪只顾劫财主家的，” 店家掌柜偷偷对二人再次打量了一遍，然后，装做害怕的样子，小心冀冀地说：“我可以告诉你们上山的路，但是，出了麻烦可不关我的事哦。”

“那自然是。”

“你们出了我这店，穿过对面的大道，往东走一里路，再左手拐，穿过一片小树林，那儿便有上山的道，” 店家掌柜一边比划着，一边介绍，末了，还不忘提醒：“记住，最好的白芷长在半山腰。”

“那谢谢掌柜了！”王哥拱手朝店家掌柜抱了抱拳，小刘扔下二枚铜元在桌上，二人起身离开客栈。

望着他俩的背影，店家掌柜慢慢皱紧了眉头，聚起了斗鸡眼。

就在王哥他俩起身刚离开客栈，令人想不到的是，客栈的后院里立即就飞出一羽神秘的信鸽，信鸽在空中盘旋一会后，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从王哥俩头上飞掠而过，直往西狼山上飞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