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天下第一味狠药
小五刚开始包饺子,忽听见大门响,蚂蚱箭一般地叫着冲了出去,然后便听到司马熙的笑声,一个人叫道:“蚂蚱,叫爹!”正是凌峰的声音。
小五儿看看馅儿和面都不太多,便把包好的几个饺子,一个个慢慢弯曲,将每个饺子的两个尖捏在一起,就变成了一个个云吞。
凌峰走到灶房门口,探进头来:“小五儿,我拿好吃的来了!李记牛肉!”说着举起一个油已沁透的纸包,看到小五儿手边的东西又笑道:“啊哈,馄饨!好久不吃这个了,我来帮你做!”
吃着热气腾腾的馄饨,小五儿鼻尖上有汗微微渗出,忽觉凌峰不时偷眼看自己,便问道:“凌大哥,有事么?”
凌峰夹过一块牛肉来,看小五儿吃了,笑道:“小五儿,这牛肉好吃么?”
小五儿警觉地问道:“这牛肉有什么古怪?”
司马熙呵呵一笑,也夹了一筷子牛肉,低头大嚼起来。
凌峰看向司马熙,见人家头都不带抬的,只好陪笑道:“小五儿,我替你揽了点儿活儿,”看看司马熙又看看盯着自己的小五儿,这才道:“他们,我们营里的弟兄们也想要手套。”
“要几付?”
“五,”凌峰不好意思地笑道:“五十付。”
“哦?”小五儿放下筷子,竟然出起神来。
凌峰见她如此,便道:“如若不能,也便罢了。”
小五儿回过神来,脸色肃然道:“这倒不是,我只是没想到手套的销路这么好。”原来天气渐冷,小五儿见凌峰早上练刀的时候冻得手指痛红,便想起了做手套。她去找铁匠打了两只钩针,自己合了数股好丝线,按着凌峰手的大小,钩了一副极合手结实的手套,凌峰原本还笑她矫情,说练武之人就该经历风霜,倒是戴上以后就再也不多说了。
见她一脸的深思,司马熙和凌峰却感觉奇怪了,二人讶异地瞧着她。
饭后,司马熙二人都在哪里在看书,见小五儿依旧是呆呆地出神,司马熙便问道:“小五儿,你可是有心事?”
“是啊。”小五儿笑着点点头:“两位哥哥,你们想想我们要是做了大批手套,拿到集市上去卖,得有多少人想买?!”
凌峰也笑道:“是啊,好主意!小五儿,你都不知道我们营中的弟兄见我戴着这手套伸握自如有多么羡慕!他们都喜欢得不行!”
小五儿接着自己的念头说道:“还可以卖到各地,人手一副手套……那得赚多少钱啊!赚了钱可以给司马大哥买一屋子的书,给凌大哥你买一匹好马,买把好刀……”
“买把宝剑吧,那个黑胖子那样的剑……”凌峰反应热烈地接口道。
“不过怎么能一下子生产那么多的手套呢?”小五儿又有些发愁。。
“是啊,五十付手套就得做上一阵子。小五儿,你记得那黑胖子的宝剑么?比平常的剑宽出这么一指,刃却有这么宽……”凌峰认真地比划着。
小五儿继续沉吟道:“是让人领活儿回去做呢还是开一间作坊?人家会做了肯定要去自己卖了赚钱……还是开间作坊,只是怎么……”
凌峰也陷入了想象里:“…不知他的宝剑从哪里买的,这么少见的好剑,必是独此一把……”
“哈哈!”忽听司马熙大笑一声,二人望过去,司马熙却说道:“你们猜猜是何物:味甘,大热,有毒。偏能驻颜,采泽流润,善疗饥,解困厄之患立验……”
小五儿呆了一呆,问道:“司马大哥,你说的是什么药材?”
司马熙微笑道:“这是天下第一味狠药。”
司马熙正色道:“此物是钱。”
见二人勿自呆呆地,又道:“小五儿,我心里从未把你当作仆役,这两年来见你天资聪颖,实为你无锐取之意可惜。便是你无意功名,只想要些小快乐也不为过,只是老庄之道罢了。如今你说起钱财,神态痴迷,如坠梦中。冷眼旁观,实令我心惊。我知你少年遭厄,尝尽流离困苦,故极知钱财之用处。但你也要知道:钱不可无,但切不可以钱役身,犹不可视之如宝。钱既是极狠的一味药,若是用之不当,便如着魔一般,成为心冷性冷之人,日思夜想,心心念念里只是个钱字,父母悌友被抛之脑后,天伦心性俱都失去,甚而为了钱无不可为之事,只恨不得连自家的身子性命都换了钱。如此以来,反不如独善其身了。淡泊明志,自有其道理,有多少人因为误食了此味狠药,如入迷海,丧失志向,便是凌峰,今志心做一番事业,若沉溺于钱财之中,早晚必难免误事。你二人切记我今日所言,只把钱财当作有用之物,切不可视钱财为性命,更不可以穷富分贵贱。”
见司马熙停了口,凌峰赶紧站起来拱手道:“司马大哥说的极是。”
小五儿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似乎是一道亮光一闪而过,不及细想,也赶紧站起来说:“是,小五儿受教了。”
司马熙满意地点点头:“嗯,”示意二人坐下,遂微笑道:“我说这些话你们时时记着,以警醒自身,并非不让你们经营生计。夫子都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味药用得好了,自是利国利民。我且把话说到头里,我这里倒有个极好的方子看自己是否中了这热药的毒。”
凌峰与小五儿互望一眼,心下均暗道:“司马大哥要改行做郎中了。”
司马熙却得意道:“凡是钱财积累到一定程度,你们就去散财济世。倘若不痛惜这钱,便是只把钱财当作物事,并未中毒,若是心下不舍,便是中了毒了……”
小五儿心下暗道:却是做慈善,怪不得那一世里,好多有钱人并不肯做慈善,原来为富不仁是中毒的一个表征。
收回念头,去听司马熙又道:“陶朱之术,自有其理义,我们虽不精通,养家糊口却还勉强应付得过。我看这手套,不知小五儿如何做成,极是妥帖合适。但若是换成了布帛,想必也能御寒保暖?”
小五儿忽觉自己一时的野心此时是彻底被打消了,想不到司马熙一句话便说到点子上了,勉强应道:“是的,只是要做得宽松一些。”
司马熙笑道:“这便好了。虽然普通人家自有女眷裁剪缝制,大军里却无人供应。我们便走这条路罢。小五儿,你可有法使这手套和盔甲一样成为防护品?”
小五儿彻底折服了,自己终是眼光狭小。便跟着司马熙的思路,老老实实回答道:“可制成皮的,或做成双层中间镶嵌它物。”
凌峰兴奋道:“小五儿,你真行,你都能做出这种护甲手套来,想想北边的战士们现在能人手一付这样的手套,心里都有一股豪气……”
司马熙道:“小五儿,我们便不在民间开作坊了,你不知若是开了作坊,那些地痞、里甲、杂役各色人等日日上门,恨不得把个作坊吃掉。我虽是入世之人,却也不想和这帮小人日日恬噪,啰嗦不休。我们只是拿到营里去做,给指挥使大人一些钱罢了,上下都打点好即可。做好了我们以私人之名供给军队,价格公道些……”
凌峰笑道:“正是,这样既补充了军队,又挣些小小家资……”
两人说做便做,当下便让小五儿画出图影来,列出所需物品,然后就到集市、军中打听行情去了。
小五儿呆呆地坐了会,无精打采地回了东屋,一头栽到小床上。蚂蚱也跳到床上,围着小五东嗅西嗅,呜呜地低叫着儿转个不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