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剿匪 第7、8节
7
很快,王哥将压寨夫人解救了出来。
见面的第一句话,她对王哥说,她要回家。
回家?王哥心里有很多的疑团,可是,一时竟不知如何问起。
送别路上,不知怎么,王哥心中蓦然涌起莫名的茫然若失。
一条繁华的街镇上,人流熙熙攘攘,林林总总的商铺幡旗招展,街沿酒铺小肆时不时传来一声高似一声的吆喝。
王哥牵着那匹白马,和压寨夫人一同行走在街上,两人似乎都有点拘束,彼此之间隔着一人的空隙,时而,有匆忙的行人从他们之间穿梭而过。
压寨夫人掩面笑了笑,大概为了消除彼此的尴尬,她有意朝王哥身旁靠拢了一点。
“终于自由了!” 压寨夫人首先开腔,她一边仰头尽情呼吸着新鲜空气,一边转脸朝王哥由衷感慨:“真要谢谢你!”
“应该谢谢你!”王哥虽然在战场上英勇洒脱,但单独与一个女人在一起,这还是头一次,心里不免有些不自在,所以,眼睛只敢直视着前方,他不好意思地说:“如果不是你首先主动搭救,恐怕,我现在早已埋在了西狼山上……”
“打住!先不说谁谢谢谁,” 压寨夫人忽然止住了王哥的话头,她象想起了什么,眼睛转了一圈,随即出了一个主意,“今天是一个特别高兴的日子,咱们得好好庆贺一下。”
怎么庆贺?
压寨夫人下意识一摸衣袋,这才想起里面值钱的东西都让官兵搜去了,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忽而,她目光很快落在了自已身上穿的貂皮夹袄上,“你稍等一会。”
压塞夫人说完,一跳一跃快步进了附近一家当铺。
王哥站在那,一时有点懵。
不一会,压塞夫人从当铺出来,王哥发现她身上的貂皮夹袄不见了,连忙问:“你这是?”
压塞夫人将手一摊开,手掌中出现了四,五块银圆,她将银圆在手中掂了两下,调皮地对王哥笑着说:“喝酒钱有了。”
“你把衣服当了?”王哥不好意思起来,压塞夫人只笑不语。
随后,两人走过几家店铺,来到一家酒馆,进店后,压塞夫人招呼跑堂,把你家最好的酒,最拿手的菜,统统拿上来!
两人找靠窗的一张桌子坐下了。
不一会功夫,酒菜上桌,压塞夫人审视一遍端上来的菜,问:“怎么没有盐爆花生米。”
“哦,夫人你要点盐爆花生米?”店小二抓着后脑勺,显得很歉意。
“下酒没有盐爆花生米,算什么喝酒?”
“得嘞!”店小二转身离开,随后端来一盆盐爆花生米。
王哥不禁问:“你喜欢吃这个?”
压塞夫人回道,“是的,我最喜欢吃这个了。”
“哦,我们河南大多种花生,以后有机会,捎你几麻袋。”王哥打趣道。
说完,两人大笑起来。
两人开始倒满酒杯,几杯下肚,彼此聊开了。
“这位大哥,” 压塞夫人脸色红晕了起来,望着王哥,开始问道:“到现在我还不知怎么称呼你?”
“姓王,名哥,”王哥还是有点怯生,他唯恐这个“哥”说出来让对方误以为有占便宜的意思,所以,又格外不好意思地补充道:“人家都叫我王哥。”
“叫什么?”
“王哥!”
“呵呵,你父母够狠的,”压塞夫人笑了起来,说:“怎么一开口就让人在你面前矮一截呢?”
“唉,你不知道,这怪不得我父母,”王哥苦笑着叹了一声,连忙解释:“原来我不叫王哥,叫王狗。”
“叫王狗?”压塞夫人倾了倾身,以为听错了,一脸的不相信。
“是的,是叫王狗!”
“真叫王狗?!” 压塞夫人这下听得真切,不由笑了起来,笑华,她朝店堂内神秘兮兮环顾一周,看没有旁人,然后,冲着王哥调皮地一字一顿轻轻唤了一声:“王……狗……”
说完,她又是一阵大笑,直笑得前仰后合,差点钻到桌底下。
有这么好笑吗?王哥故作生气的样子,抬臂扬手要挥向她。
见状,压塞夫人赶忙笑着双手抱拳,连作求饶状,随后,一本正经地冲王哥轻柔地唤了一声“王哥!”
“谢谢压寨夫人!”王哥借着酒劲,油腔滑调说了一句。
话音未落,谁料,压塞夫人忽然迅速收起刚才的笑容,脸色一下子严肃起来,她正色道:“以后不允许叫我压寨夫人!”
为什么?
压塞夫人突然变脸,王哥一下子又惊又慌,没想到这一句“压塞夫人”,竟然反应这样激烈?!他不禁说话也结巴了起来,“那,那,那,以后如何称呼你…….”
其实,面前这个女人,王哥心里不仅仅是对她称呼上的疑惑,更让他弄不懂的是,小小年纪怎么就上山当了压寨夫人?.
“唉,说来话长……”压塞夫人端起酒杯猛喝了一大口,脸色渐渐凝重起来,放下酒杯,她缓缓说起了不堪回首的一段往事。
8
原来,压塞夫人姓秦,名荣兰,年方17岁,家住西狼山以东五十里的秦家村。秦家祖上书香门弟,家境殷实,有三儿一女,秦荣兰最幼,由于是秦家老爷子老来得女,视为掌上明珠,所以格外宠爱无比。她自小聪明好学,性格好强,并且,从小就受到了良好的教育。
秦荣兰有一个表姐在天津,两人平时互有书信往来,不知是受表姐不断来信的鼓动,还是受当时新思想新文化的影响?秦荣兰在十六岁读完本地女子学堂后,就吵闹着要到天津去继续读书。
开始,秦家父母十分反对,在父母认为,女孩子只要稍微能识文断字就可以,何必还要到远地读书?女人嘛,一生的大事就是相夫相子,所以,并不同意女儿继续读书,再说,女儿也老大不小了,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女儿也到了该是找婆家的年龄了,所以,秦家父母反倒是暗底里忙着准备为女儿托人说媒。
然而,女儿任性惯了,任凭父母怎么反对阻挠,哪肯就此罢休?于是,整天在家又是撒娇又是绝食,如此经日折腾,软磨硬泡,加上表姐天津方面也频频来信,说是表妹来天津读书,也可以有一个伴,无奈,秦家父母最终妥协同意。
于是,半年多前,秦家父母和大哥雇了一辆大车,一起送秦家大小姐赴天津上学。之所以家人同行,一方面女儿第一次出远门,不放心,另一方面也是担心宝贝女儿一路上寂寞,父母陪着可以说说话,至于大哥同行,自然是路途担当脚力扛夫和护卫的作用。
按理说,行程考虑得够周全的了,哪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出门五十多里,秦家一行不知不觉来到了西狼山脚下,虽然平时有所耳闻,西狼山附近有土匪出没,但总认为青天白日之下,土匪不敢这么猖狂,结果,还是麻痹了一点。
也许,合该秦家出事。
这天,曹德一伙土匪原是下山到一户富家收账去的,结果,收账回来路上,好巧不巧,正好遇上了秦家的大车。这大车箱笼堆积,满满当当,晃晃摇摇,一看就是富户,土匪们眼前一亮,恰如猫闻到了腥味,撞到嘴边的肥肉,岂有放过之理?随即,搂草打兔子,把秦家老小四口连人带货掳到了山上。
上山后,细一看秦荣兰清纯漂亮模样,土匪们意外惊喜了,竟然掳到了一个学生妹,山上一子沸腾了。
这下,压寨夫人有了。
因为众匪徒们都知道,大当家曹德不比其它山头的老大,有女人来者不拒。可他口味怪癖,喜欢清纯有点文化的女人。这些年来,掳上来的女人,虽然不能说是佳丽三千,但也够凑得上几桌了,其中不乏小家碧玉类的,大家闺秀般的,然而,他没有一个看得上,把想邀功请赏的匪徒弄得个个好没趣。
眼前这学生妹,仿佛是为大当家量身定做的,你看她齐耳短发,刘海飘逸,两条弯弯的眉毛如新月一般,一双大眼水灵明亮,整个全身透着青春的的气息。
估计,大当家这次该遂愿了。
为此,众匪徒个个雀跃欢呼,格外兴高采烈,然而,这可苦了秦家四口,这时,心中除了后悔就是后悔,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了。
消息很快传到曹德那,掳到一个学生妹?曹德半信半疑,三步并足两步,飞快来到匪巢山洞大厅。
山洞大厅内,众匪徒团团围住秦家四口,象群狼围捕猎物一样,他们毫无例外盯着秦荣兰,有色迷迷淫笑的,有垂涎三尺擦哈拉子的,有试图动手动脚的,那阵势把秦家人吓得不知所措,秦荣兰更是害怕得躲在大哥身后。
“别乱来!”曹德大步流星赶到,他拨开人群,来到中间,目光迅速扫了一眼秦家四人,最后目不转睛停留在了秦荣兰身上,他象猎食者逮到猎物一样,在她身旁前前后后转了两圈,最后,他停了下来,摸着下巴,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自从上山以来,曹德一直想要有一个女人,按理说,大当家哪有缺女人的道理?可曹德有点怪,这么多掳上来的女人都看不上眼,不知是老天诚心与他作对,还是偏偏没有眼缘,这就让他长期有了一个心病,为什么?
过去土匪占山为王,有一个说法,即为首的大王如果没有夫人,山寨人心不稳,日子不长,所以,大王需要一位夫人,有了夫人,山寨就巩固了。这夫人又称为压寨夫人,压寨相当于“镇”,镇山之宝的意思。对于大王来说,压寨夫人,是整个寨子最重要的东西,有了她就可以提升自己的地位。
这些年,他一直想有一个心仪的压寨夫人,可是一直不能如愿。
如今,这个女子让他怦然心动,不由一眼就相中了,曹德的眼珠一下子都突起来了,他开心地咧着嘴,不由心花怒放搓起了双手。
“来,来,来”曹德嘻皮笑脸招招手,示意秦荣兰朝他跟前靠近一点。
秦荣兰哪见过这场合?再说,眼前这个男人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脸上还缺一只眼睛,见了更是让人害怕,她反而不由后退几步。
见状,一个喽罗上前对秦荣兰飞起一脚,嘴里还骂骂咧咧,“大当家的让你上前,你不懂啊?”
“不许乱来!”曹德朝那个喽罗狠狠瞪了一眼,喽罗只好自讨没趣闪到了一边。
“小姐,哪儿的?”曹德走上两步,和颜悦色地问:“多大了?”
秦荣兰躲在大哥身后,直低着头,想继续后退,可已经无处可退。
秦荣兰母亲看不下去了,她站出来对曹德恳求道:“这位大当家的,你行行好,饶过我们吧……”
话音未落,围观的众匪徒中,二当家缓缓走出来,来到秦荣兰母亲面前,双手合抱拱了拱,阴阳怪气地说:“老太太,恭喜!你们全家交上狗屎运了,我家大当家的看上你家女儿,要让她做压寨夫人了。”
说到这里,二当家转脸对曹德诡异地一笑,说:“大当家的,是吧?!”
“哈哈哈,”曹德顿时眉飞色舞,大声淫笑起来,随即对二当家竖起了大栂指,说:“还是兄弟懂我!”
众匪徒一阵哄堂大笑,大厅内立即唿哨不断。
匪徒们的对话,象晴天霹雷,秦家四口顿时吓得缩成一团。
秦家开始以为这帮土匪仅为劫财,哪曾想,竟打起了秦荣兰的主意。
“众位好汉,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秦父跨前一步,双手一拱,朝四周匪徒再三拜了又拜,并恳求道,你们要多少钱?我都给,只求你们放过我们全家四口。
与此同时,秦母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呼菩萨保佑!
这时,二当家上前假惺惺一边作搀扶秦母的动作,一边嘻皮笑脸说:“老人家,我们不要你们的钱,更不要你们的命,只要你们女儿留下来做我们的嫂子。”
说到这里,二当家抬起头,朝众匪徒吼问道:“兄弟们,是不是啊?!”
是!众匪徒象喝了鸡血一样,群情亢奋,振臂附和。
这场景直接把秦家四口吓得瑟瑟发抖,秦老爷子更是老泪纵横起来。
“两位老人家,听清楚了吗?”这时,曹德脸上堆着笑容,上前凑近秦家父母,低声说道:“只要把女儿留下来,给我当压寨夫人,我保证不但不会伤害你们,还会保你们全家平安。”
“你们不能这样啊!”站在一旁边,一直没发言的秦荣兰大哥突然吼叫起来。
竟有这么不识相的?
二当家先是一怔,随即脸色一变,露上出了凶恶的嘴脸,他冲上前朝秦荣兰大哥狠狠搧了两个巴掌,并恶狠狠道:“给脸不要脸!”
见状,几个匪徒象饿狼扑食,立即一拥而上,上前将秦荣兰大哥打倒在地,接着一阵拳脚相加。
秦家父母吓得再次求饶。
“你们这些土匪!”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似炸雷在半空中响起,只见秦荣兰一个箭步突然冲到曹德面前,象疯了似地冲着曹德咆哮道:“你别作梦了!我就是死,也不会从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一时,曹德惊呆了,他被秦荣兰这突然其来爆发的气势惊得不知所措,想不到一个弱女子,竟如此劲暴!他不由倒退两步,茫然地看着秦荣兰。
一时,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这还了得?二当家当即火了,冲上前去就要扬手搧秦荣兰,就在巴掌就要落下的刹那,一旁的曹德迅速一抬臂拦住了二当家,随即,转头朝二当家使了一个眼色,然后,拉长脸,铁青着脸色,一言不发退到旁边的椅子前,气呼呼地一屁股坐了下去。
看来,软的不行,那就来点硬的!二当家心领神会,回头在众喽罗中扫了一眼,对其中一个正挖鼻孔的匪徒歪了一歪嘴,恶狠狠道:“把前天那个肉票小子带上来!”
得嘞!那匪徒一抹鼻子,立即转身朝外跑去,一时,大厅内变得鸦雀无声。
不一会,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被带到了大厅**,没等站停,押解的匪徒从背后朝他狠狠踹了一脚,那人立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二当家一挥手,命令匪徒将秦荣兰一家四口和那个男人一字排开,挨个跪在地上。
二当家缓步来到秦荣兰面前,低下头凑近她,轻轻问了一句:“是死也不从吗?”
秦荣兰昂了昂头,怒目直视着二当家,怒吼道:“别做梦了!”
“嘿嘿,很好!很有脾气!”二当家冷笑两声,点头作欣赏状,随后,慢慢倒退几步,当退到约五米外,突然,他迅速转身从腰间拨出手枪,枪口对着那个五花大绑的男人,随着“呯”的一声枪响,跪在地上的那个男人立即应声倒地,污血顿时飞溅四起,血腥味立即充满了空气中。
秦家四口哪见过这阵仗?当场吓得魂飞魄散,个个脸色煞白,瑟瑟发抖。
就是要这效果!
二当家象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他吹了吹枪口的余烟,不动声色又踱前几步,再次来到秦家四口面前,用枪管逐个戳着秦家每个人的额头,当戳到秦荣兰时,他满眼凶光,低沉地问了一句:“还死也不从吗?”
这时,秦荣兰沉默了,她暗暗环顾一旁的父母,见他们跟筛糠一样瑟瑟发抖,早已魂不守舍了。
见秦荣兰不吭声,二当家恶狠狠地说了一句,“好!老子成全你!”
说完,二当家拎着枪慢慢往后一步步退去,一步,二步……
此刻,秦荣兰犹如万箭穿心般地痛,心里矛盾极了,从了吧,自已的一生就算毁了,不从吧,自已的家人不知是谁会成为下一个倒下的?她知道,这帮凶残的土匪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一时,空气象凝结了一般,周围死一样的宁静,眼看二当家停住脚步,准备转身举枪的那一刻,终于,秦荣兰崩溃了。
“我答应……”秦荣兰用尽全身力气,声嘶力竭惨叫一声,随即,昏厥倒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