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全力以赴
书房的门被粗暴地踹开时，贾振春已经消失。贾百泰整了整长衫，从容地迎向冲进来的日本军官。
“太君这是何意？”他脸上堆起商人特有的圆滑笑容。
带队的少佐冷着脸：“贾会长，有人举报你私藏抗日分子！”
“冤枉啊！”贾百泰连连摆手，“贾某一向对皇军忠心耿耿...”
少佐根本不听解释，一挥手：“搜！”
宪兵们如狼似虎翻箱倒柜。贾百泰站在一旁，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个已经恢复原状的花瓶，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与此同时，贾振春忍着腿伤，在狭窄的密道中艰难爬行。黑暗中的老鼠从她手边窜过，腐烂的霉味呛得她几欲作呕。但她不敢停歇——弟弟和整个"锄草"计划的命运，此刻都系于她一身。
密道出口，仍是护城河那棵老槐树根部。贾振春刚推开伪装的铁栅栏，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拽了出去！
“别出声！”是阎铁的声音，“跟我来！”
两人借着黎明前的黑暗，穿行在错综复杂的小巷中。身后，贾府方向传来此起彼伏的犬吠和日语喝令声。
“老爷让我带您去安全屋。”阎铁低声说，“码头那边已经安排好了。”
贾振春点点头，突然脚下一软——失血过多让她视线开始模糊。阎铁二话不说背起她，加快脚步向城南疾行。
安全屋是一间不起眼的杂货铺后院。贾振春刚被安顿在床上，就听见前院传来一阵骚动。
“快！把门板都卸下来！”一个洪亮的声音嚷嚷着，“今天有大生意！”
阎铁警觉地摸向腰间：“是杠子帮的人！”
贾振春却眼前一亮：“等等！是史芸的声音！”
果然，片刻后史芸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杠子帮弟兄。看到贾振春，她长舒一口气：“太好了！雷爷派我们到处找你！”
“大壮怎么样了？"贾振春急切地问。
“情况不太好。”"史芸脸色凝重，“伤口感染发高烧，贾...赵医生你必须马上回去！”
贾振春挣扎着起身：“走！现在就走！”
一行人伪装成送货的伙计，推着板车向码头方向移动。街道上，日军的巡逻比往日密集了许多，不时有卡车满载宪兵呼啸而过。
“听说涩谷没死。”史芸压低声音，“但脑袋却出了问题，什么人都不认得，过去的事都不记得。现在天津特务机关乱成一锅粥。”
贾振春心头一喜——这对弟弟的计划是福非祸！
码头的警戒出乎意料的松懈。众人很顺利地上了一艘看似破旧的小渔船。为以防万一，昏迷不醒的贾大壮被转移到了这里。船舱里，他正地躺在一张简陋的床铺上，脸色惨白如纸。林若玉守在旁边，用湿毛巾不断擦拭他滚烫的额头。
“感染加重了！”贾振春一摸弟弟的脉搏，立刻打开随身药箱，"必须立刻注射盘尼西林！”
林若玉红着眼眶：“那次为了给我治伤已经用完了...”
贾振春咬了咬牙，从贴身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布包：“用这个。”里面赫然是一支印着英文标签的针剂。
“这是...”
“父——贾会长给的。”贾振春没有多说，熟练地准备注射，“帮我按住他。”
针头刺入皮肤的瞬间，贾大壮猛地睁开眼睛，发出一声嘶哑的吼叫。他的目光涣散而狂乱，左臂不自然地抽搐着。
“按住他！别让他伤到自己！”贾振春大喊。
薛蕃和史芸一左一右压住贾大壮的肩膀。林若玉紧紧握住他完好的右手，泪水无声滑落：“大壮，坚持住...求你了...”
也许是姐姐的到来给了贾大壮力量，也许是药物开始起效，他的挣扎渐渐微弱，呼吸也平稳了些。
“暂时稳定了。”贾振春长舒一口气，转向林若玉，“雷爷呢？”
“说是有重要的事要办。”林若玉擦了擦眼泪，“他说最迟今晚回来，有重要决定。”
渔船随着潮水轻轻摇晃。贾振春望着弟弟憔悴的面容，想起父亲说的毒气弹情报，心如刀绞。她轻轻握住贾大壮的手，在心中发誓：这一次，绝不会再让弟弟独自承担一切。
夜幕降临时，雷爷终于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崔远。
“情况有变。”雷爷神色严峻，“总部急电，‘锄草’计划升级为‘惊雷行动’。我们必须在一周内摧毁‘罂之华’基地和那个毒气实验室。”
贾振春心头一震——父亲的情报竟然是真的！
“可是...”林若玉看向昏迷中的贾大壮，“他现在这样...”
“计划必须调整。”崔远接过话头，“天津市委决定全力配合。我们有一支特别行动队已经就位。”
雷爷走到贾大壮床前，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你已经做得够多了。接下来...”
“不...”一个虚弱但坚定的声音突然响起。贾大壮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虽然脸色依旧惨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我...必须回去...”
“你疯了？！”林若玉又惊又怒，“你现在回去就是送死！”
贾大壮艰难地撑起身子：“涩谷失忆了，这是最好的机会...”他看向雷爷，“只有我...知道基地的...内部情况...”
船舱内陷入沉默。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但谁也不忍心让这个重伤未愈的年轻人再次涉险。
“三天...”贾振春突然开口，“给我三天时间，我能让弟弟恢复到可以行动的状态。”
雷爷和崔远交换了一个眼神。
“好。”雷爷最终点头，“但这次不是卧底，是强攻。我们会调集所有力量。”
贾振春从怀中取出父亲给的地图：“这是贾家在渤海湾私人码头和航线图，可以作为行动基地。”
崔远仔细研究地图，突然指着一处小岛：“这里！距离‘罂之华’基地只有五海里，而且不在日军常规巡逻路线上！”
计划开始迅速成形。薛蕃主动请缨带队侦察；史芸负责联络杠子帮的水上好手；崔远调集天津地下党的武装力量；雷爷则统筹全局，同时与延安保持联络。
所有人都忙碌起来，只有林若玉静静守在贾大壮身边，眼中满是担忧和不舍。
“若玉...”贾大壮虚弱地握住她的手，“这次...我一定会回来...”
林若玉把脸埋在他掌心，泪水打湿了他的手指：“你最好说话算话...否则我追到阎王殿也要把你揪回来...”
夜深了，渔船悄然驶向那个作为临时基地的无名岛。海风呜咽，仿佛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贾振春站在船头，望着漆黑的海面，默默祈祷：父亲，一定要平安啊...
而在天津城内的贾府，贾百泰正被日本宪兵严密监视着。他站在书房窗前，望着远处的海平面，手中摩挲着一枚古旧的铜钱——那是他与儿女约定的暗号。铜钱正面朝上，代表“按计划进行”。
他轻轻将铜钱弹起，看着它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闪亮的弧线，然后稳稳接住。
正面朝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