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暗流涌动
铜钱落入手心的一刹那，贾百泰的眼神变得异常兴奋。他转身走向墙角旮旯，挪开地砖，从暗格中取出一部微型发报机。
指尖在电键上快速敲击，电波穿透夜空，飞向远在重庆的接收者。
“惊雷已动，三日后子时。”
发完电报，贾百泰再没将机器放回原处，而是迅速销毁。窗外，一轮残月悄然爬上树梢，将贾府的花园染成诡异的暗红色。几进院落都传来日本宪兵沉重的皮靴声。
与此同时，无名岛上的临时营地灯火通明。雷爷站在桌子前，桌子上铺着简易地图。神色凝重听着薛蕃的侦察报告。
“基地守卫比我们预想的要严密数倍。”薛蕃指着地图，“与大壮上次介绍的，基地东侧悬崖新增了两处机枪阵地，岛屿四周有巡逻艇昼夜不停。”
贾振春倒吸一口冷气：“这怎么攻得进去？”
“强攻肯定不行。“崔远摇头，“我们需要内应。”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转向角落的床铺。贾大壮靠坐在那里，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清明。林若玉正小心地为他更换手臂上的绷带，伤口处缝合线在煤油灯下泛着狰狞的面目。
“我说过的嘛，必须我回去。”贾大壮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涩谷失忆，现在特务机关群龙无首，正是最好的机会。”
“可你的伤。。。”林若玉的手微微颤抖。
贾大壮用右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三天后应该能勉强活动。更重要的是，这儿只有我对基地熟悉。”
雷爷沉思片刻，突然问道：“振春，你父亲那边。。。”
“父亲已经准备好了接应。”贾振春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这是最新的日军布防图，还有。。。”她压低声音，“明晚有一艘医疗船会停靠基地，运送一批实验用的器材。”
船舱内瞬间安静下来。贾大壮眼中精光一闪：“我们可以伪装成医疗人员混进去！”
“太危险了。”崔远皱眉，“一旦身份暴露。。。”
“值得一试。”雷爷打断他，“但需要更周密的计划。”
众人围拢过来。煤油灯的光晕中，一个大胆的行动方案逐渐成形——贾大壮将伪装成日军军医，借医疗船之机重返基地；薛蕃带领一支小队从水下潜入，破坏电力系统；林若玉和史芸则负责外围接应；雷爷亲自指挥主力，在混乱中强攻实验室。
计划敲定，众人各自准备——
林若玉扶着贾大壮出来透气。“大壮。。。”她欲言又止。
贾大壮望向黑暗的海面：“若玉，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吗？你差点就把我活埋了。”
林若玉羞涩地掐了他一把。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在海面上交叠，又被涌起的浪花打碎。
次日黄昏，天津码头戒备森严。一队日军宪兵仔细检查着即将启航的医疗船。贾大壮穿着借来的军医制服，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的左臂被专业地包扎过，外面套着宽松的白大褂，勉强遮掩了伤势。
“证件！”宪兵厉声喝道。
贾大壮递上伪造的证件，心跳如鼓。这是最关键的一关——证件是贾百泰通过特殊渠道搞到的真货，但谁也不能保证没有纰漏。
宪兵仔细核对着照片和本人，突然眯起眼睛：“你的手臂怎么了？”
“前天在诊所遭到抗日分子袭击。”贾大壮用流利的日语回答，脸上适时露出痛苦与愤怒交织的表情，“那些暴徒连伤病员都不放过！”
宪兵的表情松动了一些，将证件还给他：“上去吧。祝你好运，军医先生。”
贾大壮刚踏上甲板，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他回头一看，浑身血液瞬间凝固——一队宪兵押着个满脸血污的人走向码头，那人赫然是阎铁！父亲的贴身保镖！
他急忙转身，强迫自己不要表现出异常。但内心已掀起惊涛骇浪——阎铁被捕，父亲会不会有危险？计划是否已经暴露？
没有退路了。医疗船的引擎发出沉闷的轰鸣，缓缓驶离码头。贾大壮站在船舷边，望着逐渐远去的天津城，拳头攥得死紧。
半夜时分，医疗船悄然靠上“罂之华”基地的码头。贾大壮原本的分头剃得一片平，嘴唇上还留着日本人常见的卫生胡。拎着医药箱，跟随其他医护人员下船。基地比上次来时更加戒备森严，探照灯的光柱交叉扫射，巡逻队牵着狼犬来回穿梭。
“新来的？我怎么看你十分面熟？”一个戴眼镜的日军医官拦住他。”
“我一直在天津皇军司令部服役，您也许是在那儿见过我。”贾大壮面色平静地回答。
“我是这里的医疗负责人佐藤。你的调令我昨天看过了，先去给实验体做例行检查吧。”
贾大壮心中一凛——这正是他需要的接近实验室的机会！他故作镇定地点头：“嗨！请多指教。”
一座低矮的全部石头砌成的房子。推开门的瞬间，刺鼻的化学药剂味混合着血腥气扑面而来。他忍不适，看到屋内排列着十几个铁笼子，每个笼子里都关着一个人！
“这些都是试验体。”佐藤语气平淡，仿佛在介绍实验室的小白鼠，“记录他们的生命体征和药物反应就行。”
贾大壮走近第一个笼子，里面的囚犯抬起头——是个最多十五六岁的少年！他双眼浑浊，皮肤上布满溃烂的疮疤，脖子上烙着编号。
“救。。。救我。。。”少年虚弱地伸出手。
贾大壮胃部一阵痉挛。他强迫自己保持专业的态度，开始检查并记录。当来到最后一个笼子时，他的笔差点掉落——笼子里的人竟然是阎铁！他满脸血污，但眼神依然清醒。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阎铁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相认。
“这个试验体刚送来。”佐藤翻看记录，“反抗分子，体格不错，难得一见的实验活体。”贾大壮强忍怒火，机械地记录着数据。就在这时，警报声突然响彻基地！
“敌袭！敌袭！”喇叭里传来急促的日语，“所有人员立即就位！”
佐藤脸色大变：“快！”
贾大壮心中一喜——薛蕃他们行动了！但他脸上却露出惊慌：“佐藤医生，这些试验体怎么办？”
“别管他们！”佐藤拉着他往外跑，“实验室更重要！”
两人冲出石头房子，只见基地东侧火光冲天，爆炸声接连不断。借着混乱，贾大壮悄悄落后一步，一个手刀将佐藤击昏，拖到隐蔽处。
他迅速扒下佐藤的白大褂和证件，朝实验室方向奔去。按照计划，薛蕃的小队应该在东侧制造混乱，吸引主力；而雷爷的主力会从西侧薄弱点突入；他的任务是打开实验室的应急通道。
基地已乱作一团。贾大壮混在奔跑的士兵中，无人注意。实验室入口处，四名守卫严阵以待。
“佐藤医生派我来转移实验数据！”贾大壮亮出证件，声音急促，“敌人可能要炸毁这里！”
守卫检查证件后放行。
宽敞的地下空间里，整齐排列着数十枚银灰色的金属罐，每个都标着骷髅标志。十几名穿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正匆忙收拾文件，销毁资料。
毒气弹！父亲的情报千真万确！
“你是谁？”一个穿白大褂的老者厉声质问，“怎么没见过你？”
贾大壮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枪！老者应声倒地。实验室瞬间大乱！他趁机冲向控制台，按下红色按钮——这是应急通道开关。
刺耳的警报声中，一道隐蔽的闸门缓缓开启。与此同时，天花板上的消防喷头突然喷出大量水雾——这是给外面突击队的信号！
“拦住他！”有人大喊。
子弹呼啸而来。贾大壮翻滚躲避，左臂伤口崩裂，鲜血瞬间浸透绷带。他咬牙还击，击倒两名守卫，但更多的人从侧门涌入。
千钧一发之际，闸门外突然传来密集的枪声！雷爷一马当先冲了进来，身后是津塘敌工部的精锐。
“大壮！没事吧？”雷爷一边射击一边问。
贾大壮摇头：“毒气弹都在这里！必须销毁！”
“已经安排好了。“雷爷指了指身后——几名战士正在安装炸药，“十分钟后，整个岛都会被炸上天。我们得赶紧撤！”
激战中，贾大壮突然想起阎铁：“等等！还有囚犯！”
“薛蕃去救了。”雷爷拉着他往外冲，“快走！”
众人沿着应急通道狂奔。身后，实验室已是一片火海。当他们冲出地面时，整个基地都在剧烈震动，爆炸声此起彼伏。
码头边，林若玉和史芸已准备好快艇。贾大壮最后一个跳上船，回头望去——“罂之华”基地已化作一片火海，冲天的火光将夜空染成血色。
“成功了。。。”他喃喃道。
林若玉紧紧抱住他，泪水打湿了他的肩膀：“结束了。。。都结束了。。。”
快艇身后，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毒气实验室被彻底摧毁了。
然而贾大壮的心却无法轻松。他望着天津城的方向，喃喃自语：“父亲。。。一定要平安啊。。。”
天津城内，贾府。
贾百泰站在书房窗前，望着远处海天相接处那抹不正常的红光，嘴角勾起一丝释然的微笑。他轻轻转动拇指上的玉扳指，仿佛在等待什么。
突然，房门被猛地踹开。一队日本宪兵冲了进来，为首的军官面色狰狞：“贾百泰！你被捕了！”
贾百泰从容转身，脸上没有丝毫惊慌：“哦？罪名是什么？”
“勾结抗日分子！”军官怒吼，“你的儿子炸毁了‘罂之华’基地！”
贾百泰轻笑一声，慢慢举起双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军官一挥手，宪兵上前给他戴上手铐。就在被押出房门的瞬间，贾百泰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地上。
“装什么病！走！”军官粗暴地推搡着他。
贾百泰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嘴角却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他最后看了一眼书房墙上那幅全家福——照片上的贾振川和贾振春都还年少，笑容灿烂。
“孩子们，永别了。。。”他大声念叨，然后颓然倒地。。。
军官蹲下身子，摸了摸他的脉搏，失望地告诉部下：“他。。。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