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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里歌谣

四十四、民选厂长下岗

郑星远走出何进的办公室,似乎感到有些后悔。他千方百计想见市长不是来听一堂政治教育课,这些大道理,他比谁都会说,而且也能说得头头是道。马列主义装进手电筒都会照人不照己。

他知道回家免不了又要遭到妻子一阵数落。他推着自行车顺着老城根环城马路慢慢行走。这条环城路是七十年代在老城墙的根基上修建而成。说环城路并不准确,它只有两里地路,为通往东关增加一条通道而已,并没有在老城绕行。谯城历史悠久,从隋唐开阜筑城算起也有一千多年的历史,新中国后老城修修补补,马路不断拓宽延长,无形中出现诸多断头路蛇肚路。谯城市民有句顺口溜:谯城有四怪,民房破旧屋檐矮,宽敞马路修城外,汽车没有人走快,老驴屁股带口袋。不过,这几年树木参天,绿荫覆盖,城根又地处偏僻,倒也成了市民休闲聚集的好去处。以前多以老人为主,现在下岗工人多了,中青年也纷纷加入。三五成堆,不是打牌下棋,就是议论国家大事,多以传闻演绎道听途说,又与职工利益息息相关。郑星远不经留意,他只是想消磨时间,迟点回家少听妻子的唠叨。打牌的人堆呆站一会,下棋的圈外楞观片刻。旁边一堆人的聊闲突然击响他的耳鼓。他们议论的话头恰巧是红星厂。

“没想到谯城最大的机械厂,竟也破产了。”

“可惜呀,和新中国同龄的老厂,经过几代人的奋斗,一夜间就倒闭了。真是不可思议。”

“红星厂的功劳不在于自身发展壮大,而是它像一只母鸡,在谯城地区孵化出许多小鸡,每个县区都创办几家机械厂,培养一大批技术人才,为谯城市工业发展奠定基础。”

“时代不同了,国退民进,发展非公经济。”

“我看是当今的领导没本事管理工业,又开始私有化。”

“历史是螺旋式的发展,转了一个圈又要回到原来的始点。五四年搞私有化改造,公私合营,政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成立了红星厂。这么多年几上几下,坎坎坷坷,发展到这个规模不容易啊。怎么领导一句话,说倒闭就倒闭了。”

“我就不明白,只认那个老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国家越发展越进步,解放五十年了,这么又走起回头路了。”

“我不是说了吗,当今的领导没本事管理工业,才开始私有化的。”

“你这个逻辑我不敢苟同,国家应该抓大放小。把精力用在大事情上。至于中小企业吗,要按市场规律,放开手脚,让它们自由发展。”

“**政策是好的,到了下面就怕要行歪了。歪嘴和尚念不出好经。”

“依我预见,国企改制又要有一批亿万富翁出现。”

郑星远偷听一会,没有吸引力,仅为闲聊,推着自行车准备要走。其中一位说道:“古话没错,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红星厂典型事例,民选时姓郑的顶走了姓谢的。改制了,厂长位子还没焐热,姓郑的滚蛋回家喝稀饭,听说姓谢的又要卷土重来。”郑星远立马停住,脸仍朝着棋摊,耳朵却直愣愣站着。

另一位追根刨底:“你听谁说的?”

“消息来自官方,绝对可靠。”

郑星远心头惊颤,头脑翁的一声发闷。红星厂破产,这个五十年厂龄的老牌国企自然不存在,他这个末任国企厂长合情合理的也将随之消失。但是厂房设备一应固定资产依然存在。破产只是破除名称,红星不在,还有红旗、红菱、红光随便安个名称,换块厂牌,换汤不换药。谢庭雨卷土重来到底什么意思?他想知道究竟。那堆人好像有意卖关子拿跷。有人劝阻:“嘴巴招祸害,舌头惹是非。眼前的事还是少谈为好。”风起树摇鸟散,大伙儿见天色不早,各自散去。郑星远心里窝着“节”。

谢庭雨真的要重返红星厂吗?郑星远心里反复念叨着这句话。有这个可能。何进明确告诉他,红星厂属于政策性破产,八千万的债务从银行的账面上一笔勾销,厂房还是那个厂房,设备还是那些设备,至于如何去向,租赁承包、重组兼并或者转让出售?要根据实际情况灵活机动。一句话,国企改制了退出国营的序列,变为民营股份,不论属于哪种经济成分,官员们都能圆满地向上面交差。何况采取哪种形式改制,主动权完全掌握在何进的手中。谢庭雨租赁承包也有可能。他在红星厂苦心经营了两年,有着一批势力,雄厚的基础。包括上层和基层。他是何进一手提拔的。何进离开红星厂飞黄腾达,不论在哪个位置上,红星厂都在他掌控之中。何进打个喷嚏,红星厂笃定感冒。红星厂出一丁点儿小事也瞒不了何进。他把红星厂当作他的基地老巢,好像有朝一日还要打道回府。

这是郑星远最不能容忍的一种方式。谢庭雨当了两年厂长,他做他两年的副手,也受够两年的窝囊气。他要探明此事的根由,是空穴来风,还是确有其事?

汤嘉莉把晚饭早早烧好,辅导儿子做作业。郑小星刚进入初中,成绩属于中下等。若是全班排名次,属于倒数的行列。成绩不好倒也罢了,还喜欢戳戳捣捣,使耍些小聪明,搅得全班不得安宁。尤其是女生,最讨厌他的恶作剧,见他如见瘟疫。便也常常三五成群的去老师那儿告状。班主任姓管代政治课的,学生背后叫他管老咪。

老婆原是家属工,校办工厂里做工。校办工厂不景气,人员一再精简。管老师没有过硬的后台,自然名列其中。老师也是人需要过日子,便在学校旁边开家小店,以学习用品为主。当然面包饮料香烟副食也少不了。学生消费什么他卖什么。管老师除了一周教几节政治课,主要精力都用在他家的小店上。民以食为天。再说那时候提倡全民经商,发展经济。就连政府官员出差,有经济头脑的干部把家乡的土产捎带些许,异地出售,半个月的工资不费吹灰之力赚到手了。除了廉价成本,不需要运费和开销,利润丰厚。管老师仅为生计,理由更为充足。学生告状,作为班主任不能不问。管老咪把郑小星叫到办公室,不问青红皂白训斥一通。郑小星痛哭流涕表示改正错误。管老咪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一心经营他的小店。没过多久,女生告状越来越多。有时成群结队。管老咪没时间家访,就带信叫他的父母去校。郑星远工作忙,汤嘉莉硬着头皮去了。管老咪先发制人,把郑小星说的一无是处,大有开除回家的可能。汤嘉莉唯唯诺诺,把错误完全彻底揽在家长的身上,保证严加管束,绝不再给老师带来麻烦。郑小星属老鼠的,爪子丢地瞬间忘记。此后,汤嘉莉差三隔五少不了主动跑学校,先前还带着嘴,应允几句。后来干脆带着两只耳朵,专听管老咪的训斥。

辅导儿子做作业,这话不够准确,确切地说是监督或看管。郑小星不自觉,只有采取这种办法。辅导她谈不上,充其量她不过是个冒牌初中生。初中一年级没读完,赶上运动。肚里装点学校学来的东西也早还给老师了。她能做到的就是坐在儿子身边,织毛衣陪伴。

郑小星说:“妈,你成天狗看死孩子似地烦不烦。”

汤嘉莉瞪了儿子一眼:“这孩子怎么说话,妈都是为你好。一个人没吃没喝不怕,最怕没有知识。你妈因为一场运动中断学业耽误前程。你要好好学习,上大学当科学家,做国家的栋梁。”

郑小星最怕妈妈没完没了的絮絮叨叨。他不想学习,厌恶上学。在班级他是个可有可无的学生,管老咪把他安排在最后一排,点名时,有意把他的名字跳过。甚至请他教室外面站着。他成了班级的累赘,学生中的渣滓。上政治课,郑小星干脆不去,钻进游戏室遨游虚无飘渺的世界,那可真是个痛快。

“三五”牌挂钟清脆敲响六下。外面天色早已黒透。马路旁稀稀拉拉的路灯发出晦暝的灯光,已经看不到过往的行人。这个时辰该下班的都赶回了家。何况天冷风寒。虽然没有寒冬腊月那种刺骨的冻潮,西北风嗖嗖地刮着,足以使行走的路人缩头弓背。没事的人谁愿意在马路上蹓跶,去吃那份清苦。以前郑星远加班,在六点之前都要来个电话,叫她娘儿俩不要等他吃饭。厂子关门厂长不当,无需要加班。找何进说事,难道何副市长念着旧情留他吃饭。这只是一闪念。马上扑哧笑起。天真幼稚!以前归以前,现在是现在。人家是谯城市的副市长,那么大的官会把一个平头百姓放在眼里。别玷污他家的门庭。她让儿子先吃了。

郑星远没精打采走进家。

汤嘉莉从他的脸色明白了一切,忙着起身将饭菜热了。她还拿出一瓶好酒满满斟上两杯。显然她在用另一种方式安慰。她风趣地装模作样碰下杯带头喝了。郑星远低头不语怔怔发楞。

“我遇到门卫赵天亮,他说谢庭雨今天去了厂里,钻进韩峰的办公室里谈论小半天。”汤嘉莉随口说了一句。

郑星远震惊。果然事出有因。

“你不觉得奇怪吗?”汤嘉莉问。“与红星厂毫无瓜葛的谢庭雨这个时候出现在厂里,一定有蹊跷。”

郑星远把路旁听到的小道消息概要说了。汤嘉莉沉默许久,突然说:

“我好像在哪儿看过这样一份文件,明确规定:破产厂长五年内不允许再担任法人代表。”

妻子说的很随意。郑星远听来不亚于晴天霹雳。

他当选厂长十个月,正是国企改革进入攻坚战。郑星远每天几乎都能接到秘书送来厚厚一沓的红头文件,市里省里以及转载**有关**的法规。郑星远忙的焦头烂额,哪有时间认真阅读这些雪花般飘来的文件,上班没有时间,文件夹装进包里带回家,抽时间翻阅。有时忘记带走,丢在家里一两天常有的事。汤嘉莉有时也会随手翻翻。她或许在哪份文件中看到这样的条规。郑星远回想好像也看到过,脑海里隐隐约约模模糊糊的有印象。

他还清晰记得,在和谢庭雨交接工作时,那种对峙的场面。

他俩的办公室左右紧挨一墙之隔。郑星远路过厂长室时谢庭雨叫住他:“郑厂长,你可以进厂长室办公了。”

厂长室里外套间,外间会客里间办公。书橱立柜空荡,谢庭雨已经把私有东西搬走,留下的都是公共财物。郑星远和谢庭雨面对面坐着。中间的老板桌硕大无比,几乎占到房间的四分之一。谢庭雨靠在老板转椅上不慌不忙点燃一支烟,装作轻松自得吐出一个烟圈。烟圈随着徐徐上升而逐渐放大。直到散去,谢庭雨才把眼光收回望着郑星远。

“审计报告出来了,相信你已经看过。这几年大气候影响,全国经济大滑坡,红星厂也不列外严重亏损。”谢庭雨强调客观原因。

“审计报告粗略看了,审计局都没有反对意见,我还能怎么着。”郑星远淡淡笑笑。谢庭雨深深吸口咽,那种装出轻松的表情有所收敛。

“那么你同意在审计报告上签字喽?”

郑星远点点头。

谢庭雨从老板转椅上站起身:“现在我可以轻松的离开红星厂厂长的位置,郑厂长请你入坐。”

郑星远笑说:“暂时接手,以后还免不了请你多多指教呢。”

“指教谈不上,两年厂长的经验还是有的。不在其位不知其中甘苦。俗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许多事情我是不得已而为之。合理不合法,合法不合理。这个奇妙的世界说不清道不明。老人家说,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你认真去试试,寸步难行。”谢庭雨借题发挥有感而发。“我知道你对我意见很大,当面背后横加指责。现在论你执政了,我也希望你这个厂长当的比我好,到时一定为你庆贺。”

郑星远不与他计较,他有这个肚量:“我会尽心尽力努力工作。摸着石头过河,干中也能学习。至于红星厂行驶多远,天时地利人和具备,我想会有起色的。”

“你就这么自信吗?郑厂长提醒你一句,世间的事不是以自己主观意识为转移的,不要把事情想的太美太好。猎人打狼首先会考虑先保护好自己。多想想你这个位置能坐多久。”

他有先天之见。

郑星远没想到那是个陷阱掉进去了就难爬上来。他想起来了国家发改委对破产企业曾颁发过这样的文件。这是对那些占着茅缸不拉屎,没有尽心尽职玩忽职守的厂长们一种制约。国有企业国家所有,好似一块唐僧肉,人人都想在它身上咬一口。企业盈亏好坏似乎与厂长无关,破产了甩掉烂摊子,换个地方照样当他的厂长。有了红头文件明文规定,厂长们绝非敢掉以轻心。政策性破产也是破产,他就是破产企业的厂长。按照国家发改委文件规定:就地免职,不许调离易地任职。他没有任何退路可选,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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