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灯下黑”
警犬基地褪去白日喧嚣，陷入辽阔深蓝的夜色。
孙臻园带柠檬踏上瞭望台最高层，骤然开阔的视野让小家伙明显瑟缩一下。
黑润鼻子在夜风中急促翕动，小家伙下意识往她怀里缩，暗褐色眼睛好奇四处观望。
孙臻园脱下外套铺在地上，将柠檬放到作战服内，她盘腿坐在旁边，它挪动小短腿儿凑过来，脑袋搭在她膝盖上，表情十分惬意。
夜风拂动孙臻园额前碎发，也吹乱了柠檬耳尖细软绒毛。
四周寂静得能听到风吹过钢铁桁架的细微声响。
孙臻园目光穿过夜色落在远处万家灯火，安宁祥和的暖光下“灯下黑”无处不在。
“柠檬，你看下面那些光亮！”
孙臻园声音在寂静夜里响起，温和中透着低沉肃穆，柠檬懵懵懂懂看向她。
“每一盏代表一个家！”
她伸手摸摸它毛绒绒小脑袋，声音很轻、很轻，却沉甸甸地落在夜风中缓缓下坠。
“柠檬，你知道吗？
那些躲在黑暗里的坏人，总想把脏手伸进这些家庭，想把那些灯一盏盏地掐灭。
他们散播毒品，像毒蛇一样钻进那些温暖的家。
毒蛇张开獠牙，只要咬上那么一口……爸爸会变成疯子，把妈妈推进深渊，孩子笑容永远消失。
他们想把温暖光亮都变成‘战场’废墟。”
“废墟”两个字很轻，在寂静夜里荡开无声涟漪。
柠檬感受到孙臻园语气里那份沉重力量，它不再东张西望，安静伏在她膝头。
湿润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孙臻园月光下坚毅侧脸，发出依赖的呼噜声。
孙臻园低下头，目光落在柠檬毛绒绒脑瓜上，月光如水银般倾泻，照亮她胸前那枚警徽。
盾牌轮廓，麦穗环绕，中心的五角星象征守护与责任。
她伸手轻柔托起小家伙一只前爪，轻轻按在左胸心脏上方冰凉的警徽，幼犬温热爪心紧贴着金属徽章浮雕纹路。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风似乎也随之停滞。
警徽冰冷金属触感，幼犬爪心温热柔软，孙臻园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无声交融在一处。
“柠檬，未来我们并肩作战，撕碎那些毒蛇巢穴。
我们把那些想熄灭灯火的脏手，一只只折断！
小家伙，我们一起努力让那些温暖光芒永远亮着！”
孙臻园话语没有慷慨激昂，内里透着磐石般坚毅力量。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楔入寂静夜空。
柠檬似乎被庄重氛围所感染，宝石般莹亮眼睛清晰地倒映着孙臻园肃穆面容。
小爪子按在冰冷警徽上，安静专注地仰望着她。
一道银亮流光划过深蓝天幕，拖着短暂璀璨光尾，自北向南瞬间湮灭于黑暗。
“呜嗷~”
伏在孙臻园膝上的柠檬仰起脖颈，望向流星消失的那片深邃天穹长啸。
幼犬啸声在空旷夜空回荡，远远散入无垠黑暗。
流星已逝，啸声渐歇。
孙臻园没有说话，见柠檬重新伏在膝上，掌心下幼犬温热呼吸拂过手腕，有点痒，好像在回应她刚才说的话。
瞭望台上一人一犬享受夜晚宁静的微风，哪怕未来风雨飘摇，他们也会并肩而行。
接连训练，柠檬很久没放过假，孙臻园带它到基地后山林地玩耍。
空气中充斥腐烂落叶和湿润泥土味道，铅灰色云层低垂，沉沉覆盖着树冠。
孙臻园寓教于乐，利用林间复杂气味环境，锻炼柠檬辨识和过滤干扰的能力。
小鼻子贴着潮湿地面或低矮灌木，柠檬鼻翼高速翕动，在孙臻园刻意留下微弱“迹线”上稳稳推进。
她目光赞许，面带微笑，不远不近跟在后面走。
突然右前方茂密植物丛剧烈晃动，一道灰褐色影子“嗖”地窜出……是只肥硕野兔！
野兔后腿在林地几个跳跃起落，瞬间与孙臻园、柠檬拉开距离，朝密林深处奔逃。
柠檬体内狩猎本能刹那间被点燃，“呜汪！”一声短促尖叫，它没等孙臻园口令，小身体化作一道离弦箭矢，朝着野兔消失方向猛窜出去。
四爪蹬踏枯枝败叶发出噼啪碎裂的声响，转瞬间就消失在茂密灌木丛中……
“柠檬，停下！回来！”
孙臻园喝令声被密林吞噬，心头猛地一沉，拔腿就追。
人类速度怎么能和动物相比？
她冲进灌木丛，柠檬速度太快，视线又被浓密枝叶遮蔽，让人完全分不清方向。
“柠檬！柠檬！柠檬！”
回应她的只有越来越急的风声，枝叶剧烈摇晃，柠檬追猎时兴奋吠叫彻底消失。
孙臻园侧耳倾听，除风摇树冠的哗啦声，周遭再无其他声响。
浓密树冠遮蔽大部分天光，林地深处显得幽暗且危机四伏。
豆大雨点开始零星砸落，冰冷打在孙臻园脸上发出“啪嗒”轻响，随即被干燥落叶迅速吸收。
“该死！”
孙臻园低咒一声，暴雨将至，柠檬还是幼犬，对这片复杂林地完全不熟悉。
迷路、野兽、失足跌落……无数可怕念头瞬间涌入脑海，令她心情焦躁煎熬。
孙臻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扯下挂在腰间紧急召回哨。
这是特制的高频哨子。
孙臻园将哨子含入口中猛地吹响，“咻！”极具穿透力的哨音响彻林间，声波像海浪涌向四面八方。
她吹得脸颊涨红，肺部火辣辣地疼，停下侧耳倾听。
一秒……两秒……五秒……
雨点渐密打在树叶上发出“沙沙”声，没有任何犬吠回应，恐惧如同冰冷潮水漫过心房。
孙臻园再次含住哨子，准备吹响第二次。
“簌簌簌……哗啦！”
左前方约莫三十米开外，枝叶被蛮横分开，一道沾满泥点草屑的狼青色身影，如同炮弹般从灌木丛中猛冲出来。
是柠檬！！！
小小身体狼狈不堪，油亮皮毛被汗水、泥浆和植物汁液粘成一绺一绺，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显得瘦了一圈。
柠檬鼻尖蹭破皮渗着一点血丝，一只耳朵上还挂着半片枯叶，它跑的踉踉跄跄显然累坏了。
“柠檬！”
孙臻园迎上两步，张开手臂，柠檬没有丝毫犹豫径直冲向她。
等它跑近她才发现，小家伙嘴里叼着一小束不知名的紫色野花，中间夹杂几根细长草茎，花瓣被咬得残缺不全，沾满小家伙口水和奔跑时溅上的泥点。
柠檬一头撞进孙臻园怀里，身体剧烈起伏，“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它松开嘴，那束可怜野花掉在孙臻园作训靴上，小爪子紧紧扒着她衣服，湿漉漉脑袋在怀里乱拱。
孙臻园紧紧抱住失而复得的小泥球，长长吐出一口气，高悬的心脏飘忽忽落在实处。
“轰隆！”
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冰冷雨水瞬间将他们浇透。
世界在滂沱雨幕中变得一片模糊，孙臻园一把抄起地上那束被雨水打蔫的野花塞进口袋。
孙臻园把柠檬裹进雨衣，露出湿漉漉的小脑袋，她用身体为它遮风挡雨，朝着基地深一脚、浅一脚的快步走。
冰冷雨水顺着孙臻园下巴流进衣领，视线被雨幕模糊，柠檬紧紧依偎着她温暖胸口，小爪子死死抓着衣服。
她抹一把脸上雨水，凑近柠檬湿漉漉的小耳朵，声音在雷雨声中拔高。
“再敢乱跑，罚你一个月没肉干！”
小家伙扭头假装没听见，讨好地舔舔她下巴。
雨幕如织！
女人小跑起来的身影和怀中“黑色包裹”，在暴雨中模糊成昏黄天地间一个移动的墨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