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敌机突然俯冲而下,她扑向少年
军部大院已经乱成一团,战士们迅速疏散,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奔向临时救护所。远处传来引擎的轰鸣,敌机的黑影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此时,新四军的战士们正忙着在镇口张贴红纸标语,为党的生日布置会场。镇上的集市比往常更热闹,四邻八乡的农民挑着担子赶来,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孩子们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像一尾尾灵活的小鱼。当尖锐的防空警报响起时,集市瞬间乱作一团。扁担翻倒,箩筐滚落,鲜嫩的蔬菜被慌乱的人群踩进泥里。妇女抱起孩子尖叫着奔跑,老人踉踉跄跄地寻找藏身之处。
叶挺冲进人群大声呼喊:“不要慌!就近隐蔽!”但惊恐的群众仍然像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
两人冲进防空洞时,第一枚炸弹已经落下。爆炸的冲击波震得洞顶簌簌落土,史沫特莱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叶挺一把扶住她,将她推到岩壁旁。洞内昏暗潮湿,只有一盏煤油灯摇曳着微弱的光。
史沫特莱喘着气:“叶将军,看来我们的采访被打断了。”
叶挺拍了拍军装上的灰尘:“战争就是这样,随时可能打断你的计划。”
史沫特莱蹲在防空洞口,相机紧贴着眼睛。轰炸机像秃鹫般从云岭山后窜出,机翼上的太阳徽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红光。
“他们在盘旋寻找目标……”她喃喃自语。话音未落,领头的敌机突然俯冲而下。
刺耳的尖啸声中,炸弹接连落下——“轰!轰!轰!”大地在颤抖。镇口的牌坊轰然倒塌,黑烟裹挟着火星直冲云霄。敌机又调转机头,机枪“嘎嘎嘎”地扫射,子弹在地面犁出一道道土浪。
第一波炸弹落在镇西粮仓时,史沫特莱正蹲在防空洞口调整相机焦距。她突然放下相机,看到凝固的身影——一个牵着水牛的少年像被施了定身术,呆呆地站在原地。
洞内有人认出了那个孩子:“是章小明!小明,快过来!”但少年依然僵立不动。
"上帝啊!"她扔下相机就往洞外冲,叶挺的警卫员想拦住她:"太危险了!第二波轰炸马上......"
话音未落,轰炸机已俯冲而下。史沫特莱的金发在气浪中飞扬,她扑向少年时,最近的炸弹坑距离他们不到二十米。飞溅的弹片将她的衬衫撕开道口子,灼热的气浪烤焦了她的一缕鬓发。
“史沫特莱女士!”叶挺的喊声被爆炸声吞没。
热浪扑面而来,弹片在耳边呼啸。史沫特莱冲到少年面前时,发现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手里还死死攥着牛绳。“快走!”她一把拽住男孩的手腕。
就在他们扑进防空洞的刹那,身后传来天崩地裂的巨响。气浪将两人掀翻在地,洞顶的土块簌簌落下。等硝烟稍散,众人看到军部门前被炸出一个巨大的弹坑,叶挺的住房塌了半边,那头水牛早已血肉模糊。
叶挺扶起满身尘土的史沫特莱,声音发颤:“再晚一秒……”
惊魂未定的章小明突然向史沫特莱深深鞠了一躬。
叶挺走到“大夫第”大院的槐树下,听到几个村民正在议论纷纷。“听说没?那个外国老太太救了章家小子!”“可不是!炸弹就落在孩子刚才站的地方,再晚一步……”
叶挺停下脚步:“你们说谁?”
“就那个白头发的外国老太太啊!”中年妇女比划着。
叶挺皱眉:“人家还不到五十岁,叫什么老太太?”
老婆婆惊讶地掰着手指:“洋人的岁数真算不准,看着像六十……”
“她叫史沫特莱,”叶挺正色道,“是美国来的战地记者。为了救我们的孩子,连命都不要。”
胡子大爷吧嗒着旱烟,突然重重磕了磕烟袋:“一个外国人,能为咱中国孩子拼命……”他的声音哽咽了,“这份情谊,咱们得记着。”
空袭解除,史沫特莱的采访继续进行着。
项英站在军部的作战室内的一张巨大的军事地图前,手指沿着蜿蜒的河流与山脉缓缓移动。史沫特莱坐在一旁,专注地盯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
“当我们第一次进入这片区域时,日本人已经在这里建立了铁桶般的统治。”项英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南京至上海的铁路线上,“伪政权遍布每个村镇,‘皇协军’耀武扬威,日本人的坦克在公路上横冲直撞。”
史沫特莱的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她问道:“新四军是如何突破封锁的?”
“我们派出了先遣队。”项英拿起茶杯,“战士们化整为零,三人一组,五人一队,像种子一样撒进敌占区。”
回忆的画面在煤油灯的光晕中渐渐清晰——
4月的一个雨夜,项英带着五名战士摸进了一个被日军“清乡”过的村庄。断壁残垣间,只有零星几户还亮着微弱的油灯。他们敲开了一户农家的门。开门的老人看清来人的灰布军装,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你们……是红军?”
“老乡,我们是新四军。”项英压低声音,“想跟您打听点事。”
老人颤抖着把他们让进屋,转身从灶台下的暗格里掏出一包发霉的玉米饼:“吃吧……村里就剩这些了。”
借着微弱的灯光,项英在烟盒背面画下了日军据点的位置。老人用龟裂的手指指着图纸:“东头炮楼有三十个鬼子,西边仓库驻着伪军……他们每天晌午换岗。”
这样的场景在数百个村庄重复上演。一个月后,先遣队带回来的情报铺满了军部的整张桌子。
“然后呢?”史沫特莱追问道。
项英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个弧形:“战斗小组接踵而至。今天炸桥梁,明天截军车——”他突然攥紧拳头,“敌人的‘模范治安区’一夜之间烽火连天。”
史沫特莱赞叹道:“项副军长,你可是指挥游击战的专家呀!”
项英轻轻一笑:“谈不上什么指挥游击战争的专家呀!我本来是搞工运出身的,红军主力长征后,我带着队伍在赣粤边区坚持游击战争,苦战了好几年。我是在战争中学习战争。”
窗外传来战士们练习拼杀的呐喊声。项英走到窗前,望着操场上腾起的尘土:“八个月来,我们摧毁了两百多辆军车,俘虏六百多日伪军。”他转身时,眼中闪烁着铁一般的光芒,“但这只是开始——日本人很快就会知道,真正的烈火才刚刚点燃。”
参考书目:
1、《中国的战歌》,艾格妮丝·史沫特莱著,江枫译,作家出版社,1986年出版。
2、《叶挺》,刘战英著,河北人民出版社,1998年出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