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船上听到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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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聊天的这个人是荆湖北路瑞禾县人，是一个皮货商，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据他讲，他的家乡瑞禾县青苗、募役法执行得很好，老百姓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再也没有人借高利贷，更没有人因借高利贷家破人亡。
听着他绘声绘色的讲述，想到我上一次的两浙路之行的困惑，我心中升起大大的问号，难道仅是两浙路自身的问题，其它地方没有问题？要真是这样的话，两浙路的问题又在哪里呢？
我记下了荆湖北路瑞禾县的名字，下定决心，等两浙路的问题搞清楚，就亲自到瑞禾县去一趟，看看那里青苗、幕役法推行究竟是什么情况!
很快到了吃午饭的时候，这里没有食堂，伙计把饭菜用食盒拎来，几个人席地便吃，那饭菜非常简单，一碗带点糠皮的糙米饭，一碗腌萝卜条，一碗菜叶煮的菜汤，吃惯了王府的山珍海味，面对真正的粗茶淡饭，我真有些难以下咽!可看另外几个同寝，他们狠吞虎咽，简直比吃山珍海味还要过瘾!
一瞬间，我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要是不能和他们一样，很有可能露馅穿帮!于是我不再迟疑，端起糙米饭风卷残云般吃起来，尽管糙米饭剌得我嗓子疼，但我愣是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片刻工夫，便吃了满满一大碗糙米饭!
等大伙都吃饱，伙计进来收拾碗筷，我问道：
“小哥，茅房在哪？”
“在院子西南角!”
等我走进茅房，一蹲下，便有想吐的感觉!我平时吃惯佳肴美味，咋一吃老百姓的家常便饭，肠胃竟有些不适!好在这不适的感觉还不是特别强烈，我也是个意志坚强的人，最终没有吐出来！
在厕所里，待到想吐的感觉渐渐消失，确认自己不会在房间里呕吐，我才整理衣服回到客房。第二天，同寝的几个人便走了，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人，就这样，三天很快过去，我也到该走的时候!
和伙计算完房钱和饭钱，伙计笑着说：
“客官慢走!”
我一点头，离开客栈向码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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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边走边想事情，这三天里，我适应了老百姓的饮食，这是难能可贵的!可以后绝不是适应饮食这么简单!等到了目的地，我应该以什么身份混进老百姓里呢？没等我想明白，转眼已来到一艘大船面前，一打听，果然是发往杭州的客船!
在离客船不远的地方，有一间栈房，那栈房挂着一张牌子，上书“杭州水路，有座，午后发”，我知道这是卖票的地方，赶紧一挑门帘走了进去。
栈房空间不大，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两个笑容可掬的伙计坐在椅子上，见有人进来，一个伙计问道：
“客官，要去杭州？”
我点点头，那人继续说道：
“贵宾舱满，只有普通舱还有舱位，您是否要买”
我又一点头。然后问明价格，从腰间掏出铜钱递了过去。伙计接过铜钱，不再说话，从抽屉里掏出一张竹片递给我，然后说：
“这是船引，你凭此既可登船。”
我接过船引，仔细一看，上面写着“往杭州，今日发，凭此上船。”，另外还有一个圆戳。
我拿着船引，便直奔那客船。那客船气势宏大，足有二三十米长，高高的桅杆像昂首的巨人，给人十足的压迫感。有两个伙计站在踏板前，见我走过来，一个人开口说道：
“客官，现在要登船吗？”
我点点头，伙计笑着说：
“客官登船，顺风顺水，吉祥如意，一路平安!”
我知道走水路不易，人们期盼平安，所以在登船前都会说些吉祥话，在我原来的世界，人们依然如此。
于是我赶紧说道：
“借您吉言，也盼家行船平安，发家来财万年康!”
伙计一拱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便着踏板慢慢走上船去。那踏板半米宽，松木做的，人走在上面有点摇晃，好在我上一次两浙路之行，已经多次上下官船，对这点摇晃还能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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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舱分作两部份，前面是贵宾舱，我所在的普通舱在后面。进入客舱，我的第一感受便是闷热!二三十平方的空间里，挤了四五十个人!尽管有窗户通风，可仍让人有眩晕的感觉!好在我调整呼吸，改用在原来世界学到的腹式呼吸，几分钟后竟也适应了这种环境。
客舱里几乎是青一色的壮年男子，鲜有老人和孩子。那些人大多穿着粗麻布做的衣服，像我这种打扮，便算是不错，不过也有那么几位穿着丝绸做的衣服，他们应该是跑单帮的小商人或者时运不济的读书人。
仔细看了一下环境，我便找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大伙来自不同地方，开始没有话题，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有个人抛出一个话题，原本静悄悄的船舱热闹起来。从那个人抛出话题，我便洗耳倾听，不一会便有了收获。
只听那人说道：
“各位，咱们这一路到杭州还得有二十天的行程，大家不能这样干坐着!那不把人闷死!我起个头，大家拉拉呱？如何？”
这时，有人喊了一句“好!”，那人继续说道：
“我是咱汴梁郊区的自耕农，听人家说杭州商业繁华，这一次我想去做点小生意。”
“我给大家起个头，大家来说说眼下的变法如何？自从实行新法以来，我感触出颇深!想咱那皇帝推行新法初衷是好的，但下面官员执行起来却会有偏差!”
说到此，他便不再说。我把目光投向他，希望他仔细说一下哪里有偏差。
这时，大家议论纷纷，开始吐槽对新法的看法。这些人的发言大体分为两派，有人说变法不错，确实给老百姓带来实惠，有人说地方官执行有问题，反而伤了老百姓的利益!
大家议论了好大一阵，抛出话题的那人说道：
“青苗法本是为了让老百姓避免陷入高利贷，可下面有些官员执行起来武断专横!让政策走了样!”
我本想问一句“下面官员如何武断专横”，这时有人在舱门外高喊：
“各位客官，开饭了!”
那饭菜和在客栈时一般朴素，大伙就在客舱里吃饭。等吃完饭，船便开拔，我本想问一下那个人“下面官员如何武断专横”，但已经没有机会!
原来，贵宾舱有一位临时有事，退了船引，这一位便多掏了几两银子，坐了贵宾舱!
我牢牢记住了他的话，确定青苗、幕役法在某些地方执行的确有问题，在天子脚下的汴梁郊区尚且如此，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又能怎样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