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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琰传

第二章 布衣谒相

车轮碾过官道上冻得硬邦邦的车辙,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吱呀声。一辆半旧的青幔马车,在几名精悍骑从的护卫下,离开了风雪弥漫、浊浪翻腾的蒲津渡,一路向西,朝着那传说中气象万千的帝都长安驶去。

车内空间不大,陈设简朴,仅铺着厚实的毛毡以抵御严寒。裴琰裹着老河工硬塞给他的破羊皮袄,身体随着车厢轻轻摇晃。刺骨的寒意虽被毛毡隔绝了大半,但之前在冰河中的浸泡,仿佛已将寒气刻进了骨缝里,时不时引起一阵细微的战栗。他靠在车壁上,闭着眼,努力平复着翻腾的心绪。

长安。

这两个字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荡起层层叠叠的涟漪。兴奋、憧憬、茫然,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沉重。父亲生前总爱摩挲着那本翻烂了的《长安风物志》,用带着蒲州口音的官话,给他描绘那高耸入云的城墙,朱雀大街的宽阔,东西二市的繁华,以及太极宫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巍峨殿宇。

长安,是父亲眼中遥不可及的梦,也是裴琰心中模糊却明亮的灯塔。

如今,这灯塔似乎近在咫尺。然而,引路人却是这位身份莫测的黑袍先生。

裴琰悄悄睁开眼,目光落在对面闭目养神的黑袍人身上。车内光线昏暗,更衬得他面容清癯,下颌短须修剪得一丝不苟。那份沉静的气度,即使在颠簸的车厢里,也如同渊渟岳峙,让人不敢生出半分轻视。他腰间那柄古朴的佩刀,刀柄被磨得光滑圆润,无声诉说着主人并非文弱书生。

“先生……”裴琰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小子斗胆,还未请教先生尊姓大名?此去长安,小子该往何处?”

黑袍人缓缓睁开眼,深邃的目光落在裴琰冻得有些发青的脸上,并无责备之意,反而带着一丝温和的审视。

“老夫姓狄。”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穿透力,在狭窄的车厢内回荡,“在朝中忝任大理寺少卿,兼领万年县令。”

大理寺少卿!万年县令!

裴琰心头剧震,如同被重锤狠狠敲击了一下!

即便他身处蒲州乡野,也深知这两个官职的分量!大理寺,掌管天下刑狱,是帝国司法中枢!少卿,乃仅次于大理寺卿的副手!而万年县,更是京畿赤县,天子脚下!能身兼此二职者,非皇帝心腹、干练能臣不可为!

眼前这位,竟是如此显赫的朝廷重臣!狄仁杰!这个名字,裴琰似乎也在父亲偶尔提及的朝堂轶事中听到过,印象模糊,只知是位以明断著称的能吏。

自己一个布衣寒门,刚刚还在黄河边与冰水搏命,转眼间竟被这样一位大人物亲自带走,要去长安?巨大的不真实感瞬间攫住了裴琰。

“狄……狄公?”裴琰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下意识地想要起身行礼,却被狭窄的空间和身体的虚弱限制住,显得有些狼狈。

“不必拘礼。”狄仁杰微微抬手,示意他安坐,“老夫奉旨巡察河东道灾情,兼查吏治。蒲津渡冰汛之危,实乃人祸大于天灾。堤防年久失修,县府库中备灾物资竟十不存一,若非你急智,恐又酿成惨剧。老夫已命随员彻查此案。”他的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对渎职者的冰冷怒意。

裴琰听得心头发寒。父亲生前曾多次忧心忡忡地提及河工款项被层层克扣,堤防如同纸糊。原来,去年那场吞噬了父亲性命的洪水,根源竟在此处!

“至于你,”狄仁杰的目光重新落在裴琰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临危不惧,舍身救人,是仁;洞察关窍,巧用石灰解悬河之危,是智;身处寒微,心系桑梓安危,是义。老夫观你心性质朴,更难得的是,胸中似有一股‘格物致用’的锐气,非寻常腐儒可比。长安之大,或能容你一展所长。”

格物致用!这四个字如同闪电,瞬间照亮了裴琰心中某个模糊的角落。父亲教他读书识字,却从不让他死背经义,反而鼓励他观察农事、琢磨水车、思考器物之理。他曾以为这些不过是“奇技淫巧”,登不得大雅之堂。可今日,这位位高权重的狄公,却如此郑重其事地肯定了他的“锐气”?

“狄公厚爱,小子……小子惶恐。”裴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激动与酸涩,“只是小子出身寒微,于长安一无所知,更无立身之技……”

“立身之技?”狄仁杰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你于冰河之上,以石灰融冰,借自然之力破自然之厄,这便是技!是能活人无数、安邦定国的实用之技!长安城中,将作监、工部、水部、司天监,乃至军器监,何处不需此等能将天地之理化为实学之人?若只知皓首穷经,不通实务,于国何益?”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金石坠地,敲在裴琰心上。裴琰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热流从心底涌起,瞬间驱散了骨髓里的寒意!原来,自己那些在乡邻眼中“不务正业”的琢磨,并非无用!狄公的话语,为他推开了一扇从未敢想的大门!

“小子……明白了!”裴琰挺直了脊背,眼中迷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点亮的、炽热的光芒,“谢狄公提点!小子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狄公期许!”

狄仁杰看着少年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孺子可教。

马车在沉默中继续前行。风雪渐歇,天色却愈发阴沉。官道两旁,枯树败草,偶尔可见被风雪压垮的茅屋,以及蜷缩在路边、面黄肌瘦的流民。繁华帝都的阴影之下,帝国的肌体上,早已布满了触目惊心的疮痍。

数日后,当马车终于驶近那座传说中的雄城时,已是黄昏。

厚重的铅云低垂,压向大地。巍峨的城墙如同蛰伏在暮色中的巨大苍龙,延绵无尽,几乎与天际线融为一体。青灰色的城砖在阴沉的天空下泛着冰冷坚硬的光泽,斑驳的痕迹无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与战火的洗礼。城墙之高,仰头望去,竟让人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渺小与窒息感。

长安城,到了。

巨大的明德门如同巨兽张开的巨口,吞吐着络绎不绝的车马人流。城门口,顶盔掼甲、手持长戟的禁卫军士,盔甲在暮色中反射着幽冷的光,眼神锐利如鹰隼,审视着每一个进出的人。那份肃杀威严的气势,远非蒲津小县可比。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气息:车马的喧嚣、牲畜的腥臊、远方飘来的食物香气、还有无数人汇聚在一起形成的、属于庞大都市特有的、混合着活力与压抑的沉闷味道。

裴琰的心,不由自主地悬了起来,咚咚作响。他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上破旧的羊皮袄,仿佛那是他与过去贫瘠却熟悉的生活之间,唯一的联系。

马车并未在城门口停留,狄仁杰的随从出示了一块黑沉沉的腰牌。守卫的军官验看后,神色立刻变得无比恭敬,挥手放行,甚至不敢多看一眼车帘后的情形。

车轮碾过巨大的青石板,驶入城门洞深邃的阴影。光线骤然暗了下来,只有两侧墙壁上幽暗的壁灯闪烁着微弱的光晕。马蹄踏在石板上的回声在拱形的空间里被放大、回荡,带着一种沉闷的压迫感。

当马车终于驶出幽深的门洞,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宽阔得超乎想象的大街笔直地向前延伸,仿佛没有尽头!街道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坊墙和高大的槐树(虽值冬日,只剩虬枝)。暮色四合,坊门紧闭,但坊墙内隐隐透出的灯火和喧嚣,以及远处更高处宫城方向隐约可见的、在阴云下依然显出巍峨轮廓的巨大宫殿剪影,都在无声地宣告着这座城市的无上威严与深不可测的底蕴。

朱雀大街!裴琰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这就是父亲书中描绘的、象征着帝国中枢的朱雀大街!

然而,这想象中的恢弘壮丽,此刻在沉沉暮霭和低垂的铅云笼罩下,却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肃穆与压抑。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无形的、紧绷的张力,仿佛这巨大的城市本身,就是一头沉睡的巨兽,随时可能苏醒,露出它森然的獠牙。

“裴琰,”狄仁杰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打破了沉默,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长安到了。记住,这里是帝国的中枢,是权力的漩涡,亦是梦想的熔炉。繁华之下,暗流涌动。你眼中所见,耳中所闻,心中所想,皆需慎之又慎。”

裴琰用力地点点头,目光透过车窗,投向那暮色中深不可测的长安城。兴奋与憧憬被一种沉甸甸的敬畏和强烈的警醒所取代。他明白,狄公带他进入的,绝不仅仅是地理意义上的长安城。

就在马车驶过一处相对僻静的街角时,裴琰的眼角余光似乎瞥见旁边一条昏暗的巷口,有几点极其微弱、如同鬼火般的幽蓝光点一闪而逝,速度极快,瞬间没入深沉的黑暗之中。那感觉,竟与他在黄河冰缝中看到的微光有几分相似!

一股莫名的寒意,再次悄然爬上他的脊背。

长安,这座光芒万丈的帝都,在向他敞开怀抱的同时,也悄然露出了它阴影中的第一抹诡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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