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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战歌多嘹亮

第36章:月光下的挽歌与泪痕

洪深和冼星海以其声望与才华,被委以第三厅艺术宣传处的重任:洪深担任戏剧科科长,冼星海则执掌音乐科。昔日舞台上的导演与作曲家,如今也穿上了国民革命军的军装。

汉口原租界区一栋西式小楼,则成了他俩曾生活战斗过的救亡演剧二队落脚排练的临时驻地。这天下午,队员们刚结束一场街头演出归来,一个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

洪深身着崭新的黄绿色呢料军装,肩章上缀着代表上校军衔的“梅花”,雪白的手套一尘不染,斜系的宽皮带勾勒出挺拔的身姿。他步履沉稳,带着一种在舞台上锤炼出的精确节奏感。

“啊呀!洪老师!”刚从后台卸妆出来的颜一烟,一眼认出了来人,脸上瞬间写满了惊愕与难以置信,“您……您这身……您真的当上官了!”她快步迎上前,目光在那身笔挺的军服和闪亮的肩花上逡巡。

洪深停下脚步,下意识地抬手想扶一下眼镜,却碰到了冰凉的帽檐。他索性摘下军帽,露出一头梳理得整整齐齐的短发,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又略带自嘲的笑意:“嗐!什么官不官的!国难当头,郭老和田老大他们,把南京、上海、武汉、长沙……但凡还能动弹的戏剧界同仁,都往这‘三厅’里划拉。烽火连天,救亡图存,舞台就是战场。我洪深哪能真的置身事外?只好硬着头皮,应承下这个‘上校科长’的戏剧官儿罢了。”

颜一烟眨了眨那双灵动的眼睛,带着几分促狭的笑意:“官是该做的,洪老师。只是……这身行头,这位置,和您以前常挂在嘴边的话,可不太一样啊!”

洪深闻言,轻轻叹了口气。他走到一张旧排练桌旁,手指拂过桌面上的浮尘:“是啊……过去,正是因为不想沾染那些官场习气,才躲进戏里,以为舞台是方净土。没成想……如今倒好,因为做了半辈子的戏,懂了些舞台上的门道,反而被推着,不得不来做这个‘官’。世事难料,人生有时真像一出编排好的讽刺剧。不过,一烟,我这个人做事,你是知道的。要么不做,要做,就必定竭尽全力,一丝不苟!既然穿上了这身军装,戴上了这肩花,就得认这官场的规矩。该立正时立正,该敬礼时敬礼,一丝一毫不能含糊!就算是对着提携我的郭老、对着相交多年的田汉兄,该有的礼数,也绝不能废。”

颜一烟带着年轻人的直率,道:“可我看三厅里其他同志,对郭老、田先生他们,还像以前在剧团里一样,说说笑笑,很是随意自然,哪像您……这么……这么‘较真’?”她斟酌着用词。

“这就是我洪深和别人不同的地方。”洪深挺直了腰背,那军装仿佛瞬间赋予了他一种新的姿态,“郭老、田汉,他们胸襟开阔,不拘小节,自然不会计较这些虚礼。但是——”他话锋一转,“万一呢?万一哪天你碰上个真正‘讲究’的长官?在你面前,架子端得十足十。你规规矩矩地喊‘报告’,认认真真地敬礼,他老人家眼皮都不抬一下,只顾埋头看他的公文,既不叫你‘稍息’,也不赐你个座儿,就让你那么干站着……你说,你怎么办?”

不等颜一烟回答,洪深自己笑了,笑容里带着一种近乎职业性的自信:“我研究表演术二十多年,从斯坦尼到梅耶荷德,形体训练是基本功。怎么在舞台上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既要让肌肉放松不僵硬,又要维持住体态动作的美感,不让观众看出你的疲态……这里头的学问,深着呢!”他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站姿,整个人显得既挺拔又松弛,“所以啊,就算让我毕恭毕敬、纹丝不动地站上二十分钟,对我来说,也绝非难事。这点耐力,我还是有的。”他看着颜一烟惊讶的表情,带着点得意地总结道,“你看,这大概就是我洪深做官,唯一得益于做戏的地方了。没想到吧?”

颜一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洪老师!您啊您……真是太有意思了!把做官当成角色扮演,把官场规矩当舞台调度……做官还能用上您压箱底的表演经验!这……这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洪深也被她的笑声感染,爽朗地大笑起来。他重新戴上那顶象征身份的军帽,收敛了笑容: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嘛。乱世烽烟,大幕已开。既然命运把这角色派到了我头上,走上了这条‘做官’的路,那就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认认真真,把这出‘救亡图存’的大戏,好好地演下去!”

喧嚣了一日的战时陪都终于沉入短暂的寂静,唯有清冷的月光,静静流淌过窗棂,泼洒在书桌前冼星海的肩头,映出一片朦胧的银白。他伏案疾书,手中的铅笔在粗糙的五线谱纸上沙沙滑动——这是为钱亦石先生谱写的挽歌,每一个休止符,每一个渐强与减弱,都必须承载着对逝者的全部敬仰与痛惜,他必须倾注全部的心血。

终于,最后一个低回婉转、仿佛叹息般的音符,被他重重地勾勒在纸面。冼星海长长地、深深地吁出一口气,抬起手臂,用指关节用力揉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目光瞥向桌上的旧闹钟,短针已指向了罗马数字“VII”。

窗外,深沉的墨蓝正悄然褪去,天边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鱼肚白。他小心翼翼地将完成的乐谱合拢,重重地倒在床上。紧绷的神经刚刚松懈,沉重的眼皮即将合拢——

“笃、笃、笃……” 一阵极轻、极谨慎的敲门声在门外响起。

“请进。” 冼星海没有起身,只是侧过头,对着门的方向低哑地应了一声。

门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被缓缓推开。一个纤细的身影静立在门口,逆着走廊里微弱的光线,面容模糊不清,只有轮廓在昏暗中勾勒。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刻意的柔软:“冼先生,施宜叫我来拿你谱好的挽歌。”

冼星海听到是女性的声音,本就因疲倦而有些迟钝的神经更添了几分不自在。他此刻衣衫不整,实在不便起身,只得维持着躺姿,歉意地回应:“哦,对不起……已经整理好,就在桌上,劳烦你自己拿一下。” 他顿了顿,补充道,“烦请转告施宜,尽快刻印出来,分发到‘海星’、‘业余’和‘三八’三个歌咏队。让大家……用心练唱。”

门口的身影——钱韵玲,默默地点了点头。她脚步轻缓,几乎无声地走到书桌前。月光和渐起的晨光交融,恰好照亮了那份摊开的乐谱。她的目光落在封面上那行墨迹未干的标题上——《悼钱亦石先生》,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她没有立刻拿起,而是伸出微凉的手指,极其轻柔地、近乎虔诚地抚过纸页。那一道道跃动的音符,仿佛带着灼热的温度,穿透指尖,直抵心尖。她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那些承载着哀思的符号上,眼眶迅速被汹涌的泪意充满、涨红,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突然,一颗滚烫的泪珠再也承载不住重量,挣脱束缚,“嗒”地一声,精准地滴落在乐谱的空白处,墨色的字迹边缘迅速晕开一小片深色的、不规则的湿痕。

这微小的、液体滴落的声音,在极度寂静的房间里却清晰得如同惊雷。冼星海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异常的声响,以及钱韵玲那压抑到极致的、细微的抽气声。一种不安掠过心头,他忍不住轻声问道:“韵玲,施宜他自己写的歌词,他怎么……不亲自来取?要麻烦你跑一趟?”

钱韵玲没有回答。她只是更深地低下头。然而,那压抑的堤坝终于彻底崩溃。大颗大颗的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无声地落下。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起来。

冼星海借着越来越亮的晨光,真正看清了钱韵玲的衣着——一身素净到刺眼的黑色薄纱旗袍,包裹着她单薄的身躯。她的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惨白。那双原本应该明亮的眼睛,此刻红肿得厉害。一股冰冷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韵玲……” 他的声音放得更轻,“亦石先生……是你什么人?”

钱韵玲的身体猛地一僵,带着令人心碎的哽咽:“是……是我的父亲……”

“什么?!原来你是亦石先生的女儿!” 冼星海瞬间从床上坐直了身体!巨大的震惊和随之而来的、排山倒海般的复杂情绪猛烈地冲击着他。钱亦石先生那温文尔雅、目光睿智的音容笑貌清晰地浮现在眼前,还有他对青年后辈不遗余力的提携、那些语重心长的教诲……一股尖锐的酸楚猛地冲上鼻梁,眼眶也瞬间发热。

“对不起!冼先生……真的对不起!” 钱韵玲终于失声痛哭,那压抑已久的悲伤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你写的……你写的每一个音符……都像刀子……扎在我心上……我忍不住……实在忍不住……” 她泣不成声,语不成句。

冼星海感到一阵强烈的懊悔和自责。他刚才那随口的疑问,在此刻看来,简直愚蠢而残忍,无异于在对方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我怎么能……哎!” 他重重地捶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声音里充满了痛悔,“我太粗鲁了!韵玲,对不起,我……我不该在这个时候……这样问你!” 他笨拙地表达着歉意。

钱韵玲只是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泪水如同永不枯竭的泉,不停地流淌。

冼星海望着她,心情沉重无比。他试图用言语传递一些力量:“亦石先生……是真正的学者,是令人敬仰的社会活动家。为了抗日救国,为了民族存亡,他不顾沉疴旧疾,毅然决然地从宁静的书斋奔赴战火纷飞的前线……最终以身殉国,壮烈牺牲!我曾有幸得到亦石先生的提携与指教,他的学识,他的风骨,他的拳拳报国之心,都让我万分尊崇,无比敬仰!这首挽歌……倾注了我全部的哀思与敬意,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一点事了。愿这旋律,能传达我们对这位可敬前辈的无尽追思……”

钱韵玲慢慢止住了那汹涌的哭泣,声音依旧颤抖,却努力清晰地说道:“谢谢你……冼先生……真的……谢谢你!我……我走了!” 话音未落,她猛地抓起那份被泪水打湿的乐谱,紧紧抱在胸前,转身快步冲出了房间,黑色的裙摆消失在门口的光影里。

门,被轻轻地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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