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迫害者悔过(上)
刑侦科长说道:“先不谈这事儿,你跟我来一下。”他将梦独带到了单独隔出来的科长办公室里,里面坐了三位虽头发与眉须皆白但气度不凡的男性老人。
“他们是谁?找我干什么?”梦独想道。
刑侦科长对三位老者说道:“老科长,老所长,老部长,梦独来了,他就是梦独。”
三位老者蒙了阴翳的眼光一齐射向梦独,像是要辨认什么。其中有两位老者一齐点点头,说出大致相似的话:“对,对,就是他,怪不得很多人说他没变样儿呢,这小鬼怎么还是那么年轻呢?”
另一位老者说:“我是没见过他本人的,当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样儿。”
前边两位老者中的一位接着说道:“真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个帅小伙儿。”
其中一位老人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梦独赶紧上前几步,扶老人重新坐在三人沙发上。梦独正要移步站到一边儿去,不料这位老者一把抓住梦独的手,问道:“你还认识我吗?”
梦独对着老者的刻下岁月深痕的老脸看了又看,然后,摇了摇头,说:“对不起,对不起。”
老者的口气里略带玩笑味儿,说道:“小鬼,你忘了我,我可没忘了你,难不成你会忘了当兵的事儿,难不成你会忘了是谁把你送到县武装部民兵训练基地交给接兵干部们?当然了,我送去的可不止你一个人,是全镇的新兵。”
梦独当然不会忘记他当兵入伍的那个日子,他的眼前瞬间出现了那时的情景……
刑侦科长对他说:“这位是祝部长,曾经是鲁山镇人武部的部长。听说,你就是他参与定下的兵,也是他送走的兵。”
“想起我了吗?”老者问道。
梦独又对着这位老者的脸仔细察看,果然,他依稀看出了久违的熟悉,于是,轻声道:“祝部长,你好。”
祝部长提高了说话的声音,听上去竟还中气十足:“哎好,好,幸亏我活得好好儿的,也幸亏我这两位老哥们儿也活得好好儿的,要是不好,就麻烦了,心里的亏欠,就再也弥补不了了。”
“您送我当兵,还能亏欠我什么?”梦独说道,与此同时,他退伍回到家乡时被祝部长当众羞辱的情景却浮现在眼前,何况,后来,祝部长还拿他当反面典型。梦独觉得一股鼻酸涌了上来,但他忍住了。
梦独从祝部长的手里抽回手腕,他忽觉得一阵惊惧扑上心头,难道,这三位老者是来完成他们二十六年前没有完成的任务前来抓他?但是看看他们的样儿,听他们说话的口气,不太像啊?惊惧过后,梦独想,如果能真的站到舞台上对着黑压压的人群,巴不得呢,他早就不再是多年前的自己了,他已经脱胎换骨了,他一定会把这个反面典型当好,作一次最为痛快淋漓的演讲——只要他们敢把舞台交给他让他演讲。
祝部长说道:“幸亏我们这把老骨头还活着,也幸亏你梦独还活着啊,想不到啊,你竟然死而复生了。你不会忘了吧?当年你可是把咱吕蒙县的天捅了个大窟窿啊。哎,对了,我给你介绍一下啊,这老伙计原来是咱们鲁山镇派出所的邹所长,这老伙计呢,是公安局政工科的郑科长。我们几个早都退休喽。”
邹所长对梦独说道:“你该不会忘了我吧?我可去过你家呢。我跟祝部长还有接兵干部一起到梦家湾搞政审到你家搞家访,那是你能不能当兵的最后一关。”
梦独当然不会忘记,他还记得,那一天,苟怀蕉也在场。他说:“邹所长,你好。”多年前,梦独跟邹所长只有过一面之缘,几乎没有留下什么印象,自是无法想起他过去的样子。
郑科长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梦独。梦独从未见过这位退休的郑科长,不知此人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但他还是礼貌地跟老人打了招呼:“郑科长,你好。”郑科长朝梦独微微地点了点头。
到底还是祝部长跟梦独更熟悉一些,话也便多一些。他见梦独的神情并不松驰,便对梦独说道:“你知不知道,我们今天为什么来找你啊?”
梦独苦笑了一下,口气里略含讽刺地说道:“总不会还是让我到哪个会场上去当反面典型吧?要不,开我的批斗会?”
三位老人一齐笑了起来,从他们朗朗的笑声里,可以听出他们保养得不错,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
“玩笑了,玩笑了。”祝部长说。
“小伙子竟然跟我们这些老头子开起了玩笑?”邹所长说。
“言重了,言重了,我们这些退下来的老头子,哪有那个权力啊。”郑科长说。
梦独说:“我哪敢跟你们开玩笑,我心里明白,虽然你们退下来了,但是你们的人脉,还有你们的能量,收拾我这么个身份不明的人,易如反掌。”
三位老人不再笑了,郑科长说道:“那你还真是看错我们了。”
祝部长说:“你可能不知道吧,当初,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邹所长点了点花白的头颅。
郑科长说:“我们要是不那么做,要是硬要较真儿,胳膊拧不过大腿,最后,得有多少人折进去。”
祝部长说:“如果你明知道后果是什么样儿,难道,你就忍心看着那么多人因为你而受到牵连,一个个丢掉饭碗?每一个饭碗的背后,都有一个家庭,你知道吗?”
邹所长道:“比如说,苟怀蕉托关系找到户籍警,把你的年龄改大了好几岁,以便达到法定婚龄,而你压根儿不知道,也不当回事儿。可是学校里那个姓瞿的人,硬说是我们作了手脚把你的年龄改小了以便让你去当兵。这么件事儿,要是放大,能放到无限大,有责任人,有分管领导,还有我这个所长,还有县公安局领导。你说,我们能怎么办?”
梦独听出来了,所有的锅,只能由他梦独来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