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转变
四存中学重视国学,必然历史课也别具一格,中国自古以来就有文史不分的说法。这一天的历史课,讲到了清王朝的兴起与衰落。历史老师在课上说起中国近代所受的磨难,滔滔不绝,如数家珍。
随着老师语气的低沉,课堂上静静地,同学们都被老师讲的内容所吸引,“一六八九年,康熙二十七年,九月七日,兴安岭及额尔古那河以西约二十五万平方公里国土,于尼布楚条约签订后丧失;一七二七年,雍正五年,十月二十一日,贝加尔湖之南及西南约十万平方公里国土,被迫签订恰克图条约而丧失;一七九零年,乾隆五十五年,约十万平方公里之库叶岛,被沙俄暗中吞并……”
这时老师讥讽地说:“这都是在所谓康乾盛世发生的,那些皇帝为了巩固满清在中国的统治,连老家都不要了……”此话似有所指,张少帅不也是由此耻辱!
继续讲到清末,那些屡屡战败的辱国丧权之史实,在老师一字一句仿佛带血的诉说下,更是使学生悲愤不已,教室的气氛压抑至极,不论关心时事的或是埋头用功的同学都充满了不甘而痛恨的情绪,前所未有。
现在回想,这样的上课明摆着是隐晦地进行抗日动员嘛!殊不知老师正是以此暗讽**“九一八”的不抵抗!
学生是在受教育中成长,也是随国家的命运、社会的变迁之影响而成长,特别是在日寇侵华日益加深的背景下,思古抚今,大城市学生的思想特别活跃,远比乡下。
同样,北平是文化、思想、新闻特别发达的地方,各种思想、各类事件迅速影响了我这个来自农村的孩子,眼界焕然一新。
如果说,在我如饥似渴地学习各类知识、读很多书之初时,把视野放到美国、日本,甚至是苏联,为人家的发达与先进备受刺激;而此时打开了眼界,又为看到世界在一日千里地发展,自己的国家却贫穷落后、苦难深重、内乱不已,似乎已有些思想的我,必然去进行比较,寻找答案,这一切都大大启发了自己去认识世界与中国,分析社会上的当权者与民众的种种不同表现。
认识到一些问题后,我无奈地对严良说:“咱们学好了科学能改变国家的现状么?”
“各地军阀当政,国家不能统一,科学救国如梦!”他用张作霖、**父子统治北平和29军宋哲元一系军阀控制北平的做法为例,表达他的愤怒。
自1935年6月民国政府屈服于日本**的战争逼迫,签订“何梅协定”后,日本入侵华北的危机日益深重,“偌大的华北已放不下一张平静的书桌”。随着时局的恶化,迫使正在读书求学的我,减少对自己发展的考虑,更多的是思考国家、民族的前途。
高中开学后,一天下课,我的老师杜纯德在教室外见我和严良一同离校,对我们打个招呼:“严良、冀生有空么?”
“怎么了?老师。”严良关切地问。
“看到你们的作文,感觉你们论辩上有欠缺,需要打开眼界,才能对当今世界发展有更清楚的认识。”
我们都是好学生,显然被老师的话所触动。
我问:“老师,您看应该如何扩展眼界呢?”
“我带你们参加一个时事讨论会,你们会有收获的。走吧!”
嘿,进步组织向严良和我伸出了期望之手!
我和严良跟他去到邻校,那边教室已经坐满师生了,就听有人道:“国内政局的演变,日寇大举入侵华北的步伐加快,以及即将到来的亡国危险,让我们爱国青年无论如何再也看不下去了。”话音严肃!
“你说的对!因为南京势力退出北平,二十九军在北平日益**而无抗日保国的作为,让人不得不产生种种忧虑,充满不信任、不可靠之感。”矛头直指北平当局,却说得没错。
他们所说的话犹如当头棒喝,又恰遭遇雷击,我看向严良,他亦受到触动,眉头紧锁,渴望继续听下去。
讨论会上的发言,在学校在同学间是听不到的,虽然很出格,但有道理!年轻人容易逆反,可反的是那些不堪的社会现象以及专制主义的做法。我也不例外,于是一头扎进了这样的活动,回到学校,按照老师的要求,找有爱国思想忧国情怀的同学组织时事讨论,大家一道接受抗日救亡思想的激励。
尤其,不同学校的学生聚集一堂,表达自己爱国图存的立场。这种讲演式的活动,大家一起激辩,群情昂扬,畅所欲言,唤起了我极强烈的抗敌救国的民族意识。
身在这样激进的环境下,我不可能不受到时代的影响,让我的思想进步,有大的转变。
虽然,课堂上我仍努力学习,上高中后却在课堂外积极参加学生活动,和进步的老师、同学一起议时事、批评国民政府的“不抵抗”政策,进而成为**外围组织的成员。
能成为党的外围组织的成员,就在于不是光说,还要投身于革命的活动中,即那时说的学生应该深入普通民众当中,组织、号召民众起来参加抗日救亡运动,才是救国图存之道。
我跟着大学生去长辛店铁路工厂搞过一次宣传,那里离丰台日本驻屯军军营比较近,带队同学说:“不能去丰台”,他认为会有不利的影响。可回城的时候,我却专门从日本兵营前走过,看着兵营入口堆有沙包,架有拒马,摊着圈圈带刺的铁丝网,一派森严恐怖。
日本兵全副武装、荷枪实弹、面目狰狞、严阵以待,气势汹汹地把枪口对准过往的普通而和平的中国人,还对走得近的行人大声呵斥驱离,我很厌恶地低声骂道:“特么的,好猖狂!”
不由得感到只搞宣传绝对不够,面对占据中国地盘的日本军队只做宣传,那力量可太小了。“必须武装起来,否则何谈打败日本**?打鬼子也得是在战场上的真刀实枪!”一种从军上战场的念头从此萌芽,在不经意间!
晚上,我在日记中写道:“路过丰台,在倭军营门口看到其哨兵那种在它国土地上目空一切,是为主宰的恶态,十分令人不虞!吾想,如果自己身为军人看此情景还能够忍受么?应该不能!可是,与日军刀口见血的二十九军现在却与不共戴天的敌人在北平和平相处,难道见了鬼么?想不通啊!”
次日是周一,课间休息时我对严良简略诉说了在丰台观察日本在华驻屯军的事,“日本兵架了机枪,端着步枪,刺刀都快捅到行人身上,真是,是可忍恕不可忍!”
“你生气有什么用!都是满清政府**无能,签订丧权辱国的破条约,允许**军队驻在华北!”他叹了口气,“就是因有日本驻华军队,九一八事变时轻易地占领了东三省。依我看如果北平陷落,也应是你看到的日军所为。”
“妹的,我练了十年功夫,发现对用飞机大炮武装起来的日军没用啊!”我暴了粗口,是心中忧郁之发泄。
“赤手空拳对付飞机大炮坦克是没用,义和拳时就是红缨枪大刀也对付不了八国联军的火枪,这是明摆着的。可是,要是单个的日本兵在你面前,你有不俗的功夫还怕他么?”
“那倒是,咱可以出其不意,单手入白刃,获胜的机会不是没有!”我有些豪气地说。
“哈,一对一,大个对矮子,咱们还是有优势的!冀生教我国术吧,手上有功夫,心里不慌嘛。”
“好!你愿学,这个随时随地。不过,严良你得坚持练下去,短期是不会见效的。”
“当然!”反对日本**,打败日军侵华军队,他已有锤炼自己,为行伍做准备的自觉。
严良说:“反正日本鬼子控制北平后,我不会逃到后方去……”那时已有先知先觉的聪明人携家带口搬离北平,偌大的四合院很便宜就抛掉了。这些传闻不断地压抑着我们学子的情绪。
北平人练武,习惯在树多的地方,比如市内的天坛、地坛、月坛,每天早上都有人去。我和严良练武去的是后海,在湖边的树林里。
我注意到一个40多岁的中年人练武的动作像是有内功似的,而我家武功达不到人家那般境界,便总在他身边旁观。他还教了个年轻人,与我年纪相当,打出的套路远不如他的师傅。
一天那个中年人耍完一套拳法,收功后突然发问:“小伙子,你在偷师么?”
我脸红地说:“您这功夫厉害,咱是羡慕!”
“知道这是什么功夫?”
“小子不知,可以请教么?”
“哈哈,小伙子你倒是有礼。不妨告诉你,这是闪功,功夫练好了就是轻功,能飞檐走壁。”
“啊?”简直不敢相信,还有飞檐走壁的功夫。
“别不相信,你可以练练试试。”
听他如此说,我自然大喜,乖乖地摆了个弟子见师傅的礼节,口诵:“请尊师赐教!”
“凭你这份规矩,就教你几手。”他爽快地说。
从此我便随他习练闪功,师傅名叫丁润玉,那位师兄名叫王长韬,因练得认真刻苦,丁师傅慷慨了一回,传了我几手攀墙援壁的动作要领,叫我自己摸索。
记叙短暂的拜师学艺经历,是说结识了王长韬,他与我同岁,人憨厚扎实,与丁师父学了六七年闪功,已有基础。他为人正义,疾恶如仇,又慷慨大方,乐于助人。这个乐于助人指的是我,常给我些指点、纠正,让我领悟更快。
王师兄只是高小毕业,三六年时已是高房建筑维修的学徒,正是学练了闪功,那一手上房的利索让工匠师傅称赞。哈,大家知道他的本事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