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在北平的生活
我在北平的生活也不全是上学用功和参加抗日活动,身在大城市,亦能享受到大城市的斑斓色彩,有与乡村生活不一样的体验。毕竟我当时年轻,对于城市中的很多事物很新鲜,所以不论在学校,还是放学后,有很多丰富多彩的活动,加入其中让我尝试了很多新颖的活动,未尝不是让自己获得各种能力的途径。
四存中学重视体育活动,组织学生练田径、篮球等项目,夏天还去什刹海上游泳课,体育老师教我们正规的游泳动作,像蛙泳、自由泳,包括潜水,都是在上学时学会的,后来我训练部队,也用上了这套正规的游泳动作,让部队能成建制地泅渡河流。后话了!
大城市的体育项目水平就是高,远比我在家乡上学时的跑步、做操。我自小在家学练武功,有十几年了,身体素质应该是同年龄学生中超好的,所以我特别喜欢那些体育活动。因身体强壮、动作灵活,体育老师慧眼识才,把我当作体育运动尖子培养,经过他的训练,我跑、跳、投的成绩在学校颇为拔尖。尤其,他想从中选出适合我的一个专项加以深化训练。
但我喜欢的是篮球运动,跑去找体育老师冼澄海,请他收我为篮球队员。但我不是那种身材高大的学生,或许那时篮球运动并不像后来那样发展成大个子的活动,还有半高不高的运动员,只要打好了也能成为校队队员。
可他看我打过几次篮球后,对我有兴趣了。经过他对我的基本素质的考核,像短距离发力跑、篮下原地跳和助跑跳,身体的灵活度等,让冼老师很满意,遂把我确定为校篮球队的跟队学生,课余时间的体育活动多数参加篮球训练。在冼老师的指导下,我很快就掌握了投球、带球、上篮和抢断的篮球基本技术,他夸我:“小子,你学得快,球感好,适合打篮球。”我虽然个子不算高的,但经过几个月的训练和比赛后,表现出控球能力强,投球准,带球速度快,上篮跃行距离长的特点,再有就是抗冲击,身体对抗时连比我高和壮的家伙都撞不过,遂很快成为校队的中锋。
那个时候,北平各中学间的篮球比赛很多,不是我到你的学校打,就是你到我的场地赛,在比赛中提高球技和队员配合的默契度,进而提高全队的技战术水平。赛场上气氛热烈,比分是你追我赶,旁观的校长、老师、同学喝彩不断。比赛赢了,或是打得好,校长还请吃饭,以为奖励,让我很喜欢受到校长、学生们的关注和比赛的氛围。
在赛场上,我与球队的前锋严良配合默契,常常能打出精彩的进攻。在我控制球后,常将球妙传到他手,让他有极为有利的进球机会。严良果是不负我望,每次他都能进球,为最后比赛的胜利起到重要作用。
共同打球的经历和比赛结出的情谊,加深了我们双方的相互了解。平时聊到社会中诸般状况,尤其黑暗的社会现象,我们都一致地声讨和愤恨。同样,我们在政治和学业上志同道合,更结为好朋友。
严良比我大两岁,个子有一米八高,学习刻苦,成绩很好;他思想进步,在政治上也与我谈得来,赞成**的主张。因出身店员家庭,家中并不富裕,所以他参加劳动很多,吃了很多苦,受过生活的磨练,在思想上容易受到**主张的影响。我们这所学校很多同学因生活所迫,都在放学后做份工补贴家用。他见我会功夫,而气功对恢复疲劳有帮助,平时也随我练。他虽是半路出家,但每天早早起床,练上半个时辰,自我认识他后,就没间断。也许这种坚持,使他在长期革命战争中总是有一股干劲吧。
那时和我们一起打篮球的还有杜炜,个头与严良有一比,家庭条件不错的他,长得文质彬彬,可身体素质超强,有体力,有爆发力,在场上经撞,打前锋后卫都行。强壮和爱冲闯的他后来总受家庭出身拖累,搞得……以后再说。
我是在北平学会骑自行车的。我的球队队友马岱有一辆自行车,打完球或出去比赛结束后都骑车回家。这样快捷的交通工具让大家羡慕,因为我们俩十分要好,我提出用他的自行车学骑行,他大方地同意了。有那么几天他放学没有立刻回家,带着我学练骑自行车。好在我的运动机能超强,没有两天我就能骑车上街了,很快骑车满北平跑,甚至在星期天的时候,骑梅伯父商铺的自行车,到城外的清华大学和燕京大学去玩和参加那里的学生活动。
我会骑车了,梅伯母叫我给她家的宝贝闺女送些东西,包括家里做的食品。
梅家姐姐,那时在清华大学上大二,是个用功的大学生。是不是在讲究平等的大学学习,接受了西方精神的熏陶,她并不嫌弃我借住她家,还把她以前用过的课本借给我用。清华离城里远,学期中她不常回来,梅伯母当然放不下女儿,有我这个可以使唤的小子,自然通过我把她对女儿的爱送去。
骑车出了西直门,有公路向西,在白石桥向北拐,一直走就到了燕京大学,拐个弯直往前是清华大学。这样我对清华和燕京两所大学熟悉了。来北平就是想上清华的,有了机会见识清华的校园,第一次我就逛了个够。
我从新建不久的西门进去,走到工字厅,前面是“二校门”,清华园内最具代表性的标志性建筑,被认为是清华大学的象征。二校门为一座青砖白柱三拱门建筑,门楣上书刻有清末大学士那桐的手迹“清华园”三个大字。从二校门北望,可遥看清华大礼堂、日晷和清华学堂等景观;往里去,是一大片人工草地,草地后面的大礼堂看上去像一座教堂。
梅姐姐告诉我:“草地和教堂是典型的美国大学校园中的设置,清华是仿照美国大学设计的校园,不过把教堂改成了礼堂。依我说教堂和礼堂都是聚集人的,没啥区别。”
“这样啊!”怪不得这样的大学看起来很新颖,和城里的大学大不一样,像北京大学就在四存中学附近,几座楼而已。
当然我最爱的是大学的图书馆,在里面我通过阅读书籍,可以知道那些物理、化学、生物学再往前发展有什么学科,什么学科最是前沿;可以选什么学科作为我上大学的专业,是学造汽车、造飞机,还是学电学,那时通信技术也是挺有发展前途的,电子管都出现了。让我讶异的是很多科技书籍是一种像英文字母的文字印出的,我问过梅姐姐,她说:“那是德文。德国的科学技术在世界上很先进,很多有名的大科学家出自德国,像爱因斯坦、普朗克、海森堡都是最厉害的物理学家。”
“美国不厉害么?”
“美国当然厉害,但是欧洲是科学的发源地,科学家多,科学研究的学科多且深。要我说,美国的工业厉害,在科学研究上现在比欧洲稍微差些。”
“那我该学哪个学科,去哪里学呢?”
梅姐姐答不上来,介绍我认识男生,让他们给我做科学技术发展的启蒙介绍,而听了学科技的大学生的说法,我明白了很多学科之间的关联和发展前景,让我的科学梦变得清晰起来。不接触大学,不接触那些学科技的大学生,我就是个中学生的见识,不过接触了他们,我还是个普通中学生,只是使自己该对什么学科发生兴趣有了指向。在1930年代中期到底哪个学科让我有兴趣呢,我不能说,因为作为一个老军人,那就是个梦而已,现在写也是旧梦依稀。
清华和燕京两所大学挨得挺近,校门呢,一座是石头垒砌的西式拱门,一座是砖结构的中式建筑,可谓风格不同。让我最不能理解的是:两所大学的校门都朝西开,而不是相向的。难道西式大学的校门都该朝西开?谁能给我解释!
可这两所大学在民族危亡的时刻,绝不是世外桃源,却是救亡的基地,有**和很多进步青年在里面蓬勃地发挥着作用,我是跟在他们后面的一个。救亡图存与我的科学梦并不矛盾,只是以前的科学救国有了政治上的规范和指引罢了,让我知道了国家强大的路该怎样走。
最为有趣的是,接触那时最先进的机械装置——汽车,是和日本特务一起开车周游北平时的经历。那时把脚踏的两轮车叫作自行车,可我认为带发动机的四轮车才该算是“自行车”,说是汽车,我咋都理解不了,对称“汽车”总是很别扭。
然而,凭我对科学技术的热爱,我对汽车这个机械大装置,付出了极其喜爱的热情,当我第一次坐到汽车上,就死死盯着那个日本特务如何去发动汽车,如何驾驶汽车在公路上行驶。我那死死盯着日本司机驾驶动作的模样,开始挺让那个家伙鄙视的。一会儿他无聊了,就给我开聊汽车,告诉我车上各个部件的名称,如方向盘、排挡、离合踏板、加油踏板等等,用日语对我讲解每个部件的功用。可我听不大懂,索性他不说了,停车后他灵机一动教我保养车,动手带着我做。所谓保养,就是擦车,日本人细致,教我也细致,对我擦车的质量要求也高,如果让他挑出毛病,就是一阵日语乱骂。
一天,他觉得我给他擦车擦得很干净,有些高兴,高兴之余主动教我挂挡、加油、起步、刹车、驻车等一套驾驶动作,还在郊外让我试了试,把我高兴坏了。回来后,他用手指戳了戳我的胸膛,用手比划扶方向盘的动作,“小孩,你这个滴不错。”意思是我刚上手,那驾驶的动作做得就挺正确的,驾驶得稳当还挺流畅。
后来,他曾让我驾驶,丰富了我的驾驶体验,算是初步学会了驾车在公路上行驶;而他腾出手来,在车的行驶中拍照片,记下他所需要的情报景象。
我当时无啥意识,可组织上或许远在延安的**,确认日本在加大侵华战争的准备,来自远方的指示是加大这条情报线的工作,积极主动打入日本特务机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