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暴雨夜抢救抗大女教员
宋天秀嫁到千石村半年多了,这几个月里她慢慢认识了村里大部分村民,
过了门,按胶东乡下的习俗,天秀这个名字在婆家除了大河以外就没人叫了,在婆家和婆家村里人们对她的称呼是大河媳妇、大河嫂、大河婶。
家里地里的活计她从小在家里就干,来到婆家这些都是熟活儿。大河家日子过的勤俭,地里的活儿不少,但是一家人个个都勤快,天秀是心满意足。
大河虽话不多,对天秀算是是贴心贴意。
天秀心想,自己好福气,婆婆对两个儿媳妇都不错,找了个好婆家,天秀自己寻思着往后得收起自己大大咧咧的性子,安稳地和大河过日子。
刚结婚没分家,这年的春天是个长春,粮食不是很富裕,大河两口子和爹妈还有大河的哥嫂在一起作饭吃饭,吃完饭各自回自己住的东西厢房。
日本人越来越猖狂了,偶尔有出山赶集的两三个村里人,带回日本鬼子又占领了那乡那疃,在各处建了许多岗楼子的消息。
村里的王知祥大爷天天在碾屋前,和晒阳阳的老头们拉呱吹牛说广线,从南朝拉到北国。这个‘广线’在胶东乡下是说故事的意思。
知祥大爷消息灵通,山那边南乡谁家的媳妇生了个豁嘴孩子,山北边的北疃谁家新添了挂马车,知道的他说,不知道他也敢揣摩着说,所以村里人都叫他是知知大爷。
谁要是高兴了吹吹牛,别人就说他:“看你就和那知知二大爷似的。”
最近知知二大爷,更是天天都有新鲜事儿对大伙啦咕:前半晌东乡的炮楼被八路端了,昨下黑南庄的炮楼,挨了游击队的炸药轰隆一声上了天。
夏天到了,这个季节乡亲们忙活着割小麦、收芋头,挖野菜,家家户户大人孩子都不闲着。
小麦亩产不高,但每家每户多多少少都种了些,今年小麦的收成比往年好,大伙都早起趁着凉快抢收、晾晒、打场脱粒。
全村在擅长看天云彩预测气候的老族长提醒下、农救会妇救会的催促下,家家赶在雨季把粮食抢收入了仓。
这天中午,阴沉了大半天的老天,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晚上大河和天秀在正屋爹妈炕上和全家一起吃晚饭。
一家人正庆幸夏粮抢收及时,暴雨中的院子里闯进一个人,是军需员刘增田,他惊恐地变了音地喊着:“婶子!婶子!快!快!抗大公学的教员李大姐难产,孩子生不下来!”。
大河妈一听赶紧下炕,天秀紧跟着上西屋墙壁上取了蓑衣,给大河妈披了一件,自己披了一件。戴上草帽跟上顾不上说话的大河妈冲进雨帘。
大河妈是村里唯一的接生婆,嫁过来这几十年,村里的年轻闺女小子都是她接生的。
漆黑的暴雨夜,几乎看不见路,暴雨打的人睁不开眼睛。
凭借着横穿村里此刻咆哮的**河水面的反光,和对村路的熟悉,三个人跌跌撞撞地跑到了驻村不到两个月的八路军抗日大学临时学校。
昏暗的油灯下,抗大女教员李晓涵疼痛难忍大汗淋漓,大河妈接过一条布巾擦干自己脸上身上的雨水,向卫生员询问产妇情况,小卫生员说李晓涵疼痛发动四小时了。
产道开了六指后再没继续开。大河妈查了一下胎位,胎位不正,胎儿臀部入产道内口产不出,情况紧急!再不生产,胎儿有闭气憋死的危险!
大河妈干脆利落地,吩咐手足无措的小卫生员和女学员:赶紧烧一锅热水、另找个锅把剪刀纱布煮上!有酒精或者烧酒赶紧拿来!
早已慌作一团的小女卫生员哭出了声:“酒、酒精用完了,烧酒,没、没有。”大河妈一怔,随之吩咐天秀:“天秀!快回家拿你爹藏在柜子里那瓶烧酒!再把吊筐里的松花粉和干槐花拿来!”
宋天秀二话不说,披上蓑衣戴上草帽往外冲,她在暴雨中跌跌撞撞跑回家,在院子里就大喊:“爹!爹!快拿柜子里那瓶烧酒给我!”
然后自己跑到吊筐前取了松花粉和干槐花,用二叔给的鹿皮包好揣进怀里,大河爹听儿媳妇岔了音儿地喊酒,知道事情紧急,飞速从柜子底下取出珍藏着单等过年喝的那瓶老烧,递给天秀。
宋天秀紧抱着烧酒和草药冒雨跑回学校,半小时了,无论大河妈如何抚动产妇肚皮,纠正胎位,但胎儿仍是臀位。
此刻李晓涵开始大出血,神志已经有些迷糊,大河妈见产妇生命危急,果断地打开酒瓶塞仔细地用烧酒洗了手,把手伸进**,凭借着几十年的接生经验,托着胎儿臀部硬是把胎位转为头部向下的正确胎位。
然后,精疲力尽的大河妈吩咐天秀:“抚动产妇肚皮帮助生产。”
第一次看到生孩子场面的宋天秀,压制住内心的慌乱,双手按照婆婆的指挥慢慢帮助胎儿下移。
大河妈急而不乱地慢慢牵引胎儿,终于,屋里响起新生儿微弱的哭声。小卫生员双手颤抖接过孩子:“是个男孩。”大河妈和天秀刚要舒口气,李晓涵又开始大出血。
机灵的卫生员赶紧给李晓涵打了止血针,出血量有减少,但还是反常地继续流。
大河妈取了松花粉和干槐花吩咐卫生员:“用三碗水煮成一碗!快!”(这是民间口传偏方,未经证实,请读者不要当真)。在大家焦急的等待中,小卫生员端来了煮好的药。大河妈找了个瓷碗反复倒换药汁,药温终于能入口了。随着药汁一点点地喂进李晓涵的嘴里,产道流血终于止住了。
屋里的众人喜极而泣,尤其是冒雨守在屋外的抗大学员们,更是跳跃欢呼,泪水和雨水在脸上奔流。
虚弱的李晓涵拉着大河妈的手泪流满面:“大妈,感谢您救了我们娘俩,也替在前线战场的孩子他爸谢谢您救下他家三代单传的孩子!也谢谢天秀嫂子!”
大河妈也是热泪盈眶:“李教员,八路军舍家舍命地为俺老百姓打江山,俺能为你们出点力干些事是应当应分的。大妈我呀能帮上你们,打心眼里开心。
李晓涵流着泪说:“这孩子就叫陈千石,我会让他永远记着,是千石村人给了他生命。”
李晓涵生产后养了几天就开始继续讲课,一个月后,抗大按照经常换驻地的惯例,搬到别的地区。
临走前,李晓涵忍痛含泪,把孩子托付给了来千石村走娘家的**娘周翠菊、王田力两口子。
抗战年代,八路军各部,包括军区驻地并无固定驻地,要根据局势经常转换地方,残酷的战争随时到来,条件不允许自己抚养孩子。
就在这年,**胶东党委在山东牟海县(今**山市)组建胶东育儿所,300多名**娘养育了1223名革命后代。
在战火不断、面临生命危险、粮食贫乏、生活艰难的岁月中,胶东百姓用对子弟兵深厚的革命情谊、用生命和热血为八路军解后顾之忧、延续革命火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