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报仇不过夜

流水席从清晨开始，鬼子占据大厅，富贵迎来送往好不殷勤，三令五申叮嘱亲朋好友，给面子谁都不许撤，下棋子推牌九随便，赢了归自己，输了算我的。临近中午，富贵紧张起来，时不时去大门外张望。

日本人指令齐东瓜午前返回。

富贵给汪平雨敬酒，齐队长没跟你一起回来，这话引起汪平雨的警觉。

日本人强调行动保密，泄露行动格杀勿论，来去都没有向外宣布。他跟齐东瓜都不知道对方抵达县城，逛街偶遇才知晓状况，当时只有苦笑。

汪平雨率队回唐庄，接到请柬扔到一边，没打算赴宴，周虎收到请柬，命他代表自己前往祝贺。到黄鱼镇得知齐东瓜没回来，因为行动取消，估计比自己晚些天。

这事比较有意思，这个财主镇长显然知道的更多。

汪平雨端酒杯进入大厅给小鬼子敬酒，这才注意到鬼子们枪不离身。回到座位，梁麻子没了人影，高胜迎面走来。

高胜说：“走，去我哪儿坐坐。”

汪平雨说：“改日吧，眼皮跳，今天不吉利，还是打道回府。”

高胜说：“有日子没见，叙叙旧。”

汪平雨问：“齐队长啥时候到？”

高胜说：“不清楚，日本人没讲，我也不问。”

汪平雨问：“麻子呢？”

高胜**道：“刚走，闲不住，办点事。”

汪平雨喊出随行的四个卫兵，六人离开大院，走时高胜不忘摸摸后脑勺。

齐四的眼睛一直朝大门瞄，见状起身向外走，潘胡子挑着两担水酒迈进大院，后面跟着一个，与齐四擦身而过。

酒酣耳热，觥筹交错，鬼子小队长取出委任状，黄鱼镇即将成立民团，任命富贵为民团司令，富贵笑眯眯接过委任状，连连鞠躬，消息瞬间传便大院。

物以类聚，拍马屁的一个接一个敬酒。

“羡慕呀，衣锦还乡，荣归故里。”

“富贵大人英武神明，大将之材。”

“鄙人竭力为富贵大人效力，有话尽管吩咐。”

“富贵大人，如果不嫌弃，老朽随时听候吩咐，先干为净，你可要多喝几杯。”

“我带几个人加入，有啥条件。”

当当当，落地挂钟响了十二下。

轰，一声巨响，炮楼爆发沉闷的巨响，摇摇晃晃。

镇公所这幢大院距离炮楼不过百米，院子可以看到耸立的炮楼，正晃晃悠悠向北边倾斜，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凄惨的叫声。

不知谁喊了一声，倒了，倒了，炮楼坍塌。

鬼子小队长仅仅迟疑了十秒钟，怪叫一声，率手下往外冲。

迎接他们的是两把驳壳枪，毫不迟疑的横扫。

爆炸声起，潘胡子拔枪向大厅从，随行的队员紧紧跟上，当场堵住鬼子去路。打光子弹，来不及换装子弹，转身向外闯。

潘胡子高喊：“我是潘胡子，中国人不打中国人，挡我者死。”

此时大部分没从爆炸中清醒，哪里想到拦截，两人旋风般闯出大院，其时潘胡子耳朵里轰鸣未尽，脸色苍白，双眼通红。

硝烟未散，镇南响起一片密集枪声伴随声嘶力竭的呐喊，齐东瓜终于归来。眼见炮楼爆炸，立刻命令手下冲锋向前，全力营救，畏惧不前者杀。

高胜持枪冲进大院，汪平雨跟在身后，没走几步，爆炸震耳欲聋。有几个人跑出镇公所，高胜一手拔枪，一手拉住汪平雨，去看看。

汪平雨想跑也不好意思。

富贵机灵，一头钻到桌子底下，身如筛糠。鬼子的尸体横七竖八，受伤的家伙疼的嚎叫。

高胜鸣枪，来人，来几个活的，救人，救人。汪平雨一看，这便宜不占白不占，命令卫兵封锁现场。

齐东瓜分出人马从炮楼里捞人，亲自率领保安队追击，别说，真有零星阻击的游击队。双方实施远程射击，游击队员边打边撤，齐东瓜一口气追到山脚下才收兵。

镇守炮楼的鬼子基本报废，大院活下来四个轻伤，一个完好无损。

齐东瓜指挥有方，临危不惧，得到奖赏。富贵打退堂鼓，继续当大人，民团之事不了了之，汪平雨和高胜同样受到赏识。

潘胡子复仇成功。

那天，潘胡子带领八名游击队员回山，晚到一步。悲愤之余，一心复仇，命令队员寻找失散的队员，独自潜入黄鱼镇。

连日奔波身心惧疲，倒头便睡，缓过气来决定复仇。

潘胡子决定搞炮楼，让齐四出主意。齐四提到暗渠。

炮楼一侧有条年代久远的暗渠，暗渠从湖边引向麦田，翻建扩建镇公所时将暗渠截断。镇公所的位置经过风水先生勘探，不能改变，暗渠作废，挖了一道明渠把这一段绕过去。

时间一久没人想起这桩事，经齐四提醒，潘胡子依稀记得。

从炮楼左边开挖，找到暗渠，算准距离再向里挖不超过十米。可惜没炸药，有炸药我自己早动手了，齐四惋惜。

齐东瓜有没有炸药。

当然有，齐东瓜一门心思搞武器弹药，亲口说过，从矿山买过十几箱炸药，没机会出手，一直压手里。

炸炮楼需要炸药，有个前提，说服齐东瓜。

潘胡子回乡还没见过齐东瓜，齐东瓜做梦都没想到令鬼子闻风丧胆的潘胡子竟是齐家人。

潘胡子从齐四这里取走一件信物，一支纯银葫芦坠。

齐四父亲这辈兄弟六人，人手一支，传男不传女。

潘胡子直奔县城，上门求见齐东瓜，拿出葫芦坠相认。齐东瓜没想到潘胡子白面书生模样，倒也干脆，认下潘胡子。要资助没问题，看祖上面子，奉送钱两，那怕黄金白银，不参与抗日行动。一家老小都在黄鱼镇，稍有差池人头落地，小日本杀人不眨眼。

你也知道鬼子杀人不眨眼，活过今日，明天小鬼子能饶你，杀你个办事不利，后悔都来不及。自己查查，有多少这样的例子，当汉奸等于找死，两边杀。

讲道理没用，求情没用，齐东瓜自有理论，不敢拿几十条人命冒险。

潘胡子急眼，抓过桌面搁置的手枪，不如一起死，一，二，三······

齐东瓜行走江湖不是吓大的，具备滚刀肉混不吝特质，一命像博家常便饭。一物降一物，俗话讲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谁？怕杀星，潘胡子就是天杀星，骨子里透着杀气，他被潘胡子的气势折服，齐家出人物呀。

只要你有保全我的计划，可以配合。

潘胡子这才吐露目的，提供炸药，气的齐东瓜一脚踹去，要炸药跟我玩命。

其实，潘胡子想借此机会彻底说服齐东瓜摆脱鬼子的控制。

两人商定建立秘密联络，随时通气，潘胡子留下队员老憨。齐东瓜派亲信牛皮带潘胡子回驻地仓库偷取炸药，交代牛皮别归队，去哪儿都行。牛皮顺势加入游击队，参与了爆炸作业。

听说富贵结婚搞大排场，齐东瓜鼻子比汪平雨还灵，肯定有事，既然有事，我就搞事。通知潘胡子，必须将爆炸时间定在婚礼当天中午十二点，否则取消合作。潘胡子回复，这次听你的，欠我一个人情，齐东瓜气愤，没天理啊。

估衣铺不咸不淡半死不活，小七聪明，齐四没把他当孩子，相处融洽。

高胜送来一个坏消息，郑明明失联，上级指示齐四去趟省城。

齐四想起一事，问小七：“你刚来那会儿，有没有反常情况？”

小七没明白：“啥？”

齐四说：“你和林长河一起来的，那几天总感觉有人盯稍。”

小七摇头：“反正没人盯我。”

哦，这么自信，齐四说：“咋的？”

小七说：“我在山坡放羊，一天看一群，少一只都能看到，多一只也能看到。”

齐四说：“咋多出来一只？”

小七说：“别家跑过来。”

齐四明白小七意思：“最近这种感觉一下子没啦，可能弦绷的太紧疑神疑鬼。”

小七说：“你走你的，我能看家。”

离开唐庄必须梁麻子点头，虽然无此规定，小鬼难缠，一步走一步险，小心为上。

去县城，干啥？梁麻子纳闷，县城对乡下人来讲是遥远的存在，一辈子没进城的百姓比比皆是。

齐四说：“齐东瓜逼我相亲。”

梁麻子眼睛发亮：“他逼你，凭啥？”

齐四说：“炮楼出事，他让我赶紧传宗接代，万一那天死掉，没人上坟。”

梁麻子赞同：“好哥哥呀。”

吃席那天，梁麻子溜出去找乐，纠缠一个旧相好，爆炸后连称侥幸，万一呢。

齐四愁眉苦脸：“唉，一言难尽，对象是一个寡妇，名声不大好，出去躲几天。”

梁麻子说：“谁呀，我认识不认识。”

齐四说：“小雁村人。”

梁麻子说：“去吧，县城玩几天，见见世面。别说哥哥不疼人。县城好地方多的很，正好给我捎几件东西，买几样洋货，女人用的。”

齐四说：“我记性不好，开个单子。”

不但开单子，梁麻子还给了一枚铜牌，比银圆小一号，刻有花纹，瞧不出刻的什么。

齐四说：“这啥用？”

梁麻子说：“县城不比咱唐庄，净欺负乡巴佬，遇到搜查抓差亮出来，准管用。”

齐四说：“不说啥用，不要。”

梁麻子说：“呆子，这是龙先生发的，你是他的人，护身符。”